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报纸糊墙
相对来说,一双手套那就没什么,横竖他家翁婆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做活,整天的抱着一个手炉,并不怎么需要手套这个东西。
罗大娘得了这一双手套,也是很高兴,平日里做家务活戴不了的时候,脱下来揣进怀里,也觉得怀里那一块暖乎乎地跟捂了个小火炉似的。
待到稍微闲下来,纺纺麻线,或者是做些其他活计的时候,这双手套就能戴上了,这手套又软又暖,那粉粉的颜色,看在眼里也叫人特别欢喜。
“大娘,你这手套可暖和了吧?”她那两个嫂嫂十分眼馋。
“是啊,暖和着呢。”罗大娘摇着麻纺车,唰唰地纺着麻线,她家这个纺车个头大,她得站着纺,事实上纺麻这回事,要想纺得快,也是要花些力气,坐着纺使不上劲,村里很多媳妇子都愿意站着纺。
站在那里左右开弓纺上一小会儿,身上就有热乎劲了,手里头再戴上那一双手套,可不就更暖和了。
罗大娘那两个嫂子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早前她们为了不让大娘动摇她二人在林家的地位,不肯好好教她织布,现在怎么样。
前些日子,林家添这台麻纺车的时候,林母又给她们添了一台织布机,叫罗大娘纺线,她二人依旧织布,只这家里多了一台织布机,她二人织布的时间自然是要比从前更长,这时间一长,脖子也酸了眼睛也花了,罗大娘一个人纺出来的麻线,她二人根本织不完。
也是自作孽,早前她二人若不是那般作为,现如今三人轮换着纺麻织布,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事实上她二人都知道罗大娘能织布,就是先前都不肯叫她碰织布机,织得不熟练罢了,这会儿她们想叫罗大娘织布,罗大娘却是不肯了,只推说自己手笨学不会,还是纺麻好了。
这事老两口也都是看在眼里,却也不说什么,那五郎媳妇平日里虽是个话少的,但她也是罗家长女,家中那一群弟弟妹妹可都是服她管的,怎么也不能是个软柿子。
那两个媳妇子自作聪明,也该叫她二人吃吃苦头,免得将来不知道天高地厚,连翁婆和自家男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家男丁众多,做豆腐那些活儿待他们做上了手,便也不需家中女眷帮忙,做醋那些活儿,前些日子也都忙过了。于是这个冬日里,大娘和她那两个嫂嫂除了轮流做饭做家务,主要就是纺麻织布。
“大娘,你这个手套给我也戴戴看呗。”实在眼馋得没办法,于是那林家大嫂便央大娘把那手套给她也戴戴看。
“好啊。”甭管私底下怎么较劲,明面上,罗大娘总还是要给这两个嫂嫂几分颜面。
林大嫂接过大娘递过去的羊绒手套,拿在手里,便觉得异常柔软暖和,把手伸进去,更觉得那一股子暖洋洋的劲儿,仿佛都要暖到骨头缝里去。
“给我也戴戴看。”大嫂都说话了,二嫂这时候便也不端着了。
两个嫂嫂戴过这个手套,都觉得太暖和了,一想到罗大娘的娘家兄弟,也是羡慕得不行。
她二人自打嫁入这林家,娘家那边除了过年过节那点子礼尚往来,其他便也没管过,娘家兄弟那边,时常还想从她们这边沾点好处。
从前她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出嫁的女儿,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她们还算是嫁得好的,不用指着娘家那边。只是这会儿被罗家几人一比,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同样都是天生父母养的,那罗大娘的娘家兄弟可是把她当个宝,自家那些娘家人呢,又把她们当成个什么?
又两日,那林大嫂的大哥又找她说那豆腐方子的事,正好赶在这气头上,结果啥好处没落着,还被林大嫂狠狠给撅了一顿,灰头土脸回家去了。
再后来,这妯娌二人私底下就合计开了,自家兄弟不心疼她们那也是没办法,她们自个儿得心疼自个儿啊。
于是她二人便跟大娘商量,从罗家这边拿了几个垫子回去戳,好歹挣几个钱,也给自己弄一双手套。对于这些事,林家老两口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每个月只要能织出那么多布就行。
“你就这一下一下地戳,甚时候才能戳出一双手套来?我可听五郎说,人家那一双手套要卖一百多文。”
林大郎这段时间也在家里做竹链,这会儿做得脖子有些酸了,便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见他媳妇还在埋头戳垫子呢,从吃过晚饭一直到现在,噶哒噶哒的,就没见她停歇过,也不知道是在戳垫子呢,还是在戳她那娘家兄弟呢。
“我这几日连戳了好几个牡丹坐垫,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看到的也是这个花样。”她媳妇手上不停,嘴里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是说?”林大郎心中一动。
“总觉得这羊毛毡坐垫,我自己也能做。”林大嫂说道。
“那罗三郎能让你学这个?”林大郎有些不信。
“不问问怎能知晓?”林大嫂这时候心中也是懊悔,早知道当初不折腾那些个幺蛾子多好。
“你好意思问啊?”对于家里这几个女人的事情,林大郎那是门儿清。
“我听人说,罗三郎那些个弟子拿了材料回去做,从头到尾全部做好了,一个垫子给算十文钱的工钱,做两三个垫子,随随便便就是二三十文,可比你辛苦吧啦做那一条竹链轻省多了。”林大嫂说道。
“你真能做?”林大郎将信将疑。
“我觉着自己能做。”林大嫂道。
次日一早,这两人便一同去了罗家院子,明面上是交垫子,实际上,话里话外,就透出自己也想从罗用那里拿羊绒回去做垫子的意思。
可无论她们怎么明示暗示,罗用死活就是不接茬,最后只得又拿了几个半成品垫子,一前一后出了罗家院子。
“你说他是真没听懂呢,还是假没听懂呢?”待到离那罗家院子稍远了些,林大嫂便问她男人了。
“这事直接找那罗三郎肯定是不行了,你还是先问问大娘,看她那边是怎么个意思。”对于这种小道道,林大郎向来是比较机敏的。
“啧,我不就是不想去问她。”着实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那你就别指望能挣这个钱了。”林大郎道。
“要不然,咱自个儿弄点羊毛在家里试试?”林大嫂实在有些心痒,她心里头就是觉着,那种垫子她肯定也能做得出来。
“除非你是打算叫我们林家跟罗家那边撕破脸。”林大郎说道。
自打那罗三郎醒来,也快有一年时间了,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不少事,前些时日,郝刺史和涂县令还去了罗家院子,给罗用带来了圣人的赏赐。
虽说早前这林大郎还有小瞧罗用的心思,但现如今他的想法早已发生了改变。
“呸,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林大嫂呸道。她可担不起那搅家精的罪名。
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呢,自打罗用得了那一份赏赐,他们罗家在这十里八乡的地位可就不同以往了,罗大娘作为出嫁的女儿,也跟着水涨船高。那一日罗三郎送了一篮子梨过来,林父林母都不知道几热情。
“真没想到,罗三郎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整日里笑眯眯的,却也是不好说话。”一想起这事又得经罗大娘那里,林大嫂心里就很是发愁。
“早跟你说了,没事别劲儿劲儿的,穷折腾个甚,可是讨着了什么好处?”
“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怎么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