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海
姜淮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棚舍内的情况,可是光线太昏暗,加上他一路上也没有数这队囚犯有多少人,一眼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好在外面闹腾了一会后,有皂卒过来禀告,提灯笼的皂卒骂了一句蠢货,姜淮听声音才认出过来查看的皂卒是张头。
张头铁青着一张脸,刚才又皂卒发出惨叫,他还以为是有人袭击皂卒,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趁机劫囚,整队皂卒都警惕了起来,谁知道,居然是一个蠢货半夜去茅厕摔断了腿。
现在折腾就算了,这个皂卒腿断了,他们也不可能带他上路,更不可能原地等他伤恢复,只能在当地补上。
只是流放如此长距离的皂卒哪这么好找,少不得要耽误几天。
张头啐了一口,回头看了眼棚舍,确定里面的囚犯数目没少,叮嘱看守的皂卒一定要小心看守,绝对不能疏忽后离开。
等到张头走了,其他囚犯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姜淮的睡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看看天色,姜淮感觉离天亮还早,现在不睡,待会白天肯定会犯困,可白天哪里有机会让他睡觉,只能逼着自己睡觉,就算睡不着,闭眼休息也是好的。
不知道熬了多久,睡意才酝酿了出来,姜淮迷迷糊糊间看见天色微亮就失去了意识。
……
一觉睡得格外满足,姜淮醒来时还有点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看到四周睡得横七竖八的囚犯,再看看头顶的木板,才清醒过来。
姜淮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这是做梦,等醒了他就回到现代了,他有点想念学校的宿舍食堂,舍友老师。
姜淮丧了一阵,勉强打起精神来,注意到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按照前几天的经验,这时候都在路上走着了,现在居然还在棚舍躺着,也没有皂卒过来催着上路。
姜淮突然想到一桩事,紧张地朝着其他囚犯看去,见他们手上也什么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干饼子难吃,可也是食物,他万一睡着没有领到,那就得饿一天了。
“都过来拿干粮了啊。”有皂卒进来大喊了一声,一些原本还睡着的囚犯猛地惊醒。
姜淮在见皂卒提着干粮过来,早早凑了过去,皂卒看了他一眼,塞给他一个饼子。
而后其他囚犯一窝蜂的冲了过来,皂卒没有这个耐性塞了,直接将饼子一个个地丢了过去,眼疾手快的人能在饼子落地前抓住,反应慢点的就是只能从地上捡饼子了。
看到其他囚犯都开始吃饼子了,姜淮想了想也开始吃,只是饼子太干,没有水的情况下实在是噎人,姜淮吃了两口就纠结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再吃。
毕竟他昨天晚上也吃过了,还不是很饿。
正纠结间,姜淮注意到有囚犯朝他走过来,下意识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来人盯着姜淮没吭声,忽地伸手朝姜淮手里的饼子抢去。
姜淮神经高度紧绷,他知道他不能退缩,也不能任由对方将他的饼子抢走,如果被抢走了,他少吃一天的饭,只会越来越虚弱,到时候很可能熬不过这场流放。
或许是因为对方饿着,而自己还饱的,姜淮发觉对方的动作其实是有些虚弱缓慢的,只是如果和对方对打的,不说输赢,起码是在消耗体内的能量,而且打的动静大了,说不定还会惹来皂卒,到时候一鞭子下来。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姜淮脑子转得飞快,目光落到了来人的腿上,松开抓着饼子的手,稳稳扶住身后的栏杆,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的小腿大力踹去。
来人看到姜淮松手,以为姜淮怯弱了,正想要去捡落下的饼子,剧痛从小腿袭来,身形不稳,重重地摔到了地方。
看着来人抱的小腿开始哀嚎,姜淮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子,往旁边挪了几步,握住了栏杆,同时还不忘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确实有人蠢蠢欲动,在刚才这个囚犯动手时还后悔自己反应不过快,但是看到姜淮的反击,再看看地上抱着小腿哀嚎的男人,有些囚犯心里的小火苗一些被浇灭了。
