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192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这人间炼狱的缔造者,竟是神宗他自己。

打着为太子的名义,行的却是不义之举。

这老贼,果然当得起残暴铁血、刚愎自私四个字。

是真不适合当皇帝。

嗯,支持推翻换个新的。

经历七星续命的神展开,顾劳斯的想象力已经充分扩容。

他代入明孝处境,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猜测,“所以明孝太子不是失踪,而是死遁,为的是破这养龙局?

该不会,那个打出 ‘诛奸邪、清君侧’旗号的首领,就是宁云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这猜测震惊到,甚至连太子尊称都忘了。

“也难为你竟猜得八九不离十。”宁权颔首。

这偏门法子,一度叫他十分无语,没想到顾悄竟能一猜即中,他不由感叹,“你叔侄二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子到安庆府前,明孝卫早已探过各地虚实。

是以府治那一声破城之呼、沿途粥铺张旗引火之象,宁云早已知晓。

可知道也无济于事。两省已成死局,他自恨无力也无法改变,一度消沉。

便是借了你的一句‘破而后立’,叫他豁然开朗。

既然两省已救无可救,不如就坏得更彻底些。

趁着流民未成气候,他带着苏训,潜入漩涡中心,亲自做了那龙首。”

当朝太子竟……竟真去卧底做了贼首。

顾劳斯瞠目结舌,可也茅塞顿开。

难怪,此前他就觉得这次民乱,前后诸多蹊跷。

寻常起义,乱民只会振臂高呼干翻朝廷。

想得出“清君侧”这等名目的,大多出自体制内。

寻常起义,初期乱民无组织无纪律,大多以烧杀抢掠为主。

可这次两省除了夺地杀贪,并未大肆抢夺府库,甚至在洪峰到时,还能主动回防卫田,这前瞻性和组织能力,一看就是leader手笔。

最异常的,便是这虎头蛇尾的结局。

这次民乱,起得势如破竹,愣是叫两省三司军卫毫无招架之力,可招安平息得也过于迅速。甚至都没同朝廷开条件,乖乖就被那三年免赋哄回去种地了。

一场暴力反叛最后以不流血的和平政变收场,绝无仅有。

他就说,皇帝一个罪己诏咋有那么大后劲。

现在再看,却是他的好大儿潜在敌后替他做了大量意识形态工作。

可是,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打不过就加入”的流氓打法,怎么这么熟悉?

咳,宁云真不愧是他拜把子兄弟,连脑回路拐的弯都和他那么相似。

一水之隔,云山深处。

饶州三清山上。

面对同行黑衣人相似的问题,宁云大方承认,“琰之聪慧,孤确实受他启发。”

不待细说,他骤然咳了几声。

惨白的指缝中溢出几丝乌黑的鲜血,触目惊心。

苏训一把推开黑衣人,厉斥一声,“再多嘴毒哑你!”

三清群峰之巅,一道天梁,横跨东西。

天梁尽头,云雾缥缈。

松石掩映间,一间道观遗世独立。

他眺望那头,冷冷道,“你领着挑夫,就在这等着,不许跟过来。”

黑衣人垂头,委委屈屈,“好嘛,我都听媳妇儿的。”

苏训:你特么是不是眼瞎,看不见老子是男人?!

但他没有时间掰扯这些,只扶着气息奄奄的太子,蹒跚向着仙家而去。

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观前歪脖松下,几块奇石摞成桌椅。

松下三人,神色各异。

宁云虽颓败末路,却眸色柔和,清净平淡。

他拭去指尖血污,淡笑着对身侧人道“无碍”。

苏训风尘仆仆,沧桑疲累。

满脸更是焦急恳切之色,“道长,怎么样?”

对面仙风道骨的白眉道长,蹙紧眉峰。

几息后,他摇头撤回搭脉的手,“唉……老道无能。太子仁心,不该命有此劫啊……”

死刑宣判,苏训登时面色煞白。

宁云反倒安慰他,“礼言,顺其自然便好。”

他闭了闭眼,“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强求也未必是好事。”

这一语双关。

苏训听懂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孤也并无下山的念头。

道长,接下来的时日,孤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劳烦观中收容一二?”

这便是要留下的意思。

“殿下,不可!”

苏训急切跪下,“要不咱们再去找一次顾琰之……他……”

宁云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礼言,我以为你愿意同我一道出来,就是同意了我的决定。”

苏训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同意,这时就不该反悔。”

他笑得温柔,似是在看闹脾气的弟弟一般,“我很庆幸,是你陪我走完最难的这一程。”

他有些疲累,却也耐心剖白劝慰。

“你知道的,亲手斩断近在咫尺的生机,这个决定我做得有多难。

我非圣贤,亦有私欲。

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声音叫我蒙上眼睛,走向同父亲一样的路。

可你在身边,就叫我时时警醒,我不止是我,还是你们的航灯。

若是我也步入深渊,怎么对得起你们数年的追随?

你知道的,这时候我去找任何人,都是置他于死地。

谁也承受不起父亲的怒火,你说,是也不是?”

他以我自称,语气恳切,如同长兄。

苏训眼圈通红,“可您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孤独走完这一生。

你可是……大宁的太子啊……

“青山是处可埋骨,不必再惊尘世人。”

宁云遥遥望向东北方向,“太子已经死在那个暴雨夜的洪涛里了。”

“我现在就是一介闲云。

你就容我过几天神仙日子,也不枉我来这仙山一遭。”

苏训哽咽让步,“那臣就在这里陪你。”

“不,你且去吧。”宁云摇头拒绝,指着天梁另一头那道身影,“礼言,他还在等着你。

不止是他,太子还有一堆烂摊子,要辛苦你奔波。

你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提到桥那头那人,苏训殉葬的心都有了。

他不就是怂恿乱民凿空了他家祖山,借挑土筑堤之便,截断了他家龙脉,至于追着要他以身相许吗?

要不是他阻断及时,真叫这人揭竿反了,等在福建、湖广、南直的三路神宗大军,必定包抄围剿生擒一条龙,将他捉到怀玉山头,先抹脖子再放血。

这救命之恩,不求他做牛做马报答,也不能如此恩将仇报不是?!

“这人始终是个隐患,你若降得住便留,降不住就早日杀了。”

宁云一边挥手撵他,一边殷殷嘱托。

只是山风呼啸,他的声音消散在天地之间,很快了无痕迹。

他自嘲一笑,怎么还是……放心不下这天下呢……

看着青年一步一回头,慢慢走上天梁。

他按着痛处,笑得清净又释怀。

“礼言,他年乾坤肃静、海晏河清,莫要忘了祭孤一杯太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