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旦
杭宁在坐稳之后, 不紧不慢地开口发问, “你怎么了？”
白凌画此时依然保持着一个极其妖娆的姿态趴在地板上。
他用胳膊撑起上半身, 和杭宁对视数秒，一脸诚恳地说道, “我睡觉时候，阎王爷给我托梦了。”
X班几个练习生有站有坐，都围在俩人身边看热闹。
田梦作为八卦小能手，杭宁不急着开口，他却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阎王爷给你托什么梦了？”
白凌画坐起身，表情越发严肃，“阎王爷给我托梦，他说，如果我不把我在路边摊买的一个平安扣送给杭宁，我不但不能在‘再评级考核’时候拿高分，甚至会天天倒霉。”
白凌画一边说，一边坐起身，准备从衣服兜里把齐康交给他的平安扣掏出来转交给杭宁。
齐康是个严谨的人，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平安扣的真正价值，他并没有把收藏平安扣的檀木盒子一起交给白凌画，而是只把吊坠给了白凌画。
齐康叮嘱白凌画一定要小心保管平安扣，怕亲外甥不上心，还报了个市价出来。
白凌画作为一位从小就被富养的富三代，这个吊坠的价格虽然挺高，但也不至于让他震惊，真正让白凌画跪了的，是齐康最后的一句叮嘱。
齐康说，这个玉件是宗溟担心杭宁所以专门送给杭宁保平安的，如果保杭宁平安的东西在谁手里碎了，宗溟必然会把谁也碎了。
白凌画觉得他拿着的，不是一个翡翠平安扣，而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白凌画从衣服兜里掏啊掏，终于把一团苹果大小，包裹得结结实实的卫生纸给掏了出来。
在X班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白凌画反倒从容又淡定，他说了句看好了啊，然后开始表演一层一层地剥卫生纸。
白凌画剥卫生纸剥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之久，剥到杭宁已经快要睡着了，白凌画所说的平安扣才终于展露真容。
打磨精致、剔透碧翠的平安扣安静地躺在白凌画手中，上面系着的红绳把碧水般的翡翠趁得越发莹润。
白凌画郑重其事地把平安扣放进了杭宁手中，放完之后立即光速后退两米远，生怕平安扣有个三长两短他被碰瓷。
杭宁把平安扣拎起来看，开口赞扬，“这个这么漂亮，你真的不要了？”
白凌画闻言再退一米，态度坚决，“不要不要，阎王爷说了给你的，你赶紧拿走。阎王爷还说了，这东西只有你拿着才能平安顺遂，其他人谁碰谁倒霉！”
本来因为好奇心已经想要伸手摸摸平安扣的田梦，在听见白凌画的话后，再看看白凌画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立即变得犹豫起来。他思量再三，最终收了手没敢真碰。
其他几个X班练习生也和田梦的反映差不多，尤其是相信玄学的方天书，恨不得退得比白凌画还远。
杭宁早已经习惯了白凌画的神神叨叨。他拎起平安扣对着灯光看了看，忍不住继续夸赞，“这个真的太好看了，很贵吧？多少钱买的，我把钱给你吧。”
白凌画为了完成任务保住小命，几乎使出了在电影学院学来的全部功力。
他一脸淡定，随意地说道，“不用了，不贵。就是在景区外面路边摊买的，说是开过光，我记得三十块钱我还讲价了。”
田梦羡慕地说道，“才三十块钱还讲价了，真幸运。这东西看着特别精致，你们说会不会是误买到了真品啊。”
宗溟送给杭宁的平安扣，就算外行看不懂价值，但漂亮精致是摆在明面上的。
田梦一语直中要害，顿时让白凌画脑中警铃大作，就在他紧张地想着要如何力挽狂澜的时候，半路却是杀出来了一个梁在。
梁在：“别傻了，我对玉石还挺有研究的，刚刚简单看了一下，那个平安扣太干净，棉、裂、浆、水线一个没有，怎么可能是真货。它以为它是玻璃种帝王绿吗？哈哈哈哈哈！”
白凌画：……
它还真是。
方天书看着杭宁手中的吊坠，加入群聊，“这种透明程度，一看就是做啤酒瓶子那种玻璃做出来的。”
杭宁附和，“还真挺像啤酒瓶子玻璃的。”
白凌画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贺鹤：“酒瓶子玻璃做的啊，那三十块钱买贵了。”
白凌画继续沉默，另一只手也捂住了胸口。
西风听见几个人的讨论，霸气说道，“喜欢就不要在意价格，颜值这么高，我觉得一百以内我都能接受。”
白凌画没有第三只手可用，心脏有点抽抽。
陈词虽然帮他老师整理资料时候碰见过金石玉器详解，但照片和实物终究相差太大，而且他也想不到身边的练习生随手一掏就能掏出来一块价值不菲的真品，真品还是用卫生纸一圈圈包着的。