为了一个饼子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
有皂卒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虽然看到囚犯在地上哀嚎,但没闹出更大的动静,也懒得管。
嚎了好一会,囚犯才从地上爬起来,怨恨地看了姜淮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只是刚才那一脚实在是踹得太重,他就算有想法,也没有办法实现,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见囚犯放弃,姜淮才松了口气,若是对方还想要和他打,在对方有了防备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招数还能不能见效,毕竟他真的没有打架经验。
不过经此一遭,姜淮也不敢把饼子留到待会吃,现在人人都有饼子,其他都想抢,那等其他人都吃完了,说不定就是几个人过来抢了。
哪怕噎人,姜淮还是把饼子一点点地吃完了。
……
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高,可依旧没有皂卒过来喊人出发。
姜淮奇怪之余又有些庆幸,虽然晚上休息了这么久,但腿脚的酸胀难受依旧没有完全缓解,要是能多休息一会,那就最好。
而且这棚舍内虽然热,可在路上走那是又晒又热。
只是他们能在棚舍待多久呢,要是太晚出发,怕就要在野地过夜了。
姜淮前脚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没想到后脚就有人能回答。
王二过来了,眼底有些青黑,显然昨晚的事也打扰了他休息。
王二这次依旧是提着水和吃食过来的,吃食还是不好卖,尤其是刚刚吃过饼子,囚犯们都不舍得买,不过王二早就做好了卖不出去的准备,拿来的分量极少,主要还是水。
因着今天一直没有出发,昨天没有买水的囚犯也只能在王二这边买水了,只是有些囚犯想到昨天的价格,还是想要讲下价。
“降价?你们今日都走不了了,我这水可是独一份的,爱喝不喝,你不要,有的是人要。”王二脸冷了下来。
讲价的囚犯讪讪,只能原价买水。
但是其他囚犯却是注意到王二话里的意思,顿时兴奋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用走,可能休息谁不想休息呢。
王二卖完这一波水和饭食,见姜淮坐在一边,想到了什么,凑了过去。
“小子,你今天的水和饭我包了,你再教我一天。”王二说道。
今早驿站来了队新旅客,虽然只是路过,可他也卖了些吃食,用姜淮教的办法算起账来飞快。
既然知道姜淮是有点真本事,那得赶紧多学点,不然错过这次,去哪里找用点水和吃食就能教他的老师。
囚犯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如芒刺背,但姜淮完全没有在意这点,而是庆幸自己昨天冒险开口了。
不然身上没有钱买水,今天又没办法出门喝水,缺水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更别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要是他昨天没有喝水吃饭,那今早肯定是虚弱得不行,并不会比抢他的那个囚犯好到哪里去,说不定连早上的饼子都保不住,更别说得到一天的水和饭食。
为了水和饭,姜淮教得格外卖力,王二也能感觉到姜淮的态度如何,觉得这门生意不亏。
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门口看守的皂卒也听得入神,哪怕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会算账的好处,起码在钱上不会让自己吃亏。
更何况这教学是王二用水和饭食换来的,他们一文钱都不用付也能听,这不就是占便宜了。
等张头领着新找来的皂卒过来时,先听到姜淮有些沙哑的声音,随后就发现他都过来了,可看守的皂卒因为听着棚舍内的讲课声没发现,脸上有些挂不住。
“两个孬货。”张头骂了一句,上去就是两脚。
新皂卒过来,他讲了一路押送囚犯要如何注意,如何小心,可这两个皂卒的表现等于将他说的话扔地上踩了,如何让张头不恼怒。
“王二,你来这作甚,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对皂卒都这般态度,张头对王二就更加不客气了。
