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别管
不怪有副官不信,实在是西姜不光穷,也的确是蛮夷之地,连西姜文字都是才创立不久,西姜人说要造钢炮,那不是闹嘛。
“弄不出来也不耽误他们想弄,不过我在想,西姜境内该是少有对火药有研究的,眼下试验火药的又是谁?”道士基本都在大燕活动,莫说蛮夷的西姜,就是从中原分裂出去的北邙也少有道士,没有道士,西姜还有什么人能够接触火药?
“打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咱们过来西姜这么久,光吃沙子了,都还没和西姜队伍交过手,虽说出发前咱们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大半年光耗在沙漠里也不是个事啊。”
有副官急不可待,毕竟好不容易撞上西姜队伍,一撞还撞了个大的,与其在帐子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打过去,把人都抓了还愁不知道是谁在制火药吗?
“说的好听,人家好歹也是在弄火药,就是威力比不上黑熊寨的钢炮,上了战场,炸死几个士兵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上战场怕死你还打什么仗,因为人家有火药咱们就怕了,不如现在打道回府等黑熊寨拿下大燕再说打西姜的事。”
“不让手中的士兵白白去送死就是你说的怕了,我看你这是想拿士兵的命去换你的军功。”
“我用手里的兵去换军功?好啊到时候我去打头阵,看那炸药炸不炸的死我,看我是不是拿手里的兵去换军功。”
“好了。”苏青云呵斥一声,两个吵得厉害还准备撸起袖子动手的副官戛然而止,虽然脸上还憋着气,但又不得不听话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武夫聚在一块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对就能吵个天翻地覆,要是更厉害些,说不得还要拿兵器去演武场上比划比划,要是领头的将军还不是个能镇住下属的,这兵营是一日都不得消停。
“咳,将军,那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赵副官出声缓和气氛,但说话的时候狠狠瞪了方才吵架的两个人,在他看就是这两人最近闲得慌才有精气神吵架,跟他一样去沙子里走一趟,保管累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嗯,先前去探查的人手离的远,这次需要将西姜火药的情况全摸出来。”苏青云怀疑为西姜试验火药的人是大燕过去的,敬王谋反牵连的人可不少,除去禁军还有火器营的人,虽然当时抓的猝不及防,但也可能有人逃走,须得谨慎。
“那我去吧。”赵副官毛遂自荐,他一走才好让其他几个副官顶上执勤,兵营也能消停一段时间。
“嗯。”苏青云本意也是打算让赵副官去的。
“将军放心,保管给你查明白。”赵副官说完掀开帘子离开,他一个人肯定去不的,还要去兵营点几个用的顺手的兵丁跟他一块去。
而大帐内,赵副官一走,其余副官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回去继续巡逻,是打算在大帐里再吵一回吗?”苏青云治军严苛,像是副官私下寻衅都是不允许的。
方才吵出火气的两个人,见将军面色不佳,蹑手蹑脚的离开大帐,出门后二人冷哼一声分头离开,倒没说再起争端。
大帐内剩苏青云一个人,黑熊寨那头动兵打大燕北面,此刻多半也是没工夫管西姜境内事宜,火药的事他能解决最好,不能的话,听闻西姜王都还有黑熊寨的人手,也不知能不能搭上关系。
