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狐大睡
“一枚骨头而已,陵川渡也要追究至此么!”霜简书局的人忍不住出声,“旁人都说他嫉妒陆灵越才动手杀人,因为凡人只知九苍城陆渊,而他只能苟且在陆渊阴影之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从南山慢条斯理地掏出簪子,将披散的长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她笑意有些嘲弄,“魔修只杀人不问缘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春将晚点了点头,花雾越来越浓,已经要看不清眼前的人了,不过还是能听见别的人破开浓雾,想要从上方包厢扑过来的声音,“不过很可惜,你的对手不是我一个。”
从南山双臂一振动。从衣袖中滑出两柄匕首,闪着不详的冷光。她收起笑,双手抓住匕首朝着春将晚袭来。
粉色花雨中闪过一道森冷的弧光,春将晚闻声堪堪避开,他朦胧中看见从南山背后涌出大批的魔修,与竞拍的人混战成一团。
身侧的神骨发着烫,春将晚能感受到可以灼伤人的温度从那边传来。
神骨上那抹乌金色的光亮了一瞬,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不管不顾地穿出水晶方箱,只留了一地水晶碎渣给众人。
所有人均是措手不及,从南山歪头看了一眼瞬间消失不见的神骨,又快速扭过头冷声道:“你耍什么花招!”
春将晚摊开手,“不是我。”
他无辜的表情不似作假。
从南山回忆了一下神骨消失的方向,她语焉不详地丢下一句话,“你且等着,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
女人干脆利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拍卖场,随着她来的粉色烟雾本就被其他修士散得差不多了,他人都看见了从南山的动作,纷纷倾巢而动。
“快——别跟丢了!”
“追上她!”
“不能让陆首座的神骨落在魔修手上!”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陆渊的名字,似乎这个时候,喊出他的名号又变得正义凛然起来。
众人一齐冲到甲板上,却发现没有看见神骨的踪迹。
但对恐惧的感知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咔嚓——”
修士们惶然望向旁边停靠的一艘小船。
天地在一瞬间已猛然失色,一道狂风袭来,周边的小船桅杆应声断裂,此刻怒号的风咆哮着撕扯船帆,牵扯着剩下摇摇欲坠的桅杆。
春将晚眯着眼看向前方,这毫无征兆的天气变化,自然不是大自然的脾气,而是一次能量的相撞引起的巨变。
能引得天地变色的力量的人,那必然是登峰造极的宗师。
例如陵川渡。
他现在就处在引起风云突变的能量中心,红衣猎猎,长发未束,乌黑的头发在风中遮住了他的表情。
铁灰色的眼睛像某种兽类的眼睛,如有实质的眼神落在从南山的身上。
周遭突然变得万籁俱寂。
“停手。”陵川渡收回目光,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落在从南山的耳边。
夜通天跟着从南山一路追至此处,他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利落地屈膝半跪,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陵川渡挡住了从南山的一击,明明从判官都已经找到神骨钻进哪间房屋。
陵川渡表情波澜不惊,手心已经凝起了一道薄汗。
刚刚那枚神骨像是受到了什么引导,直接钻进了时重光的房间。
陆渊没有防备就跟感受到危险、匆匆寻主而来的神骨面面相觑,仅仅是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全身力量被抽干的痛楚,金色的神血从嘴角不停洇出,随即又被高温燃烧殆尽。
那是神骨在强行与他融合,它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归到原主的身上。
时重光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了陵川渡两句话,就立刻盘腿而坐,要给陆渊梳理一下子被冲撞的千疮百孔的筋脉。
“拦住他们,你还记得陆渊教你怎么释放灵力吧。”
“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微笑就好了。”
陵川渡凌空俯视着众人,密集的人群看的他有点头晕。
下一步他应该干什么?
