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秋色为伊忙 第24章

作者:阳春面 标签: 种田 穿越重生

那晚炕桌上的铜锅周围围了一圈的肉,刘珀看着满桌丰盛,再瞧瞧坐在自己左右的俩孩子,心里直叹这些年的生活过得是值了。

三人吃得满嘴留香肚皮朝天,因为要守岁还不得睡觉,刘珀无聊,索性取了铲子挖开炕边埋钱的地,与俩小子一起坐在地上数钱。这些个钱全是霍临秋在县里做牙侩赚来的,刘家平日的开销用刘珀在后院养着的鸡啊羊的来换就够,也用不到霍小哥送回来的,如此积了六七年,现在这大坑里竟已有了百来贯的铜板。他们三人没数多久就失了耐性,一是铜板太多又重,搬起来不方便,加着有些时间久的钱都沾上了土,一摸倒把手给弄脏了。刘珀把搬上来的铜子儿再一股脑推到坑里,拍拍手自嘲道,“真是穷惯了的,有钱也只会藏着发霉。”

“我们本就不富贵,当然要把它们藏好了。再者这些钱也不过就看着多,若大手大脚,没两天就会用掉的。”霍临秋安慰刘珀,想想又说,“不过姨父倒可以拿些钱去多买几块地,县里的粮食价高得很,等种出了拿去卖该能换不少钱。”

“那也得有人种啊,这一亩两亩的我还能抗,多了我可受不住。”说白了,刘兄弟就是懒。

“姨父忘了还有我么?又不是小孩子了,农忙我也可以帮忙啊。”

“你来?你一年才回家几次?我可不敢靠你!”刘珀说这话时表情埋怨,俨然就是个等不到小孩归家的可怜长辈。霍临秋一看忙凑到他身边示弱,“还不是姨父一直催着我成亲成亲的,我还以为你是不想与我住一块儿,要我出去单过呢!”

“哪有的事儿你这小子!”刘珀一听这话就想去拍他脑门,不过手上还粘着土只得作罢,他干瞪着眼说,“我让你成亲还不是为你好?你看谁家的小子到你这个岁数还打光棍的?”

“姨父不也一个人?我俩凑一块儿岂不正好?”霍临秋眨着眼与刘珀开玩笑,而后不等回应就整个儿挂到了他身上,脏手也顺势往人衣服上擦,气得刘珀只顾与他闹,很快忘了这茬。

刘小僖看着对面两个大人闹得没个形象,相当无奈地摇头,心下疑问他霍哥哥咋总喜欢与他爹开玩笑?不过方才霍哥哥说要和他爹凑一块儿?那是不是霍哥哥就要成霍后娘了?一想起后娘刘小僖就激动了——霍哥哥说这后娘可是要吃小孩儿的啊!那他自己岂不是也要吃小孩儿了?

吃?

吃个大头鬼啦!

已开了蒙久读圣贤书的刘小僖小朋友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蠢蠢笨笨的小傻帽?这事儿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来自个儿那时被霍临秋蒙着当枪使的遭遇,小孩儿就觉得心肝乱颤地憋屈,他噌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猛捶了两下小胸脯,边嚎着“霍骗子竟敢骗小爷!”就朝霍临秋扑了过去。那边两人一时不察被撞得东倒西歪,齐齐把魔爪伸向新来的家伙。后来刘小僖不留神脚下踩空,竟一头栽进了还没填上的钱坑——痛是痛的,但这被铜钱围绕滋味,那也绝对是“百般销魂”!

小朋友扑倒在铜钱堆上两手抱着钱只打滚,他嘴里不停嚎着,“钱~钱~~都是小爷的钱~~”可把坑上两人乐得不行。正笑呢,屋外突然传来噼啪声,屋里三人一愣,刘珀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拍脑门道,“玩忘时辰了!”忙与霍临秋一起把刘小僖拉出钱坑,三人七零八落地拖着先前用纸筒和麻茎裹火药编成串而成的鞭炮去院子里放,噼噼啪啪的响声加入了村里其他人家,红红的火光照亮了三个脏兮兮的脸蛋,开怀的笑容温暖了三颗傻兮兮的心肝。

作者有话要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流

哪天也让刘白白去见见“侠女”哈-0-!

---------

顺便阳春面玻璃心,上章想了小黑大黄的恋爱史,这张突然有种不想把它杀掉的感脚T T

---------

再顺便阳春面表示俺也很想去钱堆里打个滚- -|||就算是一毛一毛的俺也愿意啊TAT!

旱屎个爹的鬼天气

这年的春节一如以往那般过得人窝心,唯一的缺憾是整个冬天都没下雪。照理说,汾州靠北,冬季该是银装素裹,如今整年都未见一颗雪花,还真让人不习惯。村里的那些老人对此难免担忧。古有云“瑞雪兆丰年”说得不无有理,没了积雪,地里的害虫就冻不死,隔年还真得多些心力除虫。

刘珀是觉着冬天少了打雪仗堆雪人这些玩乐活动挺遗憾,他本没多往心里去,不想来年还真不咋地太平。从入春开始,他们这块地方就不常下雨,雨水不足,地里初长的苗就得多灌水。刘家院子里虽有井,可天旱不下雨,地下水冒得也就少了。刘珀本是爱干净的,平日清洗扫除的水多,此时突然让他节水还真挺困难,他本以为熬过这段旱季到了夏季就会好。怎料这年的夏天不仅没的雨水,天气还热得恼人。

所幸霍小哥在听得刘珀几次抱怨后,增多了回家的次数,每每都会借头驴拉一车水回来救急,刘珀说过他几次别麻烦到秦家两口,霍临秋却道这些都是秦家两口地好意,他们在县里用不得太多水,放着也是多余。

家中井里蓄的水已大不如前,刘珀想想也不推辞,只亲自跑去县里谢过了秦氏夫妻。

由于日头大天气旱,今年收麦收得也早。收成当然是不太乐观,加着北边金人有举兵入侵之势,朝廷今年打着收军饷旗号增加了税收,除却交了杂税与准备种下地的种子,家里粮食一下就紧迫了起来,为防米价上去,他还得先买些米回来存着,于是本打算买地的钱就只能买成米啊地瓜之类的吃食给家里果腹,刘珀自来到这里还从没碰上过这样不如意的情境,心情自然低落。不只刘珀一人,整个村子最近都不似以往那般热闹,大人们都在为生计担忧,小孩儿也怕淘气碍了长辈的眼被训而乖乖帮忙做事。总算大家都是种地的,家境好些的人家地里种的地瓜多,收的米也多,同村的拿着别的物什去换,也比到外头买粮食来的方便实惠。

到了年尾,刘珀头一回如此正儿八经地带着俩小的一起祭灶神,拜祖宗,只求来年风调雨顺,老天能下几场雨帮帮忙,刘小僖笑他爹“临时抱佛脚”,刘珀只说“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可惜这老天爷大概是管的事儿太多,根本没听见刘珀的祈祷,第二年依旧旱得慌。地里若