……
叶文常在西姜王都行走,要说先头叶文常投靠大王子也算是在西姜王都各个朝臣贵族跟前挂过名,现在大王子政斗失败离开王都,作为曾经大王子手下的谋士也该跟大王子离开,否则留在王都也不会有人接纳他。
二姓家奴在西姜一向没什么前景,因为西姜人认为你能在危难关头改投他人,必定能够在下一个危难之际抛弃现在的主人,这样不忠之人西姜上位者一向不喜欢。
可话又说回来,叶文常现在还能再西姜王都好好的生活,也说明他的确有本事,但凡有点人脉的,便是打探不出叶文常为何能够留在王都,也该从靠山嘴里知道不要轻易招惹此人。
于是叶文常一个汉人倒是在西姜得到了座上宾的待遇。
当初叶文常扶持八王子上位,虽然是私底下操作,但西姜到底有本事的人还是多,能够看透八王子上位是有心之人的手笔,在顺藤摸瓜找到叶文常也不是难事。
这样一个谋士连西姜王位都能左右,谁又敢当出头鸟,对付这样一个手段狠厉的汉人。
“叶先生家附近,监视的人倒是一个不见少。”黑熊寨在西姜王都开的酒坊里,做生意的汉子一边给叶文常打酒,一边说话。
“无论什么人都是惜命的,我至今没有投靠另外的人,他们自然不放心。”叶文常不介意自己被监视,“近来王都可有什么动静。”
叶文常一个人不比黑熊寨这些探子收集的消息多。
“不曾有大消息,不过前些日子王都有一队人马往北邙方向过去,看人数不像是去对付苏青云的。”苏青云攻打西姜有些时候了,便是消息传的再慢,西姜王都也该知道了,只是因为北邙和西姜中间隔着沙漠,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少能带兵突破。
苏青云出兵虽然有黑熊寨的人相助,但也还是在沙漠迷了两回路。
“可知是哪些人?”去北邙方向,又不是对付苏青云的?这有意思了。
“听闻是护卫。”这也是情报队的人认为奇怪的地方,因为打仗不派兵反而派护卫,看着不像是过去公干的,反而像是做私事的。
“护卫?”叶文常眉心一皱,眼下两军还没大规模打起来,但也是处于对持阶段,西姜的每一步必然也不是胡思乱想就做了的,派遣护卫去北邙方向必定有深意。
“需要我们深入调查一番吗?”
“不必,你们安心卖你们的酒,时不时收集王都人员变动,这事我去办。”叶文常要是没点依仗留在西姜,那还不如去北邙帮秦襄干事。
“叶先生小心。”打酒的汉子将酒葫芦扣上盖子递过去。
“嗯。”叶文常拿着打好酒的葫芦,照常回屋之后,屋里难得升起炊烟。
大燕男子除开厨子,少有会做饭的,更不提叶文常读书人出身,信奉君子远庖厨的道理,虽然此话原意并非让君子不做饭,但后来的读书人扭曲其用意,便成了读书人不干家务的圣经。
叶文常过来西姜,租住的屋子里是有灶的,只是从不曾开火,平日吃喝也多是在外面解决,今日突然冒起炊烟实在奇怪。
连因为多日监视都没有发现异样松懈的侍卫都觉得奇怪,准备向上禀告的时候,王宫方向突然过来一队亲卫,看甲胄样式乃大王亲兵,其中一人登了叶文常的门,并且恭敬的请叶文常离开。
看方向,该是去王宫。
“这汉人果然不规矩,竟然和、和”和后面的话是轻易不敢开口的,毕竟现在八王子做了西姜大王,勾搭二字绝对用不上,就算叶文常是个汉人,只要愿意投靠西姜效力群臣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大王的事不是我等能置喙的,还是赶快将消息送去给主子。”
“不错,想必汉人露了马脚,之后不会再回这里了,这些日子光盯着他看,耽误了我等不少耍乐的时间,回禀主子过后,也不用再来这贫民窟受罪。”
“是啊,此地我是不想再来了。”
几个侍卫有说有笑的离开,就算位于西姜王都,贫民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贫民窟就代表着脏乱差,加上西姜地界缺水,贵族用水都不容易百姓就更难了,一到夏天,贫民窟的气味和那牛马圈也差不了多少。
