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加糖
阿癸拏仍旧看不惯这个可疑的中原人,觉得他不过是凭借花言巧语意图蒙蔽他们,所以态度依旧很恶劣,他粗声粗气地道:“你的两个同伴虽然吃了解药,但要好全还得休养几日,带上他们目标太大,不如让我的蛇儿吃了他们,省得碍手碍脚坏了事。”
老妪虽然没有附和,但从她神色来看,心里应当是同意阿癸拏的说法的。
明景宸道:“不用麻烦,你们找间牢房把人扔进去,每天给点吃喝别让他俩死了就成。”他说得轻描淡写,浑然没把这两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阿癸拏与老妪对视,心想这三人真的是一伙的?让两个中了毒的伙伴去蹲大牢,亏他想得出来。
没想到明景宸连应付狱卒的话术都替他俩想妥了,“你们只说这两个中原行商形迹可疑,未免他俩是镇北王的同党,坏了塔尔汉的大事,先把他俩收监,一来监视限制他们的言行,二来看是够真有人来营救他们好一网打尽立功。”
他说得滴水不漏,老妪看不出有何不妥,就对阿癸拏道:“你就按他的话去做,不得有误。好了,快点离开此地。”
说罢,她先领着明景宸出了神庙,往北行了半里路,在一处乱石阵后藏匿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两人上了车,车夫扬起马鞭呼呵着驱车离开了这一带朝月煌城的东南方向驶去。
也许是方才已经被面前的年轻人戳穿了自己的遭遇,也许是年纪大了,曾经心动过的男子早已作古,她数十年跌宕的人生又令她满含倾诉欲。老妪一改之前的讳莫如深,主动在路上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告诉给明景宸知道。
当年她第一眼看到宸王的时候就萌生了要与他离开的想法。不仅因为他这个人令她着迷,还为着他尊贵到能令野蛮的戎黎人以礼相待的身份地位。
那是她凄苦绝望的人生中能抓住的唯一浮木,能助她脱离苦海的神明。
宸王很心善,也很心软,他明知这个女奴远没有外表见到的那样天真烂漫,但还是愿意施以援手,花重金从商贾手上买下了她,并撕毁了她的卖身契还她自由。
还给她取了个好听的中原名字——素光。
素光知道一旦宸王离开戎黎,自己不仅守不住对方给的财物还会重新回到之前被视若牲畜的悲惨境地中,到那时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宸王来搭救她。
所以她提出想随宸王去中原。
她有野心,有欲、望,她虽然喜欢宸王,但也想将他当作踏板得到地位名誉以及权势,她不要再做女奴,她要做人上人。
她想成为宸王的阏氏,虽然她不知道中原王爷的女人是否叫阏氏。
然而等她发现宸王对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视若无睹,三番四次并不接自己充满暗示的话茬后,她便果断放弃了去中原的决定,转投延谷诨的怀抱。
◇ 第93章 天宝花开
太阳一点点升起,朝辉将马车内原本昏暗的光线慢慢点亮,老妪苍老的容颜彻底显露在明景宸眼前,依稀能从中窥探到几分当年明艳妩媚的少女风姿。
出于修养,明景宸并不多去看她的脸,只是心底突然想到了兕奴。
兕奴与素光差不多大,他如今又是何模样?
老妪也同时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她愣怔了片刻,眼底有片刻的恍惚,接着后知后觉地将兜帽重新戴了起来,帽檐拉得低低的,将自己大半张脸遮挡住,然后接着诉说往事。
“宸王离开后没多久,老汗王死了,延谷诨顺利登位。起先我跟着他,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身份最低微的一个,甚至连宫廷都不能去,只被他偷偷摸摸地养在外头,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外室。”
老妪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停了一下,只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注视着他,直到反复确认过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讥讽和贬低,才继续说道:“我时时战战兢兢,一边对延谷诨奉承讨好,一边还要防着其他女人的暗害,四年里我为他前后生了两子两女,如此才彻底稳住了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破格迎我进宫,封我为阏氏。”
“可他有很多阏氏,我没有母族,没有大臣支持,我只有我自己,我想要的得靠我亲手从别人手上抢回来。然而神明却并不让我如愿,眼看我的儿子就要被延谷诨封为王储,我所期盼的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我的丈夫、儿女全被塔尔汉杀了。他原本还要杀我,因我年轻时还有些姿色,便被他收了继婚。哦,收继婚你知道罢?哼,这种事在大漠各部族之中再常见不过,但你们中原向来自诩礼仪之邦,讲究礼义廉耻,这种腌臜事恐怕听都没听说过?”
