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加糖
“是么?”高炎定不说信或不信,只定定看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方才解恨。
良久,他忽然道:“既然醒了,出来骑马。”
没等明景宸拒绝,薛苍术抢白道:“骑马可以,但不能累着,他身子虚着呢,悠着点,懂么?”怎么听怎么话里有话。
“我心里有数。”高炎定将车帘一甩,直接对驾车的人道:“停车,将车门打开。”
可等明景宸钻出马车,却不见闲置的马匹,他斜眼看人,眼底透着慵懒和不爽,“马呢?”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直接被高炎定从车架上拉到了自己马背上。
身后抵着一堵墙,硬邦邦的贴在明景宸脊背上,高炎定的两条手臂又长又结实,将人牢牢圈在怀里,没等他挣扎就驱马跑了起来。
胯,下神骏脱离了队伍越跑越快,仿佛要化成春日里的一缕清风,一片云烟,不过几个起落,已在好几里开外。
【作者有话说】
赏两口海星给我吃好不好┭┮﹏┭┮下章就回北地爱(lao)巢(long)了
◇ 第52章 结发之好
高炎定的身上还沾着雨丝,马儿纵跃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了明景宸脸颊上,他不耐地拂去,可那些讨厌的头发又因为风很快缠了上来,和自己的绕在了一块儿,打成了死结。
明景宸被拽得生疼,忍不住用手肘去击打身后的男人,骂道:“停下!快停下!你个混蛋!你扯到我头发了!”
然而马速过快,他叫喊的声音全部破碎在猎猎春风里,高炎定根本没听清他在嚷嚷什么,以为是不想与自己同骑而发出的抗议。
想到这种可能,心底刚熄灭的火苗猝然窜起几丈高,他扬手挥鞭,夹紧马腹,马儿昂首发出一声嘶鸣,撒开四蹄朝前狂奔,身后草叶尘土漫天飞扬。
一路风驰电掣,两边树木屋舍皆化为残影飞速朝后掠去。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明景宸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癫弄得头疼脑涨,他扯着头发,边骂边用脚去踢高炎定,奈何这家伙马术了得,几经较量,非但没能让他减速,反而愈发催生出对方逞凶斗狠的好胜心。
“高炎定!高炎定!你个混账!你想要我死就直说!”明景宸揪着心口,只觉得空气正疯狂倒灌进身体,连心跳都骤然加速,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跳出胸腔。
他急喘了几口气,却于事无补。
不知过了多久,跑了多远,速度才逐渐缓了下来,马儿悠悠地漫步在林间,偶尔啃一口枝条上新生的嫩叶。
高炎定胸膛起起伏伏,他喘匀了气,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不说话?”
明景宸:“……”
直到此刻,高炎定才后知后觉发现到不对,他想将人转过来,却受到了阻力。
他俩的头发现下缠缠绵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简直成了一团乱麻。
明景宸脸上白里透红,白是因为气的,红是被风吹的,两只眼睛沁着一汪水,泪花沾在睫毛上,要掉不掉,这是被头发扯疼了逼出来的。
高炎定讪笑两声,伸手去解头发,奈何要他上阵杀敌,取人首级,他在行,可这头发比边境的戎黎人还麻烦,竟然越解缠得越紧。
明景宸再次被扯痛,忍无可忍道:“混账!你轻点!”
“别急别急……”然而此时对高炎定抱有希望,不如祈求母猪上树。
明景宸怒道:“用匕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可不能依你。”高炎定当即否决了这个提议,又见对方怒意汹涌,两只眸子被怒火烧得熠熠生辉,有如星辰,心中没来由的欢喜。
他被某种本能驱使着慢慢靠近明景宸的面庞,虽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但一分欢喜变作了十分,在心底膨胀开来,塞得满满当当。
“你干什么靠过来!”明景宸横眉冷对,无情地将凑上来的脸一把推开。
他现在看到高炎定的脸就火大,恨不得将人绑在马后,直到拖死为止!
