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报纸糊墙
作坊里那些小娘子们,初时因为这几个新人外貌上与自己差异太大,并不怎么敢与她们接近。一起工作生活了一些时日之后,发现其实她们也是很好相处的,干活也很勤快,吃得也很多。
她们羊绒作坊里那个管食堂的娘子,整个就把那食堂当成自己家的一般,十分地心疼物什。
小娘子们每日在这个食堂里吃饭,有些吃食是有限制的,每人只能给多少,给了这个就不能给那个,但是像那些填肚子的杂面饼子粟米粥之类是不限量的,想吃多少都行。
这几个昆仑人小娘子刚来那两日,生生就把那管食堂的娘子吃得脸都绿了,其他小娘子们见了,都觉得好笑得紧。
第375章 生死之交
再说西坡村这边,林五郎这两日收到罗大娘的信件,言是她已经从江南那边回来了,现如今她人就在长安城中。
五郎当时看了信件,立马收拾行囊便要走,被林父给摁了下去。
林父到村口的许家客舍去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个月底,罗用的这些弟子们会运一批从北方过来的商贾那里收购来的羊脂皂去往长安城的南北杂货,于是林父便让林五郎再等一等,等到了月底再与他们这个运货的队伍一起走。
“何需等到月底,与那定达快递的人一起走便是,他们现如今两三日便要走一趟。”
林父刚刚回到家中把这个话说完,不待五郎说什么,那林六郎就先说话了:“阿兄你且安心去,这家里头还有我们呢。”
“又能有你什么事,莫要瞎掺和。”林父斥了他一句。
“那定达快递的人,也不是从咱们这边出发,一直就走到长安城,他们那些个货物,运到隰城便要倒一手,到了临汾又要倒一手,这一路上倒来倒去的,人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林母揣着袖子坐在炕上,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听闻那王当手底下这两年又添了不少人手,那些个新来的,未必个个都识得你阿兄,又如何能够指望他们照应。”
林母年岁大了,这两年她这身子骨也是有些衰败了,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没了从前的气势。
“那也不怕什么,我阿兄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了。”林六郎满口道。
“莫说那些没用的。”林母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聒噪,复又对林大郎林二郎媳妇言道:“横竖还有一些时日,你们这两日也帮他收拾收拾,做一两身新衣裳,备几双好走的鞋子。”
“喏。”林大嫂林二嫂应道。她们心里大抵也都知晓,林母这是担心五郎穿得磕碜,被人瞧轻了去。
“衣裳是要多做几身,鞋子带恁多做甚?”说话的是六郎媳妇,这时候她挺着个大肚子,瞅着应有六七个月的模样,这时候只见她玩笑着对林母说道:“伯子这一路下长安,平平稳稳的俱都是水泥路,又有马车乘坐,怕也只有晚间投宿的时候才会下来走两步。”
“这般远的路,总是要多带几双鞋才安心。”林母缓缓叹了一口气,似是有几分疲倦的模样,然后便说自己要歇下了,叫他们也都回去歇着。
待屋里的人都走完了,她又叹了一口气,对林父说道:“这六郎媳妇,着实是个没脑子的。”
前些年刚入门的时候,就看出来是个不省心的,还打算仗着耶娘对六郎的宠爱,压过罗大娘一头,结果反倒是她自己吃了苦头。
这两年罗大娘飞高了飞远了,莫说还要压她一头,怕是连攀都攀不着了。
她倒也转过弯来了,转而巴结起了林五郎。却也是个不能成事的,对着五郎的时候就是满面笑容好言好语,对她那两个嫂子却无半点敬重,殊不知五郎将这些事情看在眼中,心里对她亦是不喜,只五郎那人向来话少,待人又和善,即便心中有些不喜,面上也并不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瞅着是个机灵的,内里却也傻得很,倒还不如像她二嫂那般,干脆木讷些。”对这个小儿媳,林母那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若是果真如那老二家的一般,你道六郎还能看得上?” 林父回她一句。
“唉……”说起林六郎,林母又是叹气:“六郎如今年岁也这般大了,怎的还是不着调,早前就连那县学里的先生都夸他是个聪慧的。”
