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海橙子
陈盛这下不僵了, 他把李沿安的手拿开:“我说你这么大力气怎么当年不用在校运会投铅球上。”
李沿安说:“那当然是为了把第一让给你呗。”
周围哄笑出声,狐朋与狗友拥上来对他们勾肩搭背讲起亲热笑话,旁边有被带过来的姑娘争相同他们碰杯, 一把破风琴嗓子的徐彦继续唱, 拿着线挂得长长的麦高歌一曲, 友谊地久天长的调子被拖得很长。
热闹。
有人开了一瓶香槟,酒花在半空中激荡, 灯又半关上:“盛子当年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国, 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今晚必须给我灌!”
包厢变昏暗了,李沿安道:“谁敢灌, 哪有接风洗尘接出来个醉鬼的, 谁灌谁不是兄弟。”
徐彦在尾音变调的瞬间吹出来个哨子:“知道了知道了, 盛子是你最好的兄弟,我们都不是。”
他模拟出了呜呜的声响, 陈盛拿起红酒瓶子作势要往他那边开,徐彦要躲, 那瓶子登时变成了彩带,淋得他满头满脸。
陈盛说:“你们灌我还不喝呢。”
李沿安笑出来, 往陈盛肩上一搭, 低声赞扬道:“你这魔术不赖啊。”
陈盛谦虚:“障眼法。”
李沿安道:“哪天教教我呗。”
“你真想学就可以。”
那边立刻有人闹了, 说他要是真学会了下次必须得露一手, 在友谊地久天长的音响伴奏里, 争着吵着要学魔术的、要灌酒的、要唱歌的聚在一块,整个包厢热闹得不行。
不过, 玩笑归玩笑,得封狐朋与狗友称呼的几个兄弟里没有看不懂他眼色的, 李沿安说不灌,那两个人就都不能再灌,大家在那里闹着,还有问陈盛吃了几年仰望星空派吃没吃烦的,调侃起来没个边际。
“要是真想知道,你去吃两年试试。”陈盛坐在沙发上坐着,黑发被扎起来,他露出个笑。
李沿安瞅见他这副模样,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除了帅了点,盛子还是那个盛子,没变。
李沿安笑了笑,周围人开酒开得热闹,酒花洒着,包厢里亮起棒灯,有人坐地上弹起尤克里里,旁边的姑娘被逗得捂嘴笑起来。
陈盛从桌子上抽出酒瓶,陈年龙舌兰倾倒出金色的酒液,动作行云流水,也不喝,只是调酒。
他这样,让李沿安想起来什么,当年陈盛几乎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国,说是自家老爹派了个项目过去,李沿安信了,现在一想,什么项目一忙忙两年,他纳闷:“你这两年在国外怪忙吗?”
公司事多,他虽然忙,休假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说要去国外过个圣诞什么的时候,这家伙都在推脱,要不是真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关系好得非同一般,他差点以为陈盛在躲着他。
陈盛动作没顿,姿态一派流畅自如,抬眼看他的时候表情也毫无破绽:“很忙,忙得没边。”
李沿安:“你出国的时间还真是赶巧,阿温都长大了,哪天去看看?”
阿温是匹马,他送陈盛的二十岁礼物,这些年他时不时会去看看,长得彪壮,多少算他和陈盛一块养的,感情深。
“好啊,”陈盛挽起袖子,酒液在酒杯里晃出光影,分明的小臂肌肉若隐若现,“最近不行,我刚回来,项目交接忙得很。”
李沿安想起对方那难缠的老爹,止住了话头,道:“行啊。”
“别忙得把我忘了就行。”他讨趣道,偏灰色有混血感的眼睛带上笑意。
陈盛侧头去看他,很快丹凤眼又移开,语气也由一本正经变作调笑:“我还怕你把我忘了。”
李沿安笑出来,从陈盛手里拿走了那杯酒晃起来,他和陈盛一块学的调酒,是个中好手。
夜上阑珊,这群狐朋狗友喝得尽兴,给陈盛接风洗尘的时候还不忘玩闹,等到太阳升起,他们才会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一副人模狗样的社会精英样,杯酒交错洽谈间还挂上混蛋的笑。
李沿安说:“别让司机来接你了,正好缺个人,来我家打PS5。”
他和陈盛十七八岁的时候最爱打游戏,两个人窝在阁楼里一部接一部打,通关了就换新的,有一次还迟到被国文老师痛骂,两个人杵教室门口,阳光正好,他们挨训也挨得实在,只是双双看到对方模样时没忍住笑出声,被国文老师看见,又喜提罚站一节课。
往事不能再提,丢脸。
陈盛看了眼表,李沿安心说难道没时间就不去了吗,陈盛接道:“打呗。”
周围不能喝的已经走了几个,离开前拍了拍他俩的肩,说下次见,能喝的现在也该成醉鬼了,李沿安没空收拾他们,嘱咐了服务生几句,陈盛就拉着他一块走了,包厢里一片挽留声。
等到坐进车里后座,两个人都没喝多少,李沿安系安全带时,手不小心蹭到陈盛袖子挽起来的手臂,裸露皮肤的触感有点凉,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陈盛僵了下。 ?
李沿安心里的疑惑冒头,看了眼陈盛,发现对方的表情毫无异样,他又把疑惑压了下去。
等到他坐直时,陈盛以为他没注意到般往旁边坐了点,愣是在后座让出一道距离。
嘛,和他生疏了。
十七年的情谊就这么被国外的空气吞了吗?
李沿安心里愤愤,一胳膊把陈盛揽过来,问他:“国外的月亮有四江城的圆吗?”
