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商岭
孟尧生不能说出实情,只道:“我既不在朝堂又不在乡野间,有什么可写的?倒是你,虽然是为了考取功名,但也不能把文笔局限在一处。”
“是,我记住了。”应粱栖道。
“文体之八,五为繁缛,切忌过于注重声色。”孟尧生说完又提笔写下一另首诗,“这诗已被禁多年,背下来就烧了吧。”
应粱栖点点头,想来是前天写出的赋词太过堂皇浮华,今日更亭才予他嘱咐。
他仔细记下诗,打开一旁的手炉正要烧掉纸张时,才发现里面有些纸张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应粱栖有些迟疑,他记得昨天走时明明收拾过手炉。
不过应粱栖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拿了个火折子烧了纸,或许是孟更亭昨晚又写了什么呢。
一边孟尧生蹭了蹭鼻子,他早就忘了这事,直到看着应粱栖打开手炉后才发觉不好,不过已经晚了,刻意解释只会更加可疑,还不如闭嘴。
赵成山看了半天的志怪,终于忍不住起身转悠了两圈,随手把书放在了一边。
“讲的什么啊?”孟尧生拿起话本,随手翻了两页。
赵成山抻着胳膊道:“什么兔儿神和人间公子,两人相知相遇,大概吧,我也没看多少。”
“兔儿神?”孟尧生忍不住重复着,这月老玉皇王母他都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个兔儿神?听这名字还是和公子相遇,想必是个女神仙。
孟尧生向来爱书,见这书里东西他不知道,他就更是来了兴趣。
书中卷首卷末写着序跋,表明这是淳熙六年的书,可书中第一句就是榆次地界。
孟尧生叹了口气,还以为这话本是初版,却不想是后人手抄的盗版。
淳熙年间榆次还叫榆州,典弘皇帝上位后才给改了地名,称作榆次。
他又仔细看了看书本的装订,也是由前朝惯用的蝴蝶装改成的线装,书牌子模糊不清,隐约写着河康二字,想来是家塾的名字。
下午,赵成山回了赵家,应粱栖被孟尧生打发了去买糯米糕,孟家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几只鸽子在院子里咕咕的叫着。
没过一会儿窗户就被敲响,孟尧生斜倚着窗棱打开窗户,外面是只白鸽,与院子里的不同,这只更加瘦些,比不得家鸽整日吃东西,一年到头都飞不起来。
孟尧生从白鸽腿上卸下纸条,捻了些糕点渣子放在一边给它喂食。
他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
水患四起,突厥猖狂,魏党反攻,京中采诗。
寥寥几笔,没头没尾。于辰昏感叹自己都快成了特务,可纸条就那么大一点,要想多写别的也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一句一句的想。
“水患?朝廷赈灾的钱播下去了吗?”他问。
系统道:“播下去了,然后被魏宗广截了大半,剩下的层层剥掉,到百姓手里没什么了。”
于辰昏道:“若是灾民处理不当,后续瘟疫再起,这也是个大事啊。”
系统道:“那你也管不了什么了。”
“皇帝也没想让我管,只是魏宗广还真当自己无法无天了,近年贪的银子怕是要赶上国库。”于辰昏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银子还是放在魏宗广那里安全,国库要打仗要修堤要祭天,咱们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系统冷笑道:“就是啊,说把你扔出去就扔出去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为人臣子,我又能怎么办呢。”于辰昏又取了些谷子扔给白鸽,“那突厥呢?”
系统道:“突厥更跟我们没关系了,那是武将的事。”
于辰昏点头,“想必西北会和别处借兵,不打不行,这魏宗广保守不战,难不成让边疆子民站着挨打吗?混账东西,还不是怕兵部户部合起来让他拿银子!”
系统道:“这事你就交给安清梓,让他看着点,再说皇帝也不会遂了魏宗广的心思,只有最后一条你得注意着点。”
“你是说京中采诗?”于辰昏道,“眼下又是水患流民又是突厥战乱的,采不了诗,怎么也得等到开春吧,等把事情平一平的,初春气候也好,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道:“你觉得魏宗广能活到开春?”
“为什么不能?”
“不好说,只不过这次朝廷四面楚歌,要用的银子太多,魏宗广也越来越不好控制,皇帝若是再不处置,只怕皇权不稳。”
“所以,要是魏宗广活不到春天,你觉得皇帝会借着采诗的名头召我回去?”于辰昏皱了皱眉,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采诗三年一次,由皇帝派下王官沿路采诗,再回京献给太师,进行改编,谱曲,一些收录在册,一些作为宫廷乐曲进行演奏,闻于天子,使皇帝不出牖户而知天下,以观民风。
系统道:“皇帝若是想召你回去,这也是个法子。”
于辰昏道:“那这德州也没什么好采的啊,总不能让我自己写吧。”
系统道:“可德州旁边的丽州务农的百姓居多,每次采诗丽州这一个地方就能写出一本来。”
“诶……”于辰昏苦恼,“这都什么事啊,皇帝也真是的,说把我一脚踢开就踢开,说召回去就召回去。”
“你也别着急,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候再看看。”系统道。
“行吧。”于辰昏把纸条放在手炉里一把火烧掉,“我先给安清梓回封信,他既然提醒我京中采诗一事,怕是也觉得皇帝对魏宗广的忍耐到了极点。”
于辰昏把白鸽放走,用帕子将桌子上没吃完的谷子包在一起,走到院子里一把撒在地上。
谷子落地,应粱栖也刚好回来。
现在更亭都这么爱干净的吗?要用白手帕垫着谷子喂鸽子。
应粱栖搓了搓手,觉得自己应该把糯米糕放在小瓷碗里,再拿个银勺子出来才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