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破寒川
唐烛来了兴致,转过脸刚想问维纳更详细的事情,却被付涼的干咳声打扰。
“可以了。”青年背对着他们,没好气地威胁维纳,“再多说一句,你做过的蠢事明天就会印成册子送到大街上。”
说到这里,维纳只得将一串钥匙递给唐烛,然后带着大卫准备离开。
临走前皮笑肉不笑地扬声道:“小唐先生,刚下船肯定很累吧?我派人为你们准备了两间房,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他苦涩地点点头送走了维纳和大卫,就算很想知道一些关于付涼童年的趣事也不好再问。
然后看着两枚钥匙发了会儿呆后,才笑嘻嘻靠近付涼,“所以我们在找什么啊?”
对方似乎本想把他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轻轻推开,没曾想唐烛直接把下巴放在了付涼肩头。
“大侦探?”他笑着喊。
青年显然很吃这一套,叹了口气说:“河岸街。卖花女要送花的地址就在河岸街11号。可那条街五年前因为纺织厂扩建被拆掉了一部分,很多居民区也重新编了号。我们得找到十年前的河岸街11号是否还在新河岸街里。”
说着,付涼侧过脸向他展示一本书,“这本是1830年到1840年伦敦的地图。”
唐烛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让盲女送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也就是说我们极有可能找到凶手的居所是吗?!”
他激动万分,刚抬起脸准备把地图拿到两人中间查看,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侧脑。
“想看啊?”付涼没让他把脑袋拿开,而是把地图册慢条斯理收起来,偏过脸跟他打商量。
唐烛不明所以,“想、想看……”
可对方只是在他面前摊开一只手,“拿来。”
唐烛:“什么?”
付涼满脸无奈,“钥匙。”
他想也没想,掏出钥匙串就递了过去。没曾想对方接过以后,手中快速把其中一枚钥匙拆了下来。
接着,不等唐烛说别的,便牵住他的手往外走。
“付涼,我们…我们去哪儿?”
他甚至来不及拿上那盏烛台,“地图、地图不看了吗?”
率先回答他的,是青年随手将一枚钥匙丢弃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等两人快速下了楼梯,转而走向一条灯光璀璨的走廊时,付涼才笑着说。
“去卧室再给你看,笨蛋。”
第089章
秋季,伦敦下起了今年第无数场雨。
河岸街清晨到来的似乎要比任何地方都早,当纺织厂的货物从大门处运出来的时候,一辆铁艺黑顶马车自浓雾中驶过。
“河岸街11号现在居然原封不动留在这里。”不但如此,房屋的主人还拒绝了纺织厂给予的高额赔偿金,固执地坚守在这条街道上。
唐烛靠在窗户边,翻看着图册小声发表意见,“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出门太早了。其实可以待在庄园里,等着大卫先生把房屋所有人的档案拿回来。”
“怎么,是怕待会我们即将见到的人就是杀人凶手吗?”付涼闭着眼睛,挑起唇道:“放心。”
他干笑两声,不满地啧啧嘴巴,“放心什么放心,你没听大卫先生说,那条街住着的大都是倒卖油画的商人吗?”
对方耐心回答,“听见了。”
唐烛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是画家就是画,现在又出现了倒卖油画的商人,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要我说,你真的可以多看一些小说,里面都是这样写的,以现在这种局面,后面的发展八成就是我们俩变成第九和第十个受害者。啧……你别皱眉啊,我、我开玩笑的。”
付涼的眉皱得更深,兴许是想批评他这种不着调的话,特别是变成受害者之类的假设。可睁开眼,对着他的脸,却只能叹了口气,“不会的。”
唐烛看着青年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接着解释说:“十年前,凶手约莫三十岁左右,心思缜密且杀人时有自己的一套惯用手法。他并不是没有能力一次性杀掉两个人,之所以这么一个个解决,是因为他想要追求完美。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栋房子的主人真的是炽天使案的凶手,那他不会轻易对两个陌生人起杀心,更不会为了不在计划内的人多花功夫。”
他还是不服气,“不在计划里的人?可他的计划到底在什么时候才截止,我们都不知道不是吗?万一咱们的出现也在他的计划里呢。”
闻言,对方思索了两秒,接着对他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没搞懂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计划,究竟在何时又为什么截止了。”
唐烛不太明白这句话,可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车夫发出的声音打断。
“先生,前方好像有人在等你们。”
在等他们?