陈盛愣了下,极俊的脸上才浮现起笑意:“国外的姑娘反正没有你俏。”
李沿安:“……”
陈盛看着他的脸,低低地笑出声:“这是真的,她们都没你俏。”
他接着摊了摊手,以表示自己的无奈,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所以我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李沿安一把松开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道:“可喜可贺。”
前面开车的助理差点破功。
李沿安的成年礼是一套老爷子送的复式公寓,因为离公司近,他常住,一众狐朋狗友很少被带来玩,但是陈盛不一样,陈盛是他最好的兄弟嘛,李沿安给他留了房间,就像陈盛的别墅也给他留了房间一样。
只不过这实在是多此一举,房间很少有被使用的时候,两个男人分什么房,打完游戏看完电影打个瞌睡就睡一张床上了,第二天早上被太阳晒醒时看着对方的脸还要嚎叫一声,睡衣带子缠在一起了快睁眼我要下床。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和陈盛两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睡姿现在是否能登大雅之堂了,李沿安决定今晚测评一下。
这套公寓最初送给他的时候,装潢风格颇为巴洛克式,他看得眼花缭乱,干脆地重修成极简风,现在住的时间长了,也有了人气,倒不显寡淡了。
李沿安先去洗澡,陈盛挑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他的客厅放的杂志都是些财经杂志,难为陈盛不嫌无聊。
桌子上的玻璃皿里盛着烟头,些许烟灰洒出一道长痕,刚回国的年轻人目光短暂停留在这半截烟上,接着继续看向手里的杂志,只是他的目光实际上并没有移动,一直落在那一小行字上,心思明显不在杂志上面。
李沿安从不抽雪茄龙的。
陈盛的手在书页的边角摩挲了下。
等李沿安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他这幅模样,半长的黑发被扎起来,丹凤眼垂下看着杂志,陈盛露出来的侧脸骨相优越,表情却若有所思。
李沿安松了松浴衣下的骨头,带子松松垮垮,水珠从耳后沿着皮肤滴下去,他也不在意:“快去洗澡。”
陈盛:“你交女朋友了吗?”
他这话问得突兀,李沿安觉得好笑:“你觉得可能吗?”
先不说他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光是发展一段感情关系,他都觉得麻烦。
感情只会妨碍他处理公务的速度。
那就是没有的意思。
陈盛耸了耸肩:“你都说了,我当然信。”
他年轻的兄弟笑出来,偏灰色眼睛下那颗小痣生动起来:“那你必须信,快点,和我打It takes Two吧,快去洗澡,或者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觉,醒了再陪我打。”
陈盛的目光在他的侧颈停了一秒:“我忘了睡衣放哪了。”
李沿安说:“你忘性真大,搁侧柜里呢。”
接着他想起来:“不行,你好久没回来,记得换身新的。”
陈盛在进浴室之前的目光还在李沿安的侧颈上停留了下,李沿安皱了下眉,手一摸,指尖捻着湿润的痕迹。
水珠。
奇也怪哉,注意这个干嘛。
他坐下来,也看到了烟灰皿里的烟头,一下就明白了陈盛刚刚为什么误会。
李星择上次来又抽烟了。
啧。
他把杂志放到桌子上,浴衣带子勾出来一截腹肌的形状,他不在意地给抚平,寻思着下次挑个时候把李星择打包进公司,省得天天在外面晃荡,一点正经样都没有。
接着他又打开电脑,开了个二十分钟的会。
别的不说,当总裁的感觉其实相当爽,只要不是分分钟甩黑卡的霸总都好说。
在他的左手边,方一城的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
在他的右手边,李叔的消息弹出来,让他有空回家一趟,老爷子要见他。
因为刚洗完澡,神清气爽的气息被他带进工作里,效率一流,最后他满意地合上了电脑。
陈盛出来的时候穿着件黑色绸质系带睡衣,靠在门边,半长的头发洗完不好打理,但是黑色衬得他眉眼隽永深沉,他的语气疑惑:“怎么两年过去公寓里什么东西都换位了?”
他的发丝在往下滴水,半靠在门边姿态闲散,话也闲散。
李沿安侧头看去,视线先落在他的胸膛上,他没听清陈盛说什么,下意识先吹了个口哨:“你还健身着呢?”
他嘴快:“一会来比比腹肌呗。”
陈盛本能接道:“没我的大就别比了。”
是他们少年时期就爱开的没谱的玩笑。
李沿安还没来得及想歪,陈盛就问他:“你东西换位了吗?我怎么找不到内裤了。”
李沿安这下听清了:“在侧边柜上面一层,是换位了,你翻一下就能找到。”
他的目光在陈盛的睡衣上顿了下,然后才收走。
忘了和盛子说这件是他穿过的了。
空气里有秋天夜晚的味道,李沿安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等陈盛再次出来后,他就拿起手柄,把另一个抛给了陈盛:“来玩。”
陈盛坐下来,盯着屏幕上已经开始蹦蹦跳跳的小人,身体却隐蔽地和他隔了点距离。
李沿安这下没有发觉。
陈盛往后坐了点,看到李沿安玩得可乐时的侧脸,偏灰的罕见眸色在昏暗的只有屏幕亮光的房间里被渡亮,他“啧”了一声,也不顾头发挡视线,在手柄上重重一摁,屏幕上的小人跳了过去。
耳边是李沿安的笑。
秋天的冷气和李沿安呼出的热气在他耳边纠缠在一起。
痒痒的。
最常用的沐浴露没换,味道还是他熟悉的海橘味。
陈盛摁着手柄,想,这和以前真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