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造次 第20章

作者:长尔鲨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给应津亭换完药,重新包扎上后,云清晓看着应津亭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陛下……您方才那些话,若是说给秦王听,他会很忌惮的吧?”

应津亭微微一顿,然后笑道:“是啊。”

傀儡嘛,有自己的思想见地可不好,何况应津亭方才那些话还透露出了他其实对大宛朝局了解得并不少。

闻言,云清晓正想困惑地问那应津亭干嘛这么坦率地跟他说这些话,还未出口,应津亭先接着说了:“所以朕不会对秦王说这些话,只是对你说了而已,你又不会去秦王面前学舌,不是吗?”

云清晓轻咳了声。

应津亭唇角微扬。

这小少爷逗起来很是有趣,心里多半又想骂他死断袖,又觉得骂救命恩人过意不去,纠结着呢。

又过了两天,应津亭出了琅睿チ艘惶饲赝醯睦棵鞯睿淮魄逑K淙徊恢烙蛲ぞ咛逶趺此捣赝醯模凑扔蛲せ乩矗魄逑偷弥舷碌氖露恕�

同时定的还有,秦王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近侍石没羽也会和他们同行南下,说是保护应津亭。

此外,据秦王“关心”,担心若是有心人得知应津亭这皇帝出巡了会对他的安危不利,所以秦王的意思是不要对外宣扬,就当皇帝本人没有出宫。

南下“赈灾”平水患这差事明面上可以交给恭王世子应敏行——

秦王一本正经地表示,经过端午宫宴后,云清晓这靖安侯府二少爷有些太招眼,把赈灾的事交给他易引起波澜,这件事明面上既不要和陛下有关,也不要和跟陛下相熟的云清晓有关。而应敏行虽然只是国子监学生又生来结巴,但毕竟是宗室子,身份够格,且众所周知他和云清晓是好友,所以届时可说云清晓是南下同游,旁人不会觉得奇怪,而应津亭可以充作云清晓身边的侍卫仆从隐藏身份,但同时应敏行认识应津亭,不至于慢待了陛下。

不过“赈灾”这么大的事只交给应敏行历练还是有些草率,正好丞相之子孙莫学上个月离开国子监、领了官职,虽然听说孙莫学和云清晓有过点小冲突,但年轻人毛毛躁躁难免争执两句,没什么过不去的,都是同窗、总比不认识的人同行要好,也给丞相家的少爷一点历练机会,所以孙莫学也同去吧!

——从这赈灾官员配置来看,就知道这差事跟玩似的,大概就是一行人象征性带点赈灾银粮,一路游山玩水到了最开始报灾的秋城,被好吃好喝招待些时日,然后和当地官员友好交流完毕,又快快乐乐返程。

好在应津亭对云清晓说时,对这趟出行的本来定义就是玩去的,只是……

“孙莫学?不能换个人吗,谁跟讨厌的人一起出门玩啊!”云清晓吐槽。

应津亭一脸惭愧:“朕没用,本来还想光明正大带你出宫,没想到自己都只能假扮侍从。”

云清晓忙道:“不是,臣没有抱怨陛下的意思……”

秦王不让应津亭光明正大南下,从安危角度出发很说得过去,包括派自己的近侍随行保护也不好指摘他什么,不过某种程度上也能防止应津亭借南下之行做些旁的、往自己这个皇帝身上揽功劳——或许秦王能同意皇帝出宫,就是看在反正皇帝是悄悄出去的,又被盯着,没机会闹出幺蛾子。

云清晓心思简单,凡事点到为止,不爱纠结那些过于复杂的,便觉得这也没什么,秦王那个近侍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资历高嘛,能被秦王信任带在身边,武功应该不错,跟他们一起出去当个保镖倒也挺好,反正出游而已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有一说一:“出宫游玩,其实低调些还更自在。臣也没有真想为难陛下去找秦王说把孙莫学换掉的意思,只是顺道抱怨一下那孙莫学,臣跟他没有同窗之谊,只有旧怨……”

应津亭一脸感兴趣:“你不是前两个月失忆了吗,是听你身边的丫鬟小厮说的,还是这么快又攒下旧怨了?等等,孙莫学这名字,朕似乎也在哪里听过……”

云清晓眨动了下眼睛。

应津亭想起来了:“招你入宫做御前侍卫那日在国子监,朕旁听了你们几个学生在课堂上闲扯,你有个同窗似乎说你和这孙莫学抢过戏子?”