老妪故意放肆地哈哈大笑,此时马车驶入喧闹的街市,两边叫卖声、牛羊嘶鸣声络绎不绝,笑声融入其中如同水滴沉入大海,了无踪迹。
明景宸不忍她这样笑,开口道:“你似乎比从前还要了解中原文化。”
直到这时老妪才露出得意的微笑,她不无骄傲地说:“我从中原来的行商手中买了很多书,还曾花重金聘人教我汉话,我虽说得不够好,但我认得你们汉人的很多字,比很多中原的贩夫走卒强多了。”说着用汉话将左思的那首《杂诗》从头至尾地吟诵了一遍,虽然口音很重,语调和句读多有些古怪,可比起从前大字不识的少女素光已令明景宸很是刮目相看了。
他由衷地赞道:“你学得很好。”
然而老妪下一刻又变了脸,问他:“你似乎对我很熟稔很了解,方才在神庙中我没多想,如今才觉出不对,看你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你出生时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又从何得知这么多关于我的事,连我过去不懂中原文化都一清二楚?你们中原有托梦一说,该不会是他的鬼魂亲口和你说的罢。”
明景宸不欲在这个事上与她多说,便似是而非地敷衍道:“你可以这样以为,就当是他某夜入梦亲口告诉我的罢。”
老妪面色忽青忽白,一时难看至极。
过了会儿,她忽然嗤笑出声,有些反复无常的暴躁被她极力克制在眉宇间,等笑够了,她才道:“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他生前那般寄挂我,为何五十多年来从未入过我的梦,可想而知,你又在撒谎,你这个奸诈可恶的中原人!”
明景宸并不害怕她发怒,仍旧心平气和地将跑歪了的话题带了回去,“后来呢?在你成了塔尔汉的阏氏后,又发生了什么?”
老妪像是听了个最好笑的笑话,“后来?哼,哪有什么后来!你们中原的皇帝有三宫六院,听说有三千美女供他每日挑选临幸,塔尔汉虽比不了中原皇帝但他好歹是这片大漠的主宰。我比塔尔汉大许多,他也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你说年老色衰的我能有什么后来!”
明景宸没去纠正她对中原皇帝后宫数量的误解,原本他想说点什么,突然晃动前行的车驾停了下来,马夫在外头禀报道:“主人,到家了。”
两人前后下了马车,走入面前这栋两进大小的民居内。
房子很有当地建筑的风格特色,院落虽然算不上大,布置摆设也没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但胜在被打理得整洁明净,四周还种了些耐旱的花卉植物,有些明景宸叫得出名字,有几种他都不曾见过。
老妪见他自进来后就不住打量自己的居所,她面上显出不快,话里带着刺,“是不是很失望?以为我要带你去的是宫廷。”
“这倒没有。”明景宸矢口否认,俯身细观一株开得正闹腾的花,此花根茎肥大,花色妍丽多姿形似牵牛,气味清淡,很是特别。
老妪不相信,“我如今这副老虔婆的丑陋样貌,塔尔汉每每见了都要做好几日噩梦,宫廷里哪还有我的栖身之所?”
明景宸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开,他在那株花枝上轻轻一拧,摘下其中开得最好的一朵把它簪在老妪花白的鬓发间,“这里没什么不好,像是个正经的家,当初你住在宫廷里的时候,难道就比现在愉快么?”
老妪被他问住了,良久答不上来,她心里越发恼怒,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简直是自己的克星,三言两语间就能频频让自己情绪失常。不过,鬓角边传来的花香又瞬间安抚了怒意,她下意识摸了摸,指尖触感细腻柔滑,如同少女肌肤。
她从怀中掏出一面从中原行商那里买来的菱花掌中镜,对着照了照,忽然对着镜中自己的脸陷入了沉思,几欲潸然泪下,又生生忍住了,“这是天宝花……”
明景宸不知她是何意,只道:“很漂亮,我在中原不曾见到过,不知在云州好不好养活?”
老妪冷笑道:“不曾有人试过,谁知道呢。”说罢率先进了屋子。
茶叶在戎黎极为金贵,如今虽不比当年,但老妪这儿也不是没有,不过在她看来,明景宸算不上正经贵客,她便懒得拿出来招待对方,只倒了盏凉水给他解渴。
明景宸刚喝下半盏水,就听老妪问道:“我到现在都不知你的名字,该怎么称呼你?”