他挑起窗帘刚要往外看,下一刻被付涼阻拦。
“走吧。”身旁的青年饶有兴致地轻轻揉了揉唐烛的手腕,轻声说,“别让人久等了。”
就这样,他们在车夫开门后下了车。
唐烛也看清了那个所谓在等候他们的人。
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穿着宽松的晨服,站在大开的铁质栅栏外望着他们。
“你认识他?”唐烛远远见着陌生男人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边跟着青年往前走边忍不住低声问。
“不认识。”对方随口答,可顿了顿便改变了以往闷声做事的习惯,把那些“显而易见”的线索都摆了出来。
“瞧见他身上的衣服了吗?那是一套丝质的晨服,价值不菲也需要专业的人员打理熨烫,穿上它本该是财富的象征,但不幸的是丝绸很容易形成褶皱,而那些褶皱正巧能证明他刚刚乘坐了马车。
而他鞋底下沾的白色丝线,是纺织厂外正在搬运的原材料羊毛。这位先生一大早坐马车来到河岸街,却不敢让车夫多行驶一段距离把他送进11号的大门,说明他们的马车可能会带有些标志,比如是某个赫赫有名的家族。
除去皇室以外的人,能迅速得知我昨日到达伦敦的人只有赫拉号停靠时附近的商船。而那时候,最靠近我们的且能够看到我和维纳走下舷梯的船就是伯灵顿家族的商船。”
说到这里,付涼不得不提一句,“巧合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河岸街上的纺织厂也是伯灵顿家族的产业。”
啧。
唐烛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当年纺织厂扩建,但是没有与河岸街11号住户达成买卖条约,就是因为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伯灵顿家族的。他们只是不想拆自家的房子,所以选择了向反方向扩建。”
“倒也不是。”付涼快速说完后,又打量起男人身后荒凉的庭院,毫不避讳道:“因为看样子,他只是买下了这里。”
中年男人听见了这句话,随后明显放松了很多,引着他们的视线伸出手臂,扬声道:“是的殿下、先生,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只是买下了这栋楼。”
唐烛站在栅栏前往里看,只见这栋别致小楼旁的花圃内胡乱生长着快要干枯的不知名花草,早年砌成的泳池如今没人打理从瓷砖的缝隙里生出了苔藓。
而唯一还算得上干净的,只剩下明显刚被重新粉刷过的楼体。
“你把它当成库房了。”付涼不等男人介绍,走向前垂眸瞥一眼大门上的锁,又说:“伯灵顿家族的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当年高价买下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现在把它当库房吧。”
身份被识破后,男人也只是怔了几秒,随后从干瘦的面颊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诚挚地感慨,“小殿下,经商并不是一路顺风的。”
唐烛知道他在打马虎眼,特别是男人想靠近付涼说些什么时,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插在了两人中间。
“那你可以说说那段逆风的历史先生。”他扯出一个假到不能算得上笑容的表情,继续说:“巧了,我也是商人,我想我会明白你的。”
男人面对他这个不知是何身份的人本就拿不出恰当的接待礼仪,闻言也只能去看那位被挡在唐烛身后的贵族。
接着,付涼笑着道:“嗯,那就说说看吧,这位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经商天才,兴许可以帮帮你。”
说罢还不忘用慷慨到令人发指的姿态走在最前头,几秒钟打开了锁死的大门,边往里走边建议,“这肯定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我想我们还是进去慢慢谈吧。”
随着大厅的门打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道扑面而来。
唐烛在鼻尖前抬手扇了扇,在满是细小尘土颗粒的光线下,看见了满屋子被白色防尘罩遮住的画框。
果然是被当成了库房?