随着这批侍卫离开,原本在附近做生意的几家商贩瞅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又低过头。
方才那些侍卫说话音量并不小,周围的人都是听到了的,但在王都过日子,哪个敢惹事。
单看那些侍卫的穿着,即便做了伪装也和周围格格不入,就知道身份肯定不简单,不是他们平民百姓能够招惹的起,被这些有身份的人骂几句,最好的办法是装作听不见。
但比起成熟的大人,在一旁帮忙的小孩子难免收敛不住情绪。
“叶先生之后不会回来了吗?”做小吃买卖的摊子上,不过几岁大的孩子已经能够利落的帮忙上菜,不远处住的先生经常过来他们家吃饭,有时候那位先生还会教他认字。
西姜文字也教,汉字也教,在西姜除开贵族根本没有渠道认字的百姓能够识得一二文字,那都是天赐的运气。
“应该是吧。”不光家里孩子舍不得,他这个做大人的也舍不得,叶先生虽然是汉人,但看穿着和花销,必然也是富贵出身。
人家住在贫民窟,不光不嫌弃他们,有时候还会帮他们一些小忙,半点架子都没有,还教他们的孩子认字。
原以为叶先生能够住到他们孩子长大,那时候能够认字的孩子也能在王都谋求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到时候在送谢礼感谢叶先生的帮忙,现在看是遇不到了。
小孩有些丧气,他差不多认全了西姜文,但汉字却认的不多,他还想等叶先生教会他汉字,以后他就做个行商,到汉人那边做生意呢。
“算了,能够认得几个字已经是我们天大的造化,以后长大了有机会见到叶先生再感谢吧。”话虽如此,但平民百姓能够见到大王的机会很少,叶先生进了王宫,估计也不会常常露面。
“嗯。”小孩闷闷不乐。
可等到了晚上,去了王宫一趟的叶先生又回来了,还到小摊上点了一碗羊肉粉,叫小家伙高兴的多加了两份羊肉。
监视的人尚且还不知道叶文常去而又复返,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叶文常王宫走一趟已经把他们藏起来的秘密都打探清楚了。
……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敬王这个幕僚当初从京城逃跑,还以为是隐姓埋名去了,没想到竟然投靠西姜了。”其实算时间,敬王都被抓多久了,人才去西姜,想必最开始是准备隐姓埋名的,只是过惯了好日子,敬王又被抓的急,逃跑的时候没带多少银两,钱一用完,可不怀念从前的生活。
“行了,当初在火器营搜出来的火药威力的确增强了,苏青云与之对上人手折损必不会少,好歹苏青云也暗地里投靠咱们了,不能叫人寒了心。”知道消息的秦襄摆手,西姜这时候派遣人过来,看似试验火药,实则是对付苏青云用的。
“怎么帮?”
“我让本州岛送一门钢炮过来,你带人送去援助苏青云。”
“不过问过问大当家?”钢炮眼下北邙是没有的,除去黑熊寨的地盘只有本州岛上有,可见大当家还是防备苏青云。
“大当家给了我在北邙便宜行事的权利,一门钢炮我还是调的动,再说不是有你看着,苏青云真的有其他心思,你只管毁了钢炮就是。”钢炮有一门两门落到苏青云手里,也没什么担心的,因为钢炮要紧的是其中填充的火药,火药配方只要不泄露,钢炮就是个空壳子。
“有你这句话就行。”
北邙过去本州岛并不远,周秤收到消息思考了一会就叫老郑走了一趟,若是在本州岛上用他是放心給手里的小伙子们,可送钢炮还得是靠的住的人,不然路上出点事,不好交代。
本州岛到北邙的海船也都是有航线的,像是南境过来的海船,因为没法靠近大燕境内的港口,都是在本州岛上补给再去北邙,虽然绕远了,但胜在稳妥。
要是当初大当家没叫老当家过来,只怕南境和北邙还不好联系,一来一回的功夫,大燕这头的山州也被完全吞并。
下一个州估计是要打澜州。
山州刚拿下来,周肆没有立刻动兵,虽然北面说是要快速收复,实际上还是得喘口气,至少歇两个月再说动兵澜州的事。