“……”云清晓再度喊冤,“没有的事!臣当时就解释过了,是那孙莫学强抢,臣见义勇为!”

云清晓三言两语把在逸客居发生的事说了。

应津亭听完点头:“你倒是真喜欢画人像,都画到戏楼去了……敢情朕在你眼里,和那登台唱戏的戏子没什么差别?”

闻言,云清晓微微一顿。

如果是刚进宫那会儿,他肯定就收敛德性捡好听的糊弄过去了,但现在么……大概是应津亭肩膀上为了救他而受的伤都还没好的缘故吧,云清晓选择了想什么说什么。

“还是不太一样的,陛下。”云清晓道。

应津亭微微颔首。

云清晓:“臣为了让那两个戏子腾时间,还给了他们各自五十两银子。”

应津亭:“……你的意思是说,朕以为的‘没什么差别’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其实朕这无偿的还不如那两个戏子要你付出的多?”

云清晓忍不住笑起来:“陛下若是想要,臣南下前回家一趟,给您拿一百两。”

见云清晓这么放松,居然都调侃起他来了,应津亭从容地婉拒:“那倒不必,你家里给你攒点聘礼也不容易,没头没尾的,朕不好从中收取。”

云清晓笑容没了:“……”

应津亭真的很擅长让他无言以对。

不过,云清晓的确得在南下之前回家一趟,先斩后奏的“奏”总不能省了嘛,而且出远门的话还得带些行囊,以及云清晓跟应津亭盘算了下,觉得这趟出行可以剑霜和剑刃,云清晓打算回侯府问问他俩要不要一起。

剑霜和剑刃听到能出远门,和他们家少爷一样兴致勃勃,表示在家给云清晓备行囊,等云清晓回来接他们上路。

而老太君和云清寒就没这么缺心眼了。

“陛下撺掇你一起去的?”云清寒凉飕飕地问。

云清晓乖巧地笑:“陛下问了我,我也的确想出门逛逛,正好夏日我没那么容易生病,要是换做冬天,我肯定不跟着出门受罪……”

老太君叹气:“你就不能安生待在长陵城里?你哥这回来之后,你都没在家两天,老想着玩,我说给你说门亲事吧,你不干,你哥又纵着你……两个不省心的混账东西!”

连累他哥一起被骂了,云清晓抱歉地对云清寒机灵一笑,然后眼巴巴瞧着老太君:“祖母,您就准我出去看看嘛,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读万卷书我是没那心气了,但行万里路还是能试试的,您说是不是?”

他一卖乖,老太君就没辙:“你啊……兔崽子一个!你若是真想游山玩水,咱们家还能短了你盘缠不成,干什么要去蹭皇家的车驾,有尊长跟着能玩得痛快自在吗?再说了,你哥三令五申要你早点回家,别跟皇宫牵扯过多,你听进去了几分?”

“十分!”云清晓脸不红心不跳道,还对他哥重重点头,“真的,都听进去了!”

云清寒冷笑了声。

云清晓摸摸鼻子:“但我这不是想着,若我真从家里出发,只带几个仆从侍卫,走远了你们不也不放心吗?我自己也怂,走山路都得怕过不了山头。倒不如正好这回人多一起出门,虽然人多也有人多的麻烦,但也有好处嘛,且陛下不爱摆架子,不至于多不自在。”

云清寒却道:“我看你是记挂着陛下的救命之恩,他提出来了,你正好也不抗拒,便不想扫他的兴,不然光是那孙莫学会同行这一条,以你的臭脾气还能愿意出门?”

云清晓是个少爷脾气,若没有旁的因素影响,单让他自己选择,那是绝不可能委屈自己和看不惯的人同游的。

云清晓嘿嘿一笑:“都有点,都有点,但主要还是我自己真的愿意出门瞧新鲜。哎呀,祖母,哥,你们就准了嘛,我都跟剑霜和剑刃说好了,他们俩都期待上了,你们别扫他们的兴啊!”