然而两人距离稍稍一拉远,缠起来的头发就会跳出来提醒他俩适可而止。
明景宸倒吸了一口气,睫毛上的眼泪最终还是从殷红的眼尾缓缓滑落,在优美的下颚线上一个起跳,崩落在被衣领包裹的纤长颈项中。
高炎定将人一把搂紧在怀里,声音散在逐渐迅疾的风中,“再忍忍,我们现下就回去。”
很快,他俩回到了队伍中。
薛苍术啃着瓜子,瓜子皮随手扔在高炎定的马前,她一脸戏谑地道:“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的贴得这般紧?注意着点,他背上还有伤呢!万一有个好歹,可别赖我!”她纯属吃饱了闲得慌,又爱给自己找乐子,她早觉得这两人之间氛围古怪,关系“不一般”,所以凡是逮到机会就使劲地逗弄,别提多有趣了。
等看到高炎定竟然搂着人下马,她惊得瓜子差点掉了一地。
不过是出去跑个马的功夫,怎么发展这般迅猛?薛神医忍不住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不可言说画面,然而又很快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嘴巴子。
高炎定道:“珠云,来帮忙。”
珠云起先还不知道要自己干嘛,等看到那团“乱麻”,圆润的脸蛋瞬间垮了下来。
薛苍术啧啧称奇,“哇塞,你们是滚一块儿了吗?怎么都打死结了?”
可惜没人回应她的唧唧歪歪。
珠云废了老大的劲,中途还不得不扯断一缕绞死的发,才将两人的头发彻底分开。
一恢复自由,明景宸便一刻不能忍地和高炎定快速拉开了距离。
珠云晃了晃手中的发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王爷的脸色瞬间黑了好几个度。***等他们渡江北上回到云州,已是暮春。
听雪堂的新居已然竣工。
梅姑带着几个伺候的仆从侯在院落外,见到他们风尘仆仆地归来,忙笑着迎上前去,“公子想必累坏了,新修的汤池已备妥,您快去泡个澡解解乏罢。”
师文昱是外男,高炎定自有其他地方安顿他,而薛苍术因为是专程来给明景宸治病的,便要暂时借住在听雪堂。
新修缮的院落与先前大相径庭,一改原先荒芜破败的气象,处处变得妙不可言。
轩榭亭台错落有致,飞檐翘角,流水潺潺,细微处皆能看到南地建筑的精髓意境。
可谓是移步换景,曲径抱幽。
在梅姑的指引下,明景宸他们来到主屋。
暖融融的光线从精美的窗格间透入,在地上映出各种不同形状的光斑。
窗外不是一株悄然绽放的花树,就是几枝劲瘦的翠竹,亦或者是一池有着斑斓锦鲤的池塘……
凡此种种,都让明景宸有种仍身在南地的错觉。
梅姑遣了侍女将人引到新修的汤池外,只见门口匾额上写着媚若银钩的“照波池”三字。
里头的水是从后山引来的温泉,咕嘟咕嘟地在池里冒着泡,浴室中水汽缭绕,仿若置身云端。
明景宸除去衣衫,步入池内,不过浅浅泡了一会儿,绷紧的身心都随之松弛了下来。
温泉不宜泡太久,明景宸浅尝辄止地出了浴,换上绣着香兰瑞草的寝衣,坐在一旁。
梅姑亲自用玉梳为他理顺,又用毛巾仔细擦干,抹上用蔷薇、茉莉等几种鲜花所制的花油,最后将熏炉置于发下,一点点的香薰并将残余的水汽蒸干。
梅姑一边摆弄这头匹练似的头发,一边笑道:“晚膳已经备下了,是王爷临行前特意让人去寻的会做南菜的厨子,公子稍后尝尝看,做得可还地道。”
“他……有心了。”明景宸淡淡道,在他看来,南北饮食虽有差异,但他也算适应良好,没必要如此劳心费力。
梅姑见他兴致缺缺,便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等收拾妥当,明景宸只在寝衣外披上一件外衫就移步去了主屋。