随着江州和山州归入黑熊寨的手,大燕当真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不过打山州黑熊寨的人手还折损了些,因为山州世家多,不少还都有血案在手,没能逃走就遇上黑熊寨,只能拼死反抗。
要不说山州比江州难打,这些世家养的人手也厉害,他们不守城,只在黑熊寨进城的时候跟黑熊寨的兵丁交手,为的也不是打赢黑熊寨,而是拉人下水。
本着自己都要死了,再拉几个黑熊寨人垫背也算死的不亏,这事上报给周肆,山州的世家被严惩,但凡参与了城中顽抗的世家都被砍了脑袋,算是黑熊寨出刀最凶的一次。
也是靠这些世家血立了威,本还有被世家煽动要殊死抵抗的百姓都纷纷举白旗,不敢再动作。
又一个州被黑熊寨占据,京城原本已经接受命运的人,心里却突生焦急。
秦家近来门栏都被踏塌了,想来是要秦家尽快给个黑熊寨过来的时间。
“老秦,你我也是多年好友,就说你在京中揭露身份的时候,我也是第一个投奔于你的,你给我老实交给底,黑熊寨过来可是要拿我等立威。”
显然山州世家被大量清洗,惹得京城世家兔死狐悲,京中还有不少世家祖地就在山州,只是随着京城势大,联系就少了,但说到底也是祖地,外人看那就是一脉。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种立威了?”秦尚书令自然是不敢打包票说投奔黑熊寨一定平安无事,毕竟黑熊寨消息灵通,说不得已经把京中世家私下干的腌臜事都查出来了,到时候黑熊寨要追究罪行,顶多看在他们识时务的份上给个痛快,要他这个儿婿因为对方站队在黑熊寨就把之前的罪行一笔勾销,只怕是不行的。
“还能是哪种立威,周大当家要根除我等世家影响力,我等已经知晓,也做好准备把手中田产都献上去的准备,但黑熊寨在山州大开杀戒,不少世家还是我等的祖地,难保其到了京城不对我等下手。”
这就是怕受祖地一脉牵连了。
“山州大动干戈的原因邸报也写明了,只要证明山州祖地行事与你们无关,又有什么好怕的。”秦尚书令知道这回是黑熊寨杀的太狠,把世家吓住了。
“话是这么说,但大燕律里可是有连坐一罪,听闻黑熊寨律令是你家哥儿根据大燕律改的,到时候我等因为祖地连坐丢了性命如何是好。”
“原是担心这个,黑熊寨虽然也有连坐,但只要不是主谋,撑死了被送去挖矿,一般人罚金即可。”秦尚书令解释,他儿婿的确是打算根除世家,但也不是说不给弃暗投明的世家一条活路,若只要是世家都杀了,他秦家岂非处于众矢之的。
“当真?”
“自然是真的。”
有秦尚书令这句话,老友总算是放下心。
“黑熊寨眼看着就要入京了,到时候陛下必然是要写禅让的诏书,你且早些让周大当家改了黑熊寨的名头,打个正经的国号,不然到时候诏书名留青史,可就不好了。”
打天下用用黑熊寨的名头也就罢了,毕竟起义势力多的是土匪寨子,但眼看着都要立国了,是要改换名头才对。
“嗯,我写信给他说说。”秦尚书令承认老友说的对,黑熊寨是时候该改个名字了。
第250章
“改名?不着急,等打去了京城再说,禅位诏书也不必写,我亲手打下来的天下还要一层遮羞布来表明正统,那我为何不直接逼吴燕皇帝让位?”
禅让才能名正言顺当皇帝,在周肆看来不过是给对方留几分颜面,还给儒家礼仪继续背书,周肆有心打破儒家这一套规矩,至少在黑熊寨里过后,儒家的地位只会一降再降,所以诏书他绝对不会接的。
“也并非是不行。”前些朝也有改朝换代的皇帝不管什么诏书,直接杀光对方一族的血脉坐上皇位,史书上虽然有记载,但到如今大多只记得皇帝在皇位上的功劳,半点不提人上位时的不正统。
他们辛苦从南境起兵打去京城,的确不用禅位的诏书,便是周肆现在自立成国,史书上记载也只会从自立那一刻承认黑熊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