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紅桃九
“就是...找一位心理医生。”维舟用试探性的口吻,他知道沈飞很抵触这个话题。
“我不是心理问题,”沈飞果然表现的很抗拒,语气不由加重,“我是...你没有办法理解我。”
维舟摸着他的脸颊,轻声细语地开导:“我理解,你每天管太多事,有压力就会失眠,长时间失眠确实会导致精神衰弱,精神不好就容易胡思乱想。”
许是维舟的语气太过温柔,让沈飞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触碰才是最真实的,他放弃抵抗,有些疲惫地收拢双臂,他把脸埋进维舟的胸膛,感受那有力的心跳。
“我会考虑,维舟,我总感觉...”
要失去你了。
沈飞不敢言,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维舟。
“别瞎感觉,记住,你能看到摸到的才是真实的。”
可惜无论维舟尽多大努力安慰,沈飞依旧阻止不了梦境的侵扰。
当晚深夜,昏暗静谧的卧室中突然传出几声不均匀的喘息。
没错,沈飞又做梦了。
这回跟以往不同,不是惊醒也不是自然苏醒,而是在沉痛中慢慢睁开眼睛,醒来时还带着梦里的情绪,他伤心的像个孩子,忍不住蜷缩身体,这种异常情况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才缓过来。
屋子里特别安静,沈飞静静聆听,不敢动,屏住呼吸搜寻着属于维舟的呼吸声,直到确认对方就在身边他才放松身体。他在黑夜里眨眼,感觉眼前特别模糊,仿佛被蒙上一层雾气,他不可思议地摸了摸眼角,指尖的湿润在提醒他这是真实的东西。
沈飞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刚出生的时候?
他又一次蜷缩身体,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无助,他任由自己在黑夜里展现脆弱的一面,甚至想把梦里积攒的悲痛转化为眼泪宣泄出来,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他的梦变得完善,也更加恐怖,他脑子里不断循环‘月初’和‘死亡’这两个词语,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
“维舟..”沈飞焦急地去摸索维舟的身体,很快便碰到对方热腾腾的皮肤,他赶忙凑上前去搂紧,“维舟,维舟...”
他用很轻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爱人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维舟翻个身,在熟睡的情况下很自然地把人拥入怀里,最近这大半年,沈飞经常睡着睡着就往维舟怀里钻,半夜相拥已经是肌肉反应,不到万不得已,维舟不会轻易苏醒。
“拜托,千万别...”
沈飞闭上眼,深深汲取维舟身上的气息。
一夜无眠。
第二天,八月的最后一天。
维舟率先起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旁边的男人。
等进了浴室间他才放开手脚,站在花洒下舒服地冲个凉水澡,然后开始刮胡子。
冥冥中他感觉要迎来特殊的日子,不过没细究,他的心情舒畅愉快,满身干劲,有用不完的精力。
昨天参加完婚礼,小狮子去度蜜月,贺笙还没有回来,公司的其他股东也都有事,一些事务暂时落在维舟头上,他打算吃完早餐便去公司处理业务。
可能是昨夜在晚宴喝了很多酒的缘故,直到维舟穿戴整齐出门时沈飞还没有醒。
中午一过,维舟想打电话询问沈飞有没有起床,想不到沈飞快他一步先打来电话。
“维舟,你在哪里?”沈飞上来就问,明显是刚醒找不到人有些慌张。
“我在郑王府,上午约了平台的人谈合作,”维舟轻言细语地回话,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器,上面是一些房产信息,“沈飞,我在看房子,找到合适的房源我们就带着霏霏搬家。”
电话里迎来一阵长久而压抑的沉默,好像已经挂断了似的。
维舟知道没有,他耐心地等待沈飞主动开口。
“不用了,不是房子的问题,”半晌后,沈飞悠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我有一个心结,是无数疑团组成的结,打开之后我就会好。”
“我能打开吗?”
“只有你。”
维舟的表情依然淡定的可怕,唯有目光闪了闪,他操作鼠标滚动显示器的页面,停顿一小会儿回道:“好,你先休息,我忙完就回,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沈飞没有发挥黏人的属性,也没有任性的要求维舟马上回去,意外的乖乖答应:“我等你。”
“记得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
维舟本打算与平台续签合约之后再回家,那样的话要熬到傍晚,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途他接到沈鸿的来电,对方告诉他,沈飞醒来后一直在喝酒,情绪有些不稳定。
沈鸿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飞,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住他,我现在就回。”
维舟神色一紧,挂断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御景湾。
一不留神闯了个红灯,维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别墅小院。
他前脚踏进大门,紧接着沈鸿和霏霏就迎了过来。
“沈总心情不太好,你们聊,我带霏霏出去遛弯。”
说罢,沈鸿递给维舟一个会意的眼神,牵着霏霏走出大门。
维舟在书房找到沈飞,一开门,一股酒气混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书房的遮阳帘半开半挡,男人穿着睡袍坐在转椅里,上半身正好陷入阴影,脸上的神情暂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想象,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看样子喝了不少,”维舟用平静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边说话边朝男人靠近,视线落在桌上的空酒瓶,“你最近酒瘾变大了,这样做能缓解你的失眠吗?”