比起这个漂亮的玻璃挂坠，陈词还是更想搞事业。
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LED数码万年历，开口提醒，“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始练习吧。”
X班几个练习生刚刚制定了新的上分计划，正是学习热情最高涨的时候，他们听了陈词的号召，立即纷纷附和。
比起忙忙碌碌的室友们，作为扫地僧的杭宁反倒无所事事，他继续坐在地板上没动，顺手捏住平安扣的绳子，把平安扣甩在空中转着玩。
白凌画看到正在空中一圈一圈乱转的平安扣，被吓得噗通一声，原地跪了。
练习室里的一群人听见不小的声响，齐齐看向白凌画，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连杭宁也是收了手，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白凌画腿还有点软，他没重新站起身，而是顺势改成了跪坐姿态。
白凌画此时的姿势虽然看着比较怂，但说出来的话还算硬气。
他对着坐在另一边的杭宁说道，“虽然那个平安扣不值钱，但你一定要保护好它。毕竟阎王爷昨晚都给我托梦了，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肯定我也会被碎尸千万段。”
杭宁转平安扣只是下意识动作，他听了白凌画的话，立即道歉，然后又认认真真地把平安扣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为求稳妥，杭宁戴完之后还把吊坠放进了衣服里面，再轻轻拍一拍，以表慎重。
在安置好平安扣之后，杭宁又凑到了白凌画身边，和他一起跪坐着。
杭宁：“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做梦居然梦见了阎王爷，那阎王爷长什么样，凶吗？”
白凌画：……
白凌画想了想宗溟的样子，认真说道，“外貌不太方便形容，但就非常无情、冷漠、酷霸、凶残。”
杭宁继续好奇，“非常无情、冷漠、酷霸、凶残是怎么个非常无情、冷漠、酷霸、凶残？”
白凌画斟酌了一下，用更加斟酌地语气说道，“就……像宗导师那样？”
杭宁：……
杭宁觉得分手见人品，就算宗溟拿车子对着他搞泼水节，他也不能因此就诋毁前男友。
杭宁：“宗导师不是看着还挺好的。”
白凌画：？？？
这天聊不下去了！
此时正在参加《临风》项目企划会议的宗溟，并不知道他在白凌画口中已经化身阎罗王，但除了齐康之外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多少都有些和白凌画共情。
企划会议是统筹组长吕宜主持召开的，除了A卫视和辰宿娱乐各部门的负责人之外，齐康和宗溟两位总负责人也出席了会议。
因为有宗溟在，整场会议极其严肃、认真、高效，搞得齐康很想在以后自己单独开会的时候，订做一个宗溟的人形立牌摆在旁边，不为其它，就是要震慑全场。
有宗溟坐镇，整场会议效率非常之高，所有议题全部解决完，会议时长还比平时短了不少。
在经过宗溟和齐康首肯之后，吕宜宣布了散会。
吕宜散会的这句话仿佛是短跑比赛的发令枪，她话音还没落下，会议室里的一群工作人员已经争先恐后地迅速撤离，生怕自己入了宗总的眼，被宗溟亲自谈话。
虽然《临风》项目里的很多人都莫名畏惧宗溟，但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吕宜。
吕宜看了一眼纷纷离去的同事们，又看了看齐康和宗溟，她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齐导，宗总，能聊聊吗？”
齐康和宗溟本来也还没起身，他们听到吕宜问询，朝着她点了点头。
第55章
吕宜一向雷厉风行, 对上两位总负责人也是公事公办的认真严肃态度。她把齐康身边的椅子拉开，直接落座，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吕宜：“宗总, 齐导，我想和两位聊一下《临风》与直播平台合作的事情。”
选秀综艺和直播平台合作是宗溟近期新提出来的方案, 这种创新太过超前, 虽然表面无人反对，但想不通这个操作的大有人在, 只不过真敢面对面找宗溟问询的, 只有吕宜。
齐康一向脾气好, 又非常认可吕宜的工作能力, 他笑呵呵地说道, “聊吧，哪方面有疑惑，你说出来我们解答。”
吕宜：“首先我要表达, 我非常认可宗总的专业能力和战略眼光，但关于与直播平台合作这件事, 我有以下几点疑问想要求教宗总。”