那县学的的先生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此子虽也聪慧,却奈何无心向学。林母这便牢牢记下了,不时便要拿出来说一说,以此证明他家六郎确实是个聪慧的。
主屋这边老两口这般说着话,院子里的其他各个屋子里,那一对对的两口子们,各自也都有着自己的嘀咕。
五郎就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就是整理东西,一会儿整理衣衫,一会儿整理鞋袜,想到自己一直要等到月底才能出发去长安,很是心焦。
但是耶娘说得对,跟月底这个运货的队伍出门,比跟王当手底下那些人一起走要安全得多,如果大娘在家,她定然也会这般说。
马上就要离家了,心中也有一些感慨,这一次去长安,大娘若是再说要去江南,他便要跟着一起去。
这一次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心中很是焦灼不安,对于家里面的这些个事情,并不十分上心。
他们家来来去去也就是这些个事情,无非是父母偏心,兄嫂不满。
五郎小时候也会为这些事感到憋闷委屈,自打取了大娘以后,便把自己的感情更多地给了大娘,对于耶娘的偏心偏疼,便也不像过去那般在意了。
早前那些年他还想着,不管耶娘再怎么偏心,将来分家的时候,他那一份定然不能少了,他自己可以胡乱活着,吃些苦也无所谓,妻儿却是不能。
转眼这些年过去,如今的罗大娘,如何还能看得上他们林家的这点家产,于是五郎便也不在意了,父母总归还是要孝顺着,其余便都由他去吧。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月底,林五郎身上穿着嫂嫂们给他准备的衣裳鞋袜,提着几个大包袱,将他们一个一个放到马车上,那里面有衣物有干粮,连被褥都带了。
林家老小一路将他送到村口,看着他与罗用那两名弟子汇合,一群人沿着村口的那条水泥路,缓缓向着离石县的方向行去。
林母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抹着眼泪,林父不言不语地站着,仿佛也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了。
五郎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挥挥手让耶娘回去,莫要一直在那站着,林父也挥挥手,让他只管走。
村里也有其他人出来相送的,林家人就站在人群里,手里抱着牵着娃儿,伸着脖子看着五郎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五郎是个命好的,娶了个能耐的媳妇,两个人感情又好,虽然分居两地,信件往来却颇频繁,看得旁人也是艳羡,只是他这一次离开西坡村,将来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众人一起回往村里的时候,有人这般问林母,林母却虎了脸:“自然要回来,他一个农户出身,不回西坡村种地他还能去哪儿?”
林家老人到底还是想让林五郎保住农籍,即便最后终究还是保不住,那也是多保住一日是一日。
五郎他们的车队这时候也渐渐走得远了,他们这一次运货南下,都是用的驽马拉车,驽马走得快,行程能短许多日,五郎则与罗用的两名弟子同乘一辆马车。
他们这一趟运货,主事的便只有两个,余下的都是从周边村子里雇来的脚夫,在他们当地雇脚夫,价钱比那些外来的脚夫帮略贵些许,但是胜在知根知底。
车队在这一条水泥路上走着,大抵都还平坦,只偶尔也有颠簸。
想当年这条水泥路刚修起来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现如今这路面上早已有了坑洼,前两年刚刚补过一回,这两年又有一些地方破了。
这些年下来,他们这里也有不少变化。
西坡村村口的那个水泥作坊前两年挪到县城去了,早前在水泥作坊干活的人,有些跟着去了县城,还有一些就在那打谷机作坊干活,那打谷机作坊近两年生意颇好。
自从罗用走后,村口那个许家客舍的生意就不如过去那般好了,如今也只留下妇孺老人继续经营,常常还是会有一些过来买打谷机的,或者是带了毛线过来西坡村寻人织毛衣的,会在许家客舍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