真名自然是不好说与她知晓的,明景宸有些无奈,情急之下说的谎还得绞尽脑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我是他的后人,如今隐姓埋名躲在北地,名字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老妪对此倒是没有怀疑,只是又追问道:“那总要告诉我你是他的什么人?孙辈?远亲?难道他当年回中原后娶妻生子了?”想到这种可能,她面色又变得阴沉,两条法令纹挂下来,显得她格外咄咄逼人。
明景宸只好继续胡诌,“他死前都不曾成过亲,我是他兄长的嫡孙,也算是他的后人。”
老妪这才满意了。
“不过,当今天子健在,我的身份终究敏感,所以这事你不可向旁人提及,就是将来在镇北王面前你也最好三缄其口。”
老妪道:“你真要救他?你可知道今日傍晚连塔尔汉都会亲自去现场观看行刑,到时候会有多少勇士随扈?你这是在找死。”她的意思很明确,若是明景宸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稳妥的办法,她是绝不会愿意出手配合的,即便他曾说自己若是能得镇北王襄助,就能在戎黎有所倚仗,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权位。
明景宸笑道:“别急,听我与你细说……”***金乌西沉的时候,霞光将月煌城镀上一层炫目的赤金色泽。广场中央的祭坛之上,身披黑羽面绘图腾的大巫亲手将祭火点燃。
冲天的火焰如同第二轮骄阳,与天上偏斜的羲和遥遥相对。
高炎定浑身僵硬如铁,麻木得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对躯体的支配,仿佛只剩一个空落落的脑袋,勉强维系着一口微薄的气息。他艰难地撩起眼皮,眼前虚影一层紧挨着一层,已经无法清晰视物,那该死的火焰将祭木烧得噼啪作响,他被两轮烈日酷刑似的烘烤,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浑浑噩噩地想,没想到他高炎定临近死亡都是如此轰轰烈烈,会吸引这么多异族人前来围观,这排场倒是配得上他。
塔尔汉要公开处决中原王爷的消息不胫而走,除了贵族、重臣,还有许多居住在月煌城附近闻风而来的百姓,比起昨日围观的人群数量还要多上好几倍。
他们中的很多人过去只听说过桓朝出了个战神下凡的王爷,不仅杀得戎黎南下放牧的计划中途腰斩,连大汗塔尔汉也被他斩断了一臂,狼狈而归,为此都以为他长了三头六臂,有万夫不当之勇。
谁知今日一见之下,对方和普通死囚也没什么区别,众人不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觉得这传闻中的镇北王也不过如此。
塔尔汉坐在一驾巨大的金顶宝盖轿撵上,由八位赤膊的健壮力士一路抬着从半山腰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招摇而下。他此行的阵仗格外大,鲜花铺路,鼓乐开道,身后除了儿子大臣跟随,还有几辆彩车拉着他宠爱的十来个妻妾浩浩荡荡地一同来到广场上。
可以说这是塔尔汉有生之年最光辉的时刻之一,甚至超过了当年他亲手斩下老汗王的头颅自己登上汗位的那一刻。
当初被斩断手臂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回大漠之时有多狼狈,今日就有多扬眉吐气,不可一世。
那种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令塔尔汉断臂处越来越烫,像是有火苗在骨髓里烧灼,明明他刚喝下两大碗止痛的汤药,本该麻木不觉才对,但那种疼痛随着周边人声鼎沸的喧嚣愈发尖锐,塔尔汉面色赤红,如饮烈酒,竟生出一种这痛楚不是毒瘤在作祟,而是断臂新生的错觉。
他忽然抬手一挥,身下的轿撵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他的正前方就是祭台,能很清晰地看到下方被绑缚住手脚的死刑犯。
塔尔汉的嗓音粗狂又跋扈,他哈哈大笑道:“高炎定啊高炎定你这狗贼也会有今日!当初断臂之仇,今日我要你双倍偿还!”他话音刚落,身边贴着的美女以及周遭的臣子开始不停地奉承他,自他残疾后他再未有过这般得意的日子,似乎高炎定成了任他砍杀的猪狗后,南下吞并桓朝的那一刻也已不远。
他又是当年那个驱策戎黎铁骑扫荡大漠和北地的勇士塔尔汉,而不是被高炎定打倒的手下败将。
塔尔汉被哄得飘飘然,连先前商议好的杀俘祭祀的流程全部抛之脑后,只想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对高炎定的生杀予夺,好将这些年的憋屈怨毒如数奉还。
“来人!先砍断他的手脚以解我心头之恨!”
