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149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他虽曾是京官,但此时此地,不过是个过气退休佬,何必放肆?

再者,陈修姓陈。

秉着天下同姓皆一家的理念,早早攀附上陈皇后一系。

而汪铭同吴遇一般,面上是个根正苗红的尊皇党。

至于私下人心各有偏向,总归是偏不到陈家。

如此算起来,三观不合,站队相左。

早在新任知府调令下来前,汪铭就连夜打好辞职信,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只是科考在即,休宁这班混小子,他好容易扶上马,就差送最后一程了……

三更的鸡鸣声里,老先生复又按下信。

忍了忍了,他小老儿忍了!

等送走这群混小子,他陈知府爱谁谁!

哪知小老头还是太乐观。

新来的知府竟是十二万分的难搞。

仅一次科考筹备,就差点教老教授脱掉一层枯树皮。

一来,陈知府好面子、喜排场,这是他走马上任经手的第一件大事。

二来,朝廷历来对科考十分看重。

此前县试、府试、院试虽也重要,但终究是外围考试。

不过是取一个官学身份。

直至科考,才是真正意义上仕途的开端。

这种考试,无论如何轮不上同进士主考。

奈何今年特殊,提学史被抽调去治水,分身乏术,太子这才责令各州府自行择期开考,让他捡了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陈修拿了这根鸡毛就当令箭。

他临阵磨枪,临考捉住汪铭彻夜商议,愣是将吴遇在时敲定的一套考试流程悉数推翻。

真真是官走政息。

可怜汪大人一把年纪,通宵达旦地加班,才勉强令这场笔试如期进行。

单是祭礼一事,他就与陈修掰扯了数个回合。

吴遇并不信鬼神。

在任时考前祭祀之礼,只遵照惯例,拜一拜孔圣文昌,走个过场一炷香完事。

但陈大人不是。

他不仅信鬼神,还信得甚是虔诚,虔诚到过一个山头要拜一座神庙。

他祖籍海宁,早在发迹前,就听闻徽商有拜瘟之俗,求财求运,甚是灵验。

徽州民间素来也有“无求不应五猖神,吉祥平安庇庶民”之说。

因此刚到徽州任上,未进府衙,就冒着大雨先去了城外的五猖庙。

五猖,又称五福,拜的分别是“东方风猖”、“南方狂猖”、“西方毛猖”、“北方野猖”、“中央伤猖”,也即五瘟神。

庙门前高悬红木金字一联。

上书:杀气腾腾震地而来,使群魔心惊胆裂;下云:威风凛凛若面而降,保一方物阜民丰。

正是府民对五猖神迹的颂扬。

陈大人微服,隔着雨帘细细品读联子,又整整衣襟,这才抬步到五尊神像前跪拜。

他虔诚发愿,求自己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就听见身旁闯进一落汤书生,撩起湿透的袍子,跪下就“哐哐哐”磕下三个响头。

尔后合掌垂目,口中念念有词。

“五猖神灵在上,信士李隽,谨备清酌素斋若干,并香火十银,特来拜请。

求诸神念我寒窗二十载,苦学不易,今科考在即,仰望圣慈,弘加保佑。

小人不贪,只求科考顺利,乡试登第,首战首捷,再战再捷,如此而已!

恳请神天,俯垂洞鉴,待信士高中,必来还愿。

哦对了,这届里头,还有一位张二八张之尘秀才,与我十分要好,诸位神灵记得也护一护他!”

语罢,他又“哐哐哐”磕了三个头,又从袖袋中掏出十两,恭敬放入功德箱。

“这是替他补上的香火,还请诸神笑纳。”

这信士李隽,不是别人,正是二月二关庙外对宋如松颇为回护的李狗蛋。

陈修露出一抹姨母笑。

看到这莽撞小子,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一时间祈福被打扰的不快散去。

他耐心等了几息,可那年轻人依然不曾起身离去。

陈大人竖着耳朵静待后话。

哗啦呼啦雨声里,秀才吭哧良久,抹了把脸上滑落的水珠,低声扭捏道,“最后,我想替宋如松宋秀才求个护佑。”

“虽说佛道向来互不往来,可那些秃驴显然在磋磨他。

还请诸位神明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襄助他一次!

若两个月后乡试,他此番如愿,届时我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拉他出佛门苦海,入道门福地。”

陈修:……

属实没料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到佛道之争。

一边无意路过的顾劳斯:……

五猖庙里求仕途?

他不由多看了这俩活宝一眼。

五猖又称五通、五路。

旧俗社土之神主居,道路之神主行。

徽州府人稠地少,外出讨生计的人多,或经商、或出仕。

五猖便是“为壮游四方者而设”。

正因为保平安、镇邪祟的职责,乡人建庙,神像全都圆睁双眼,威武粗犷,震慑非常,令人胆寒。

毕竟只有凶相恶名,才最好避邪驱煞。

顾劳斯捏着手上平安符,一顿摇头叹气。

“求神都找不着对口的庙,也不知是真迂腐还是佯装蒜。”

谢昭捏了捏他手心,提醒道,“跪着的那个,正是陈修。”

“额……”顾劳斯默了默,“他如此迷信,总不至于科考要掷茭子定等次吧?”

谢昭失笑,“茭杯问卦,也无不可。或许,我应该将‘朱衣显圣’再炒作一番,好叫陈修知道咱们悄悄也有神明眷顾。”

顾劳斯:……

提到这茬儿,顾悄不免想到那夜长街,二人红衣打马,衣袂相缠,宛如一对新人,又想到后来黄家特意送来的各式嫁衣……

这两日更夸张。

水云姨紧随他赶回徽州,与他嘀咕了许多徽州婚嫁旧俗。

那意思,好似替嫁不是演戏,而是真真要把他“嫁”过去。

前些时日,谢家已送来聘礼、请了婚期,那么迎亲前,就该顾家忙活了。

嫁妆便是第一件要紧的。

此外,女方还要按徽州习俗,早早备好大量鲜蹄、池鱼、腊货等食材,以备日后成婚宴请时,不失礼于宾客。

这些里头,属新鲜池鱼最为难得。

盖因徽州多山溪,水流湍急,极少天然鱼类。休宁等几县远在山中,临江采买,陆运回来多有不便,又是难中之难。

就拿鳜鱼为例。

休宁人想吃上鳜鱼,须得从池州府沿江的贵池、铜陵等地采买,靠挑夫运进山里。

一趟少说也要六七日时间。

渔货保鲜不易。

有经验的挑夫专捡冬日,用木桶承装,在鱼身抹上淡盐,一路时常翻动去处血水,以保进山的鱼鳃鲜红,鱼鳞不退,勉强算作新鲜。

某次偶然,温度与时间的碰撞,恰好叫腌鲜鳜鱼在木桶中不小心酵成了臭鳜鱼。

这又是另外的话了。

只是婚丧嫁娶,可没法尽选冬天,夏天要怎么办?

于是聪明的山人便借山因势,开始挖塘养鱼,尤其有嫁娶大事的人家,必定提前一两年,从大江口买进鱼苗,在祖塘投放“夏花”养大备用。

这便是“湖里十八家,家家养鱼花”的盛景。

这不,眼下轮到顾悄的“出嫁”鱼花了。

水云姨似有怅惘。

“此前,咱们也没想过家里会有孩子嫁……出去。”

她说得有些别扭,“这些都没有准备。这回还是老爷特意提醒,我才想起的。”

顾悄也尬到脚趾抠地。

虽然他心悦谢昭,但对于“出嫁”这事,内心却还是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