作者:捂脸大笑
北京的大冬天,门内门外几乎就是两个世界。用力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陈远鸣呼出了一口白气,走到了楼下,手指就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他飞快的给司机小宋拨了个电话,就朝小区门口走去。
这时鞭炮声已经稀稀落落,夜色浓密,路灯摇曳,哪怕走在小区里,也像是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僻巷。而等待他的,不过是一间更加空旷的套间罢了。不知不觉中,陈远鸣放慢了脚步,似乎刺骨的寒风也不再那么可怕,司机可能还要十几分钟才到,他又慌个什么……
在小区门口的一盏路灯下,他停下了脚步,突然就抬起头,看向天空。这时北京有得还是一片晴空,就算刚刚放了一夜的鞭炮,天上依旧那么明亮,连银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呼吸全部都成了白色的烟雾,隔在他和那片星海之间,黑暗如此浓重,似乎想把他全部包裹。
他其实懂得,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必然也会失去另一些东西,只是他太贪心了,忍不住想要抓到更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几乎能称为传奇,但是获取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也许他该放弃那些痴心妄想,把这辈子的精力用在更加有益的地方,而非纠结与这些……儿女情长……
不知站了多久,陈远鸣缓过神来,慢慢垂下了头,继续迈开脚步,他必须等在小区门口,才方便车来接他……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大喊。
“陈远鸣!”
声音大的几乎能吵醒一栋人的美梦,陈远鸣的脚步僵住了,不由自主停住了身形。身后的脚步声更加急促了起来,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直至一个拥抱猛力的撞上他。
“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哥就那么嫌贫爱富……不,那么趋炎附势吗?!你可以告诉我的,你该直接告诉我的!”
陈远鸣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一股热乎乎的吐息喷在颈窝里,那么肆无忌惮的挥洒着情绪。
“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我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你这小子……你就不能干脆一回?想那么多不累吗?我都替你累!你……”一声响亮的吸溜鼻涕的声音,“别把我当傻子耍!虽然我没你那么聪明,但是别把我当傻子耍……”
声音里有着愤怒,有着恳求,也有着懊悔。陈远鸣阖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身后的年轻人没有穿羽绒服,正微微发着抖,眼睛带着一丝哭过的通红,却依旧闪烁明亮,没有半分杂质。只是犹豫了下,陈远鸣解开了自己的围巾,挂在对方脖子上,还没来得及撤手,孙朗就凑了上来,用力的抱住了他。
“别忘了我是谁!你他妈还挂着鼻涕时就跟在哥身后跑了,现在牛气了,就不放在心上了?你他妈还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陈远鸣轻轻答道,“我知道。你是二哥,永远都是。”
也不会、不该是其他了……
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陈远鸣从那个怀抱中挣脱了出来。“我的车马上就到了,你先回家吧,天冷,小心感冒。”
“要你管,只是等几分钟车而……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孙朗的话,他尴尬的擦了擦鼻子里喷出的可疑物体。
陈远鸣露齿一笑,“别他妈逞强了,没听到发动机声吗,车就等在门外了,你还想站在这里跟我唠嗑吗?”
“阿嚏!你……真的要离开一段吗?”孙朗有点不甘心的问道。“我听我妈说……”
“是啊,工作,忙得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陈远鸣伸手递给了对方,“不过有空还会回来的,晴姐的企划我也是要过目的。”
有些不甘心的接过手帕,孙朗想了想,“那等你回来后,还会有时间吗?我们可以一起玩玩计算机,或者让我给你介绍一些院系里的能人,我知道很多……”
“当然,当然。”陈远鸣笑了笑,“我答应过你的,一起切魔兽。”
一个称得上复杂的笑容浮上了孙朗的面颊,但是他没有迟疑,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记得就好!”
还是那么干脆,还是那么率直。陈远鸣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对方挂着一层冷腻汗水的脑门。“赶紧回家吧,我也该走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辜负了阿姨的一片期盼。”
“我可是正经北理的全优生呢!要走就别废话了!”
陈远鸣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小区门口走去。果不其然,大切诺基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小宋早就替他拉开了车门。上了车,陈远鸣扭头看向小区内,只见那盏路灯下还有一条影影绰绰的身影,就那么顽固的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前座传来了一声问候,“老板,要到哪儿?”