“我们准不准的有什么用,你这混蛋小子就是先斩后奏来的。”老太君一巴掌拍在云清晓肩头。

云清晓夸张地“唉哟”一声,把老太君逗笑了。

云清寒脸上的冰冻三尺也融化了些。

南下这件事,终归是定下来了。

鉴于“水患”“紧急”,定在了五日后出发。

消息传到景华宫,章氏匆匆求见正在拜佛念经的钱太后。

“母后——”章氏推开上前的嬷嬷,直接跑进了佛殿内。

钱太后一手捻着佛珠,眼睛也没睁开,念经声断了断,然后也没续上。她闭着眼,心平气和地说:“你也是当太后的人了,怎么越发心浮气躁,有失体统。”

章氏脸上哭一半笑一半:“母后,琅钅潜咚厍俅聪ⅲ朔淙欢酝馑凳枪跏雷幽舷轮嗡庠郑欢涫邓蛲ひ惨校奴殿这会儿忙着给人收拾行囊呢!秦王这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居然愿意放应津亭出宫做事了,这摆明了是要站在应津亭那边抬举他了!我的阿棠成了残废,害死您儿子、抢了我儿皇位的应津亭却要踩着我们的血泪被秦王抬举……母后,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能不心浮气躁,我要这体统有何用!”

钱太后睁开眼睛,坐在蒲团上抬头看章氏:“陛下名讳,莫要直呼,是大不敬。”

章氏一想到儿子应棠棣的右手,就要落下泪来:“母后!”

钱太后重新闭上了眼,面对着佛祖金身,叹了声气:“做主的是秦王,事到如今,记恨陛下又有何用?”

“之前阿棠尚好,我们忍下秦王窃国之辱,欲借刺杀陛下弄他个非死即残,再同秦王与虎谋皮、推阿棠上位,可眼下没了阿棠,即便陛下出了事,皇位也与咱们景华宫上下无关了,宗室之中不是没有其他人选。”

“哀家想过事败,想过钱家会失去对禁军的掌控权力,想过你们章家会被查出和那献舞的刺客有关系,却没想到秦王一概不查,直接对阿棠下了手……倒也并不是觉着秦王干不出这种事,只是哀家本以为,再如何他也会留着阿棠,好掣肘当今陛下。”

听着钱太后的话,章氏忍不住发抖,发间步摇随之晃动得更加剧烈:“母后……母后,您也放弃了吗?您可是我和阿棠的主心骨啊,您之前不是很坚定吗,您不能就这么不管阿棠了啊,母后……”

钱太后没有说话。

章氏跪倒在她身边:“母后!我求求您了,阿棠是您唯一的亲孙子啊!秦王老了,即便如今不放权,将来……只要陛下在位一天,只要他比秦王活得更久,他就迟早有拿回大权的那一天,届时他能容忍下阿棠这个怀帝之子吗?哪怕阿棠右手不行了,没有抢他位子的资格了,但阿棠的存在本就是他眼中钉啊……”

“若陛下是个仁善之君,那事到如今我也认命了,赌一把将来他不会对阿棠这个侄子如何。”

“可您知道的,当年要送皇子去南颖为质,原本是定下了先帝去,但不知怎么临出发前改成了当今陛下,他在南颖为质十五年,回来后丝毫不顾先帝特意让人接他回大宛的情分,竟是不到两个月就害死了先帝,还让秦王扶持他篡夺了先帝留下的皇位……母后,当今陛下不死,将来死的便是阿棠了……”

钱太后古井无波地说:“如今拿不准秦王态度,你就不怕再对当今陛下下手,会惹得秦王再对阿棠下手?这回是一只右手,下回呢?你怕将来陛下不容阿棠,就不怕如今秦王不容阿棠长大?”

