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村庄被淹没,一年收成付诸东流,家人流离失所,他们甚至听不懂治水之道,只知道明孝太子要他们搬,他们便搬。
金陵之后,明孝在南方声誉可谓空前。”
顾悄听懂了其中的提醒之意。
明孝声誉越高,那么皇后党塔防就越厚,于顾家来说,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呵,咱们南直隶,倒是有两块地方,天生来的不讨喜。”
听到这,随风似是想到什么,冷笑一声。
“一块就是那凤阳府。
北边要保国都,南边要守运河,夹在南北之间,又一无是处。
只得做了那囤沙泄水的大渣斗。黄河的沙,淮河的水,别处无处放去,就统统叫它都受了。
另一块就是这安庆府。
上头湖北、江西生得好,地势高,老天护着不让淹。
下头金陵命好,老祖宗打江山看中了那块地,国运护着不给淹。
就这不上不下的安庆,有灾头一个挨宰。
到底还是这八百里皖江人命贱,活该要吃下这天谴。”
“好了,不要胡说。”
胡十三又开始头痛了,也不知道这回带他来,究竟是对是错。
“胡十三,你竟敢叫我不要胡说!”
随风很是不高兴,拐了拐顾悄,“喂,你二哥找的什么泥腿子,竟敢叫我不要你?”
顾悄抠脚趾:差点忘了还有这艺名。
“你说,你随便说。”
随风这才高兴起来。
本朝能被贬为贱籍的,大多是犯事的官宦人家。
顾二没提过随风底细,顾劳斯也就没问,但听到这里不难推测,随风家中遭难,恐与治水脱不开关系。
听这怨气,所治不在安庆,便在凤阳。
倒是汪惊蛰懂得多。
“喂,你该不会赵家人吧?”
她身体里的“另一位”毕竟年长,见识也多。
小伙伴们登时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九年凤阳大水,李江起事,神宗以治水不力招致民反,夺了怀仁的太子之位。
为平祸乱,神宗先后增派工部尚书裴岗与工部侍郎程先驻节淮安,一个专治黄河,一个专治淮水。
这程先,不是别人,恰好是陈阁老得意门生。
那几年,正赶上神宗欲立明孝太子。前朝因册立陈皇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程大人得此重用,便是神宗给朝臣的一个信号。”
“然后呢?赵家又是什么故事?”
朱庭樟眼巴巴催更,“快说快说,我也凤阳的,指不定还有些渊源!”
汪惊蛰两手一摊。
“然后,满朝都跟着拍马,夸程大人治水有方,只一同下派的黄淮水治监察御史赵沧州,脑筋不灵光,屡次上书,告程先治水急功近利、草菅人命。
最后程先无事,反倒这位赵御史,被查出来勾连旧党,先出事了。
赵沧州一家杀头的杀头,充籍的充籍。
哎——这才是真真的草菅人命。”
显然,为保后位,陈家又给旧党栽赃了一笔无头冤债。
这程先现下已是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布政史,人都干到省长了。
顾悄很是疑惑,“所以这人治水,究竟如何?”
“程先此人,于治水也算颇有见地,提出黄淮一体、束水冲沙之法。
只是这法子只顾当前,不顾往后,是一门绝后人之路以竖当世之功绩的法子,并不可取。”
如此专业的解释,自然不会出自这群乌合之众。
苏训与韦岑几人匆匆下马前来迎人,正好听上这一段。
二人一班来接顾劳斯,一班来接胡十三。
赶巧了,正碰在一处。
负责官方答疑的,正是韦岑。
看到苏训不稀奇,看到韦岑,顾劳斯挑了挑眉。
“你不是在南直隶跟着我爹查账呢嘛?”
清俊员外郎晒黑不少,闻言浅笑,“府内治水人手不足,太子令我前来增援。”
他对随风很是客气,“这位姑娘猜得不错,这位公子正是御史后人,这番也是太子召见,特来复命。”
这局,委实难懂。
老娘在前面冲锋陷阵、诛杀异己,儿子在后头专门捡人头?
也不像哇。
对上顾悄略显担忧的眼,赵随风洒然一笑。
“是我递了鸣冤的状子,以一百万担赈济粮为筹码,叫太子亲自替我赵氏一门平反。”
哦豁,叫儿子亲自打老娘的脸,牛还是你牛。
顾悄登时肃然起敬。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个会搞钱的哥哥多么重要。”
汪惊蛰锐评。
胡十三:……
赵随风不乐意了,“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你知不知道……”
汪惊蛰幽幽道,“我只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要是有钱,我早就用钱把柳巍和徐乔砸下马了……”
顾劳斯:你要是足够有钱,你甚至可以当大宁特·朗普。
苏训听不得人说太子一点不好,拐着弯说也不行。
他义正言辞道,“太子殿下最是公允,不会因区区一百万粮食为贰臣翻案,也不会因血缘牵连替皇后包庇奸邪,是非曲折,还需三司查证后才有定论。”
赵随风也见不得人污蔑他父亲,立马呛了回去。
“苏大人清流出身,官场混迹几日,倒也学会了这官腔。
徽州府治渔梁坝,素有‘江南都江堰’之美称,虽由唐初越国公汪华始修,但‘以木障水’终有弊端,便是我先祖赵氏履任徽州,改用石筑,惠济一方两百年不止。
如此功绩,多不胜数。
赵氏世代治水,就算无功于千秋,也算有功于当代。
不想在新朝,竟因一桩仗义执言的案子,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当年坐定谋逆,无凭无据,只用陈阁老一句‘与云氏同出于徽州,恐有二心’。
苏大人如今才说彻查会审,就不觉得贻笑大方?”
苏训还想再辩,被韦岑扯袖制止。
“当年程先修天渠,弃渠左二州保淮安以东,是圣裁。
赵大人耿直,不忍见二州百姓陷于水火,执意请命,触怒天颜,这案子办得确实武断,太子便是知晓前因后果,这才重审。”
他继续低声与苏训讲背后隐情。
“今年皖江大水,淮河亦有先兆。天渠早已呈颓势,恐难抵御水情。
太子在南都寻访多名老臣,都束手无策,只户部张老大人指出一条明路。
当年赵大人奔走,曾提出解决之策。
如今斯人已逝,天渠疑难恐只有这人可解。”
所以翻案不翻案都是次要的,这人竟是太子此行治水的关键。
不怪苏训不提前做功课,实在是这功课专业性太强,不专业的做不来。
韦岑要不是一门都专营水务,恐怕也不懂其中门道。
Wifi在线的顾劳斯也听明白了。
所以江南治水,所治并非一处,在北有淮,在南有江。
安庆府已经用了泄洪的笨法子,若是两个月后淮河汛起,是无论如何再不能一泻千里了。
朝廷负担不起,民怨也负累不起。
这才是赵随风手中真正的筹码。
“所以皖江水情究竟如何?”
顾劳斯真正关心的,还是这赈灾的窟窿到底有多大。
韦岑犹豫片刻,还是指着一侧水则碑实话实说。
“从碑刻推测,还有几波洪峰。池州府、庐州府乃至太平府,沿江村庄田亩,恐怕难保。”
水则碑,是古代水文监测手段之一。
即在特定水域竖石碑水尺,分为“左水则碑”和“右水则碑”,左碑记录历年最高水位,右碑记录一年中各旬、各月的最高水位。
有经验的治水官员,可根据水则碑判断当地流域附近是否会发生特大洪水。
“水则碑”碑文有云:
上一篇:成为三个大佬的攻略对象后
下一篇:一篇主攻单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