陈远鸣收回了视线,靠坐在沙发椅上,垂下了眼帘。“回家去吧。该回去了。”
在空无一物的马路上,汽车拖出了一道浅淡的尾气,绝尘而去。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对于大部分国人而言,农历年还有很久才会过去,但是陈远鸣的春假却早早宣告结束。初一下午,他就踏上了飞往纽约的航班。
这次跟他同行的还有宋凯文和国兴基金的主管孙国强等,一行共8人,目的地是远扬基金设在纽约的总部。和其他多大数商业机构不同,陈远鸣并没有把公司安置在拥挤的曼哈顿中城区或者华尔街,而是在公园大道租了一层办公楼,跟那些低调的对冲基金比邻而居。
对于私募基金而言,隐秘几乎就是先决条件。虽然坐落在这个金融之都,远扬基金的总部却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简朴,没有悬挂任何标示,装修也看不出端倪,想要参与它所涉足的金钱游戏,只有通过内部渠道,而这个内部渠道,就是所有私募基金的关键所在。
时值2月初,纽约各大公司的新年晚宴浪潮已经平息,但是曼哈顿那些上流酒店依旧生意兴隆。像是提前复苏的冬眠生物,对冲基金的合伙人们开始了自己的私人酒会,在觥筹交错间引导钱潮的流动。这是属于金融巨鳄们的盛宴,西装革履、笑容和煦,带着十足的绅士风度,用刀叉分享那些被害者的血肉。
想要在私募基金圈子里站稳脚步,这样的交际必不可少,它才是圈子里互通有无、携手并进的最佳途径。对于新成立的远扬基金和陈远鸣本人,当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安排好了孙国强等人的视察之旅后,陈远鸣就开始整装待发,为一场宴会做起准备。这次的主持人是一位真正的“老朋友”,老虎基金的创始人罗伯逊先生。
这两年来,由于精力多花在硅谷和国内,陈远鸣并没有在华尔街这个领域浪费太多时间。但是他跟罗伯逊先生的交流从未中断过,作为一个看向对冲基金世界的窗口,他在这位真正的大亨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从1994年的欧洲债券危机开始后,罗伯逊先生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要知道1994年可是美国宏观型对冲基金从兴盛走向衰落的起始,别说七七八八的小型公司,就连斯坦哈特这种真正的短线巨头都惨遭巨额损失,量子基金勉强依靠其他收益做到了不赔不赚,但是老虎基金却一反常态的在1994年获得了盈利。
而这个盈利,正得益于陈远鸣的提示。虽然有着十足的傲慢脾性,也从未把这个中国小子的话当真,但是就像屋子里的大象,只要有了提示,难免都会产生关注。正是这份关注,让罗伯逊成功规避了欧洲债券的狂跌势头,在大跌前安全撤出,保住了老虎基金的年收益份额。
这一点对于罗伯逊而言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好事,要知道这两年从老虎基金退出,开自己新对冲基金的合伙人就有不下十个,而在1994年的欧洲债券风波中,这群人足有一半关门大吉,跟老虎基金的现状比起来,怎能不叫人开心。
而对于陈远鸣这个小家伙,如果说债券危机只是瞎猫撞了死耗子,那么94年底,他在国际金属期货上的斩获就展现出了让人惊讶的天赋。期铝的升值不足为奇,奇的是能赌到2000美元的高点,又在恰当时机抽身退出。而期铜,在罗伯逊的调查中,铜价已经有了人为操纵的迹象,那位5%先生的做法在如今的华尔街几乎人尽皆知。开始有大大小小的机构陆续做空铜价,但是陈远鸣完全没有受其影响,居然跟着滨中泰男一起做多,并在期铜上大大获利一笔。
对于对冲基金而言,合伙人一年获利几亿美元并不算罕见。但是一个单独的炒家,靠借款赌赢了10亿,这就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因此在远扬基金成立后,罗伯逊先生率先向陈远鸣伸出了橄榄枝。
面对这样的善意,陈远鸣自然不可能推拒。由于点金石的存在,以及对纳斯达克科技股的过度关注,在以金融衍生产品为主流的对冲基金圈子里,关注、看好他的人并不算多,而今后几年里,他确实需要一个更为强大的盟友。如今,捏在他手里的砝码已经足够充裕,是该搞一些大动作了。
迈着优雅的步伐,陈远鸣走进那间奢华到有些过分的酒店大厅,没花多少力气,他就看到了身处会场中心的熟悉身影。微微一笑,他从侍者手里取过了一杯香槟,并没有挤进人群包围的圈子,而是漫不经心的站在角落里,打量起房间中的众人。
这是个真正的“精英聚会”,入场的全都是圈子里的熟面孔,没有一般的晚宴明星或作秀政客,人人嘴角都挂着真正属于华尔街的傲慢笑容,风度翩翩、又满含深意。站了有大概一刻钟,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一个声音就迎了上来。
“陈!”罗伯逊先生挂着满面笑容,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在握住陈远鸣的右手时,他嘴角浮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听说了吗?墨西哥完了。”
陈远鸣笑着握了回去,“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