“不能。”沈飞放下酒杯,动作略显迟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两人隔着一张宽宽的实木办公桌对视,互相打量一番,很轻易便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到想要传递的信息。
维舟有些惊讶,他和沈鸿一样没见过此时的沈飞,仿佛一夜之间瘦了二十斤,脸颊微微凹陷,眼球浮现不明显的红血丝,主要是脸上的表情和整体散发出来的气质,充满忧郁的颓废感。
这并不是大家熟悉的沈飞,记忆中,他永远屹立不倒,自信到可以打败一切。
“维舟,我没有醉,我很清醒。”
沈飞扯出一抹笑,明亮的眼睛里溢满想要说的话,很明显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想喝醉,可惜怎么也做不到。
他迈开腿离开椅子,向窗户走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维舟,眼底浮现痛苦之色:“我必须要对你说出来,关于我近半年的梦,它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过。”
回来的路上,维舟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并不慌张,反而稳重如坚固的山峰,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在听,你说吧。”
随着维舟尾音的消失,沈飞眼底情绪掀澜。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我没忘记任何细节,那些画面就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梦到自己是个混蛋,间接害死了你,你从高处摔下来,满头是血...”沈飞吞咽口水,话语好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显得痛苦吃力,他在说话时紧紧盯住维舟的眼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不自知地红了眼眶,“我还梦到后来...我在停尸房见到冰冷僵硬的你,还有墓碑,特别奇怪,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但是很陌生...”
说到这里,沈飞有点说不下去了,必须喘口气缓一缓喉咙的压力才行。
维舟面无情绪地听着,不知道出于好奇还是别的原因,轻声问:“什么感觉?”
“什么?”
“失去我,是什么感觉?”
“很痛苦,想死..”沈飞低眸看着空空的酒杯,眼角挂着苦涩的悲伤,很快,他猛地抬起头,换了一种说法,“是他想死,那个..梦里的我,他变成了我最瞧不起的那种人,酗酒,一蹶不振,每天活在自责和懊悔中。”
话说一半的时候,维舟已经闭上眼睛,沈飞的言辞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一幅画面,他再次想到墓地里失魂落魄的‘沈飞’。
沈飞观察他的微表情,心跳开始加重,提出一个非常大胆又不可思议的问题:“让你又爱又恨的人,是他吗?”
维舟压住异样情绪,睁开亮晶晶的眼眸,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你说有心结,你的结是什么。”
“真相。”
沈飞朝维舟逐渐靠近,直到距离合适为止。
“没有人会一直重复一个梦,”他用泛红的悲眸直逼维舟的眼睛,不给对方回避的机会,“它折磨了我很久,我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安稳入睡,或许你能够给我答案,维舟,你告诉我,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维舟从没想过要回避,沈飞所纠结的问题在他这里早就释然,他抬起手拂去男人眼尾的痕迹,表现出了从容不迫的风度:“你提出这种问题,很不符合现状,我本人活的很好,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难道你有预知能力?”
沈飞恍惚地摇头:“我不知道,可我总觉得你会给我想要的答案。”
维舟轻笑起来:“沈先生,你在跟我讨论一个非常魔幻的问题,我记得你不信这些东西。”
沈飞的目光逐渐聚焦于眼前的面孔,漆黑的眼睛如同寒冬中的火炬,声音也变得愈发低沉:“你说,我就信。”
简单的两句话却包含千言万语,就像潮水一样,蕴藏着未经发掘的强大力量。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混蛋。
维舟颇有感触,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再次被点燃,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感:“站在你眼前的我难道比不上一个虚幻的梦,真相有那么重要吗?它可能是残酷的,并不美好。”
沈飞眸光微闪,有一瞬间的退缩,很快又变得坚定:“真相即便伤人,我们也绝不能抵触。”
“那你听好。”
维舟很早以前就想好如何回答,他上前一步,用温热的掌心温柔地摩挲沈飞的面颊,在对方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中,他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相信我,那只是一个梦。”
有些沉重的回忆,有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况这个人已经放下。
维舟的声音仿佛具有催眠效果,也可能是沈飞真的把所有希望和信任寄托在维舟身上,当他说完所谓的’真相‘,沈飞整个人松懈下来,下一刻便朝他倒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我相信你..”沈飞贴在他的耳畔呢喃,激动的浑身战栗,“没错,只是梦,我没有失去你。”
放松之后沈飞的酒劲上头,四肢缠住维舟,明明是在寻求一种安慰,却在无意中煽风点火。
维舟掰过男人的脸吻住柔软的唇瓣,压了半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有些安耐不住,吻了一会就把人打横抱起。
“我现在想上你。”话音未落,维舟把人放在办公桌上,调整一个最为方便的姿势。
沈飞揪住他的衣领,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求:“没问题,可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的视线,直到...那一刻来临。”
“哪一刻?”维舟低头,惩罚似的咬一下男人的鼻尖,怪他还在疑神疑鬼。
沈飞不敢言语,只能用吻来回应。
晚上两人都没有吃东西,战场从书房转移到卧室,后来又从卧室滚到一楼的客厅。
维舟的身心都很亢奋,好像被拨动了敏感的神经,时而温柔时而蛮横,他抱着人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翻云覆雨,必须听到沈飞服软才肯罢休。
到了深夜接近零点,沈鸿终于可以领着霏霏回家。
二楼主卧,灯光明亮。
维舟端着一碟水果来到床边,低头打量累坏的男人,小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飞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握住维舟的手腕,“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看着你。”
“好,”维舟把碟子放在一旁,弯腰上床钻进被子里,“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别怕做梦,试着接受它,或许它没你想的那么糟。”
“你真会安慰人...”沈飞苦笑,怎么可能不糟,那种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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