桌上已摆了五六盘精致菜肴,果然如梅姑所说都是南地的菜色。
烤方、蟹黄扒翅、荷香笼仔鸭、虾子茭白、白汁稀卤笋。
甜汤是一盏琥珀莲子。
一旁还沏了一壶好茶,单闻气味,应当是顾渚紫笋。
奇怪的是,除了茶还有一壶酒摆在旁边,明景宸不禁多看了一眼。
梅姑察言观色,立马回禀道:“薛神医说要在园子里逛逛,珠云陪同着一块去了,饭食已给她另备好了一份。这是您和王爷的。”
听到自己要和高炎定一同用饭,明景宸的心头猛地一跳,正想找个借口推脱便听梅姑笑道:“王爷时间掐得刚刚好,瞧,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新房按照老婆的喜好装修,王爷很有觉悟˙˙下周二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哟,咱们不见不散′`
◇ 第53章 玉兰花灯
果不其然,就听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金鼓走在高炎定前头,为其引路,手里打着盏灯照明。奇怪的是,高炎定自己也拎了一盏玉兰花样式的灯笼,甜瓜那般大小。
与其他用纸、绢布糊的灯笼不同,这盏灯是烧制而成的,呈半透明质地,每片花瓣逼真地舒展着,边缘为玉白色,到连接萼片的部位则呈现淡紫红色,如同洁白的少女面庞上一抹娇羞,格外玲珑可爱。
高炎定将花灯提到明景宸面前,灯盏在半空滴溜溜地转,里头烛光曜曜,照得明景宸靡颜腻理,面如冠玉,险先灼花了他的眼。
“好看么?”
明景宸一手支颐,慵懒地望着花灯内跳跃的烛火,微微颔首。
高炎定高兴地将花灯塞给他,眼中隐含期待的光,“给你了。”
明景宸愣怔,对他突然要送自己一盏灯感到不解。
金鼓自小跟着高炎定,说是他肚里的蛔虫也差不离了,他早看出王爷对景公子的不一般,可景公子面上总是淡淡的。
这回王爷送了盏灯,景公子又毫无反应,金鼓心底替他着急,忍不住插嘴道:“这灯是王爷亲手画了样子命府里的工匠赶制的,原先想在上元节那夜就送给您,可后来……”后来,上元节火光冲天,灯市毁于一旦。
可惜铁石心肠的景公子不会为了区区一盏花灯而感激涕零,他脸上仍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随口问道:“为何是玉兰花?”
高炎定道:“你画的灯会上就栽着玉兰树。”
“是么?”明景宸恍惚了一下,因为连他都不记得自己画上的具体细节了。那时因为过年,他情绪起伏,便照着记忆中的灯会特意模糊了地点特征做了那幅画,那画完工后便被梅姑收了起来,没想到,高炎定不过是见了一回,就记住了这处细节。
他神思还在游移,便听高炎定不耐地催促道:“吃饭!”
明景宸偷觑了他一眼,只见他面沉似水,不知何故,明明方才刚过来时还心情不错的样子,现下仿佛有人欠了他钱,满脸写着不爽。
真是阴晴不定。
金鼓和梅姑私下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后,连忙上前替两人布菜。
一时除了碗筷杯碟碰撞后发出的细微动静,屋内再无一点旁的杂音。
高炎定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那酒香气醇厚,至少在地下埋了二十年,明景宸被勾出了酒瘾,可惜他伤病在身,又用着药,无法饮酒,只有干瞪眼的份。
梅姑见高炎定光喝酒甚少动筷,怕他伤身,忙劝道:“您好歹吃点菜,这些都是新厨子做的,您和公子品评品评,究竟好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