陵川渡头晕得更厉害了。
甲板上的人看见这个阴晴不定的主,突然落至他们面前。
他屈起苍白的指尖揉了揉额角,似乎很是烦躁。
随后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嘴角缓慢牵起一个弧度。
……真他娘的吓人。
众人顶着江风,愣是冷汗涔涔。
总所周知,百域魔疆尊主不喜言笑,脾气古怪。
一般陵川渡笑起来只有一种情况。
——他不高兴了。
第70章 颂神
陵川渡只是遥遥望了过来, 视线一一扫过前排的人。
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爬满了虫子。
目光无质,却似无形的锋刃慢慢掠过他们的脖颈。
除了那句停手之外,这尊煞神就不言不语, 只盯着他们看, 除了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之外, 他没有任何表态。
从南山站了许久,终于慢慢地单膝落地跪下, 她曾拿着匕首的手无力地搭在膝上,面色难看:“尊上……”
陵川渡踌躇了半天, 属实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群人见到他齐刷刷地就跪下了。
跪得姿态视死如归,跪得速度干脆利落。
听见那咚的一声落地音,陵川渡牙疼地觉得这些人的膝盖一定是金银玉石做的。
要不然怎么会不嫌疼。
“你叫我什么?”他好像是好奇又像是无意问了一句。
完蛋了——
夜通天的尖叫憋在嗓子里,只能飘出个气音,他满脸惊恐地看着从南山, 嘴巴快速动了几下:救命救命!尊上果然是又犯病了!!
这下要命了!
管他什么仙门还是魔修, 他们尊主发病的时候,从百域魔疆一路砍到九苍城都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次陵川渡犯病跟以往不一样,之前他发作的时候, 总是不记得陆渊已经死了,所以遭重的总是九苍城。
眼下的尊主明显看起来更严重了,他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修真者因为是追着从南山来的, 虽然站在后面,也察觉到魔修的战栗, 他们看见了魔修蠢蠢欲动,已经准备好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架势。
发生什么事了?
修士们不明所以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从南山眉心紧拧, 睨了一眼脸部肌肉乱抖的夜通天,她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别做出这幅样子,免得惹尊上不虞。”
夜通天努力压制住乱飞的五官,低头闭眼高喊一气呵成,声音铿锵有力:“尊上!任务已经完成,我等是否可以告退!”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陵川渡要出手拦住从南山,也不想知道房间里面是什么人,现在小命要紧,能不能哄得尊上高兴让自己赶紧滚离此地,才是正事。
从南山:“!”
她嘴角一抖:“你在干什么……”
有的人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譬如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夜通天,他永远可以在从南山没注意的时候,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话。
沉默了半响,陵川渡用不太清醒的脑子琢磨了一番,也没搞清楚现场的怎么回事。
他迟疑开口:“那……你走?”
没人敢动,因为这潜台词听上去太像是谁走就把谁扔水里喂鱼。
有点令人头皮发麻了。
等了半天,魔修们姿势端正得跟雕塑一样,依旧兢兢业业地跪着。
陵川渡眉头拧起又松开,他有些懵,“你们不是要走么?”
一群鹌鹑互相对上了眼,艰难蛄蛹地挪了几步。
陵川渡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遇到一群听不懂人话的神经病。
从南山盯着陵川渡逐渐下压的嘴角,投过来的眼神变得比赤漓江水更加寒彻入骨。
她忍了半天自己想肘击夜通天的心。
脸上挤出一个笑,“尊上,属下这就走。”
她拽起夜通天挡在自己身前,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发现陵川渡并无什么动作,狠下心来一跃而起,掠向不远处的船上。
魔修们你推我我推你,互相牵扯成一团,推推搡搡地撤退到他们自己船上。
“……咱们就这样看着?”一个修士发问。
不知道谁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要不你上去打个头阵?”
“陆首座神骨落入他手上,实属不幸,我们难辞其咎啊。”有人哀叹了一声。
林玄溪脸上的刀疤又在火燎燎的疼了,他轻轻抚过着自己的武器,冷酷地吐出几个字:“装模作样。”
忽的他耳骨微微一动,神色变得更加谨慎和紧张。
他转身凝望水天交接的地方。
纵然以修士的目力,依旧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只能听闻从视线不可及的远处传来两声钟响。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对陵川渡的畏惧被这几道钟声分散了。
第一声,微不可察,几乎要被淹没在涛涛江水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