“母后……”章氏不知所措,“说不定……说不定这次阿棠的手真的是太监疏忽,或者,或者其实是陛下让人干的,您……您不是也说秦王本该留下阿棠掣肘陛下吗,或许就不是秦王做的呢……”

钱太后苦笑了声,轻轻拨动手里的佛珠。

章氏自知难以自欺欺人,毕竟若应棠棣的手不是秦王干的,那就等于秦王对这次端午宫宴刺杀毫无作为,而这是不可能的。

“秦王准了陛下出长陵城,但要隐藏身份,可这消息还是从琅畲顺隼础D悴拢赝跸M颐亲鍪裁矗俊逼毯螅蠓畔路鹬椋隹劭凑率稀�

章氏嗫嚅地回答:“……再刺杀陛下?可阿棠已经……”

“他啊,到底也是老了,有些糊涂了,却还以为和年轻时、和平德十九年时一样,能把所有人都看透、玩弄于股掌之间。”钱太后轻声说。

章氏不明所以。

钱太后:“按大宛律例,阿棠是没资格了,可律例不是人定的么?兵器够利,傻子也能被推上皇位……”

“禁军仍在钱家手里,你们章家清流世家,桃李满天下、走哪都有三分薄面,接下来当今陛下还正巧不在宫里……若我没有猜错,此番陛下暗中离开长陵后,秦王身边眼熟的仆从也会有人‘恰巧’不在,秦王说不定还会碰巧称病……多好的谋反机会啊。”

章氏喃喃:“母、母后……”

“阿棠伤了手,如此奇耻大辱,若有机会放手一搏,自然要脑子一热连忙抓住的,秦王大概是如此想我们的吧。”钱太后笑着摇摇头,“他老了,却还是舍不得放权——也放不得权,不然放权第二日他就得死于非命,他摄政这么多年,可不止得罪大宛皇室。”

“但他又不得不认清老了的事实,所以想重现平德十九年先帝与外戚陈家内乱之状,再度集权,也证明他的老谋深算,如此既能打压了咱们这心有不甘的先帝势力,亦能敲打新帝……”

“若有朝以日他秦椒缠绵病榻了,你说新帝汲取教训,是忍不了最后一刻、趁他病要他命呢,还是忍了那么久不差那一时,为了避免秦椒又是设局、索性让他得以顺遂终老呢?”

钱太后说着笑得更厉害了,看得章氏忐忑不安。

钱太后说:“这人啊,到老了,管他从前多风光,竟都得操心生老病死那点事,秦椒也不例外。”

章氏抿了抿唇,竟也慢慢镇定下来:“母后,那我们?”

“此番他秦王为了设局,没有对钱家和章家下手,也算是给阿棠留下了助力。接着么……刚才不说了吗,秦王老了,咱们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死的。”钱太后道。

章氏:“可……万一他长寿……而且我们和当今陛下不一样,秦王没了,对我们也不一定是好事……”

“秦王不是个突然想得起来自己老了的人,他如今这般作为,想来是身体已经有了衰败征兆,倒也不用盼他长寿。”钱太后说,“夺皇位本就是凶险之事,哪有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们这边的道理。”

“让阿棠好好休养,把手尽可能恢复好一些,身子也养好,钱家和章家接下来韬光养晦,待到秦王身死之日,便是咱们与当今陛下你死我活之时。当今陛下在秦王眼皮子底下,届时乍然没了压在顶上的石头,但又还未来得及接管朝局,那会是最好的时候。”

“这回,就让堂堂秦王也谋算落空一回吧!”

章氏被钱太后说得只觉主心骨重新立了起来,她规矩叩拜:“是。”

……

临行之前,秦王身边的近侍石没羽与他辞别。

“王爷,属下还是以为,或可派遣其他侍卫跟随陛下南下,属下应当留在王爷身边护卫。”石没羽一板一眼地说。

秦王笑道:“本王身边还有万杉军,不必担心。陛下难得对本王索要点什么,自是要答应的。”

应津亭对云清晓说,这石没羽是秦王为了“保护”他而塞过来的。

然而事实是,当时应津亭在揽明殿说了想要南下游玩、有需要的话他也可以顺道看看朝廷为难的水患情况,然后主动提出,端午宫宴在紫薇殿刺杀发生时,瞧着秦王身边这近侍护主十分可靠,便想要他一同南下护卫。

秦王思索过后,竟也同意了。且应津亭既然提及了“水患”,那便把这件事也交由他们一行去看看,只是不能光明正大说是陛下要去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