啧,想必是因为要存放画不能受潮,才找人把爬满藤蔓的墙壁重新粉刷。
这也怪不得付涼能够猜到这栋房子被人当成了库房。
而趁着他思索的功夫,付涼已经掀开遮住油画的白色防尘布,头也不抬地复述起油画右下角的署名,“威廉.伯灵顿。”
接着说,“伯灵顿家族最小的儿子,算起来今年大概30岁。早年因病从剑桥退学,在医院养了几年后跟随自己的姐姐做起了地产生意,但是由于没有天赋又或是运气不好,在三年前几乎赔光了积蓄,被家族中所有人孤立。可依照你今天的表现看,看来你志不在此,你更喜欢倒卖艺术品,比如油画。这条街就是因为你的暗箱操作,才能有现在的规模吧。”
威廉苦苦笑道,“看来星洲的空屋,真是世界的传声筒。侦探排名第一的殿下,更是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男人的眼中几乎藏匿不住地流露出兴奋。
而这时候唐烛才发觉,刚才威廉那个所谓的苦笑,并不是被拆穿后的找补,而像感慨于自己与付涼的差距。
“殿下,真的是您回来了殿下!您终于要插手那个案子了吗?”男人像是“验货成功”了,至今才信任此刻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当年离开伦敦的天才侦探。
不等他们给出答案,威廉就几乎浑身颤抖着发出欣喜若狂的声音:“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知道!”
而唐烛也已经站在付涼身边,把两人隔开,语气甚至算不上友善,“威廉先生,所以你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威廉的视线几乎是瞬间汇聚到付涼身上,可在看到青年的眸子时又即刻冷静许多,改口说:“为了案子。”
而这男人与付涼的短暂对视已经足够引起唐烛的不满,他的语气逐渐生硬起来,“别废话,说清楚。”
他真是觉得脑袋要炸了。
威廉这狂热到要把付涼活吞了的视线,让他浑身不自在。
“十年前我就告诉他们了,这个案子只有殿下能够破解。他们不相信我,只因为当时我还在医院养病。后来我听说殿下要跟着公爵一起去星洲,便去找到因为此事被革职的约翰探长,可那个懦夫说自己对此无能为力,还说自己就要离开伦敦。他甚至告诉过所有人,他这辈子唯一再回到伦敦的原因,只能是解开那个悬案。”
男人语无伦次的表现跟刚刚比起来判若两人,“十年前我也去看过那幅画,就是那幅画着盲女的画,它被约翰当成宝贝一样藏在家里。所以当卡文迪许家的船出现在伦敦港,而约翰家又重新亮起灯的时候,我就猜……我就猜是殿下回来了!”
唐烛越听越觉得别扭,皱着眉头把付涼挡个干干净净不说,还扭过脸对想骂人的青年命令道,“你先别说话。”
可千万别给他骂爽了。
接着,他才说:“悬案?我们不知道你口中的悬案是什么,也对你的期许表示无奈。你得知道的,我们往常得验完货才能确定这幅画要不要上拍卖场。”
而这时候,威廉才记起今天来到这里想做的事,他伸出手将一幅画上的遮挡物掀开。
只可惜那幅油画太高,防尘罩只因为他的力气堪堪裸露半张画布。
可就算是这样,唐烛也看见了六翼天使本该洁白,如今却嗜血的宽大羽翼。
威廉则是自顾自抬起两根手指靠近自己的脸,直到指尖快戳进眼眶前才停下。
“炽天使。”
他说,“我知道炽天使案真正的第八个受害者是谁。”
第090章
“我的意思是说……炽天使案确实是有第八个受害者。但是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卖花女。”男人说着跑向靠近窗棂的柜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
“钥匙。”唐烛的视线追着威廉的手,然后眼见着他蹲下身,打开了某个机关。
大厅内响起一些细碎的声响,像是滑轮工作时制造出的碾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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