宗溟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吕宜：“第一, 直播平台是新兴产业, 大多数人甚至还没有了解它到底是什么，与这样一个新生事物联合播放《临风》, 是否真能达到我们预期的宣传效果？”
吕宜说完第一条, 见宗溟和齐康神色都很认真, 于是放下心来继续发言。
吕宜：“第二, 我们缺乏与直播平台联合制作的相关经验，甚至连国外都没有类似案例可做参考, 所有突发状况不可预料。因此，万一练习生在直播期间出现不当行为，事后几乎无法补救。”
吕宜说完，再次看向两位主事人，但出乎意料的，她认为的这个巨大BUG，宗溟和齐康却都是表现得非常平静。
吕宜皱起眉头，继续说道，“还有第三，A卫视作为一线卫视，已经是国内最好的播放平台，与一个新兴的直播网站合作，风险性是否过高，而收益率又不够高？做好了，第一只不过还是第一，做不好，第一白白拱手让人。”
齐康看了一眼吕宜，又看向了宗溟，因为吕宜提出的这几点疑问，早在之前讨论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宗溟探讨过了。
当时他的立场，与现在的吕宜几乎别无二致。
宗溟开口，“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之前，我先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传媒这个行业是一成不变的吗？”
吕宜坚定答道，“不是，它在变，它每天都在变，甚至比任何行业的变化都要大、都要快。”
宗溟很欣赏吕宜，不出所料，他也从吕宜口中得出了想要的答案。
在听见吕宜的回答之后，宗溟继续说道，“你提出以上三点问题，字里行间都带着优越感，觉得自己是大鱼，直播平台是小虾米，A卫视与直播平台实力差距巨大，一起合作更像是在被吸血。”
吕宜没有答话，但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宗溟显然也看出来了吕宜的真是想法。
宗溟语气稍稍严肃了几分，“事实真是如此么？就像你所说，这个行业每天都在求变求新。从前大家只在电视上收看影视节目，后来也有了视频网站，那为什么以后不会是直播平台？”
吕宜听到这个反问，有些惊讶。
宗溟：“从前大家只看制作好的固定内容，这种输出模式已经让观众接近倦怠期，如果有更意想不到、更出人意料、更有期待感的形式和内容出现，它的成长潜力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很多人现在确实还不了解直播平台，但永远不要低估观众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在这个行业已经几近饱和的情况下，只有新的传媒形式出现，才会再次获取现象级的成功。《临风》、A卫视、直播平台，它们组合在一起，才能集齐所有要素。”
对于宗溟这位过于年轻的上位者，吕宜从前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他才华横溢却也孤高冷傲。
他们认为宗溟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层次上，也懒得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然而出乎意料的，宗溟并非吕宜想象的那样将她简单打发出去，反而以合作者之间平等的姿态，认认真真在和她探讨。
强势如吕宜，在听完宗溟的阐述之后也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宗总，我觉得我要被你说服了。”
齐康在一边乐呵，“一姐，你完全就是我的翻版。其实最开始时候，我也持保留意见来着，后来越听他说越觉得有道理。”
宗溟看了眼齐康，很少见地笑了下，又重新看回吕宜，“第二点和第三点还需要聊吗？”
吕宜想了想，继续说道，“第三点不用了，但第二点我觉得还是要聊一下的。”
齐康努力回想第二点是什么来着，吕宜却是已经再次开了口。
吕宜：“虽然我现在也认同了与直播平台合作的想法，但用《临风》来尝试是否过于冒险？我们完全可以选一个其它项目去试错，而不是赌上近几年最好的一个项目。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欠缺与直播平台联合制作的相关经验，就连国外都找不到任何可借鉴的案例，所有突发状况全部不可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