王二早就养出了厚脸皮,赔笑了几声,立刻起身,反正他也学得差不多了。
呵斥完王二,张头看向姜淮,眉头紧皱,下意识朝腰边摸去,却发现鞭子落在屋里,没有拿过来。
“都给老子老实点,别惹得吃鞭子。”张头这话虽然是对所有囚犯说的,但目光却是直直地看着姜淮。
而他身边的年轻皂卒,在看到姜淮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姜淮倒没有发现年轻皂卒的眼神变化,只注意到张头的动作,发现对方没有带鞭子,庆幸之余也有些紧张。
他之后要更加小心,这记鞭子肯定是被张头记下了,之后老实点,张头可能还不记得这事,要是动作出格了,可能要翻倍地还回来。
张头警告完,继续跟身后的年轻皂卒说起如何押送流放囚犯的细节,年轻皂卒默不作声地听着,表现得很是内敛。
不过张头反而很满意他这个表现,内敛点好啊,不会惹事,做事也更认真,这押送囚犯最要紧的就是认真。
“魏西,今日.你就看守棚舍,然后把这些囚犯的脸都记清楚了。”张头讲解完,就给年轻皂卒布置任务。
年轻皂卒闻言点点头,张头看了眼另外两个皂卒,倒也没有喊他们走,而是让他们教魏西认识棚舍内的囚犯,也算是将功补过。
两个皂卒连连保证,一定会让魏西将整队的囚犯都认清楚,张头这才离开,毕竟作为整个流放队伍的领头人,他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虽说现在只是耽误了一天,可之后怎么将这耽误的一天补上,这都需要费心思量。
见到张头走了,两个皂卒才松了口气,看向魏西的脸色也不太好。
毕竟同为皂卒,他们在张头手下那是唯唯诺诺,这新来的凭什么这么受张头重视,因着他,还害他们挨了一顿责骂。
两人全然不顾是他们不恪尽职守,还是连着两次被张头逮到,只把一切错责都推到了魏西头上。
自然,也不会多认真地教魏西认人,只是喊了一声,让其他囚犯都站到栏杆这边来,才领着魏西上前,一个个名字喊了过去。
有时喊错了囚犯的名字,甚至过了几个人才说一句刚才喊错了,简单说了下名字就继续了。
“喏,这个是姜淮。”皂卒懒洋洋地指着姜淮道。
尽管皂卒只是说了姜淮的名字,可在听清姜淮的名字后,魏西,或者说废太子萧靖昭,就确定了姜淮的身份,不是长相相似,姜淮的确就是他知道的那个姜淮。
姜太傅宠爱的幼孙,原本会成为他的贴身伴读,可因着自幼身体不好,所以落选。
所以,姜淮认出他了吗?
萧靖昭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姜淮,实则密切注意着姜淮的表现。若姜淮认出了他,哪怕姜淮是姜太傅的孙儿,他也不能留下他。
第4章
姜淮哪里知道,眼前的新皂卒就是牵连姜家下狱流放的废太子,抬头让萧靖昭看了个清楚后就想低头。
这种仰着头让人辨认的感觉让姜淮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猫小狗,等着买主的鉴赏挑选。
姜淮不太能控制表情,流露出来的情绪自然被萧靖昭捕捉,意识到姜淮现在并没有认出他,萧靖昭脚步微顿,继续往旁边走去。
将剩下几个囚犯介绍完,皂卒就不管萧靖昭记没记住,躲到一边吹风歇息去了。
萧靖昭绕着棚舍走了两圈,确定将脑海中的人名和脸对上了,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到了姜淮身上。
刚才看到姜淮时过于紧张,忽略了一些事,可现在想想,姜淮从没有出入过宫廷,唯一有机会见他,也就是他去姜太傅府上探病,但姜淮当时并未出现,所以,姜淮也有可能完全不认识他。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万一姜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呢?
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萧靖昭闭眼,东宫燃起的熊熊大火似乎还在眼前,耳畔甚至响起当时的厮杀声,心陡然冷了下去。
张头忙完手上的事务,立刻回来看看萧靖昭认人认得怎么样了,考察一番,确定萧靖昭已经全部记住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新来的皂卒要是做事不麻利,出了纰漏,他也有麻烦。
不过人认完了,就该给萧靖昭分配囚犯了。
流放路上,虽然皂卒们是一起押送囚犯,但因为囚犯人数众多,多对多的看守,总有皂卒会松懈,造成错漏,所以张头都是将囚犯分配到每个皂卒名下,这样万一囚犯在路上跑了,还可以找到人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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