◇ 第94章 兄弟阋墙
大巫觉得中途篡改流程是对神明的不敬,出言阻止,谁知塔尔汉此时满心满眼报仇雪恨,压根听不进去任何忤逆之语。
“谁有异议,谁就和高炎定这狗贼一个下场!”塔尔汉这两年越发刚愎自用,脾气古怪残暴容不得旁人忤逆自己分毫,据说宫廷内被他虐待至死的宫人、奴隶不胜枚举,隔三差五就要运出一批尸体丢到戈壁上喂秃鹫。
大巫为难地环顾左右想要找个一同劝诫的人,可惜塔尔汉爱重的儿子、亲信都各怀鬼胎,没人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凭白惹他不快。
大巫十分忐忑,想再次谏言又惧怕对方的暴虐,眼看负责行刑的戎黎勇士举起了屠刀,只听一道沙哑的女声伴着一股中原香料的特殊味道倏忽而至,“等一等!”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来人周身被精美的布料包裹,玄色上衣配赤红长裙,蒙着面纱,两条手臂上各戴三串缀有铃铛的金臂环,行走间不断发出细碎空灵的响动。
塔尔汉见她身姿窈窕,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化作一只柔夷,不断在他周身抚弄撩拨,他原先懒洋洋靠坐在轿撵中的肥壮身躯蓦地一抖,只觉得这女人让自己心醉神摇,心间如有万千虫蚁爬行,瘙痒难耐。
他色、眯眯的目光隔着十来丈距离在她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以及更为下、流的部位毫不掩饰地游移,此时他断臂处的灼烧感更为强烈了,然而眼前的美色让他刻意忽略了疼痛,满脑子只想着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抚摸遍这具曼妙的躯体。
被美色俘虏的塔尔汉起先毫无所觉,可随着女人的靠近,他忽然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这女人似乎远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年轻。
塔尔汉被伤病折磨了两年,视力早就大不如前,对方身披霞光,连头纱下的长发都变作了橘红色,浑身有如大漠神女般光彩耀人,但她露出的半张脸上堆叠的皱纹却无法被强烈绚烂的光影完全遮掩住。
他不禁大失所望,徒然生出一股被欺骗的强烈愤怒,为此他不仅想杀死这个不知死活来现眼的老女人,还想把今日负责戍卫广场的兵卒一并处死。
这是没长眼睛么!怎么放这样的老女人靠近王驾!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诸行动。
可谁知,他刚要吩咐心腹将其拖下去之时,那老女人已然来到了轿撵跟前屈膝朝自己行了一礼,并用她凹陷眼眶内的那对墨绿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直视自己,“拜见大汗。”对方揭下面纱,朝他逢迎一笑。
“是你!”塔尔汉又惊又怒,他认出了老妪的身份,不由地用一根肥大的手指指着她的鼻尖怒气蓬勃地斥责对方,“谁让你来的!”
老妪无辜地眨了眨眼,若她还是二八少女,定然能让许多人生出怜惜之情,可惜如今她满脸皱纹风霜,不免有些不合时宜的矫揉造作。
塔尔汉厌恶地撇过头去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老妪像没见到他脸上的憎恶,又朝轿撵靠近了些,柔声道:“大汗,今日是咱们戎黎死敌伏诛的好日子,这样的大事,怎能少了妾身?”
塔尔汉见到她这张风干的老脸就觉得倒足了胃口,尤其在一旁鲜花般貌美年轻的妻妾衬托下,老妪在他眼里越发面目可憎。
随着自己年纪渐大,尤其是被高炎定所伤后的这两年,塔尔汉觉得代表自己生命的沙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光阴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脱离了掌控。
他惧怕自己的老去,害怕将近的死亡,也厌恶看到旧人的枯老容颜——因为那些腐朽老去的面容就像一面面镜子,同样照出自己垂暮的脸,反复提醒着自己早就不似当年的残酷现实。
他塔尔汉是戎黎的王,是叱咤大漠的英雄!怎么会和那群庸碌之辈一样生老病死!
“知道是好日子你还出来做什么!”塔尔汉尖刻的话语配着他那张寡情粗鄙的脸孔,令老妪怒火涛涛,本以为自己受了多年的白眼冷落早就习以为常,然而今日他在这么多贵族、百姓面前公然让自己难堪,连一丝旧情也不顾,那么就别怪自己绝情狠毒了。
胸膛里流淌着毒汁,面上却做泫然欲泣之态,老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坐着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她们都是近年来颇受塔尔汉喜爱的妻妾,个个年轻貌美,绸缎般的肌肤光滑紧致,连一丝瑕疵也无,嘴唇娇嫩如初绽开的花蕊,胭脂浓淡相宜,真是容色照人。
这些美丽的女子同样在打量她,只是她们眼里沁着讥讽,以袖遮唇,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嘲弄笑声。
老妪用了莫大的自制力才勉强不去听这些风言风语,刻毒的冷茫在她眼底一闪即逝,转而对塔尔汉道:“大汗,不是妾身故意惹怒您,只是今日这般全城倾动的盛况,无人不想来一睹为快,妾身也是人,自然也心生好奇。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想起当年您出战讨伐叛乱的翼哈部落的旧事。妾身记得那时您一举斩获了五千余人的头颅,俘虏的美女、奴隶人数横贯半座月煌城,是何等的英雄了得,真乃大漠第一勇士。今日的场面与那次何其相似,妾身一时感叹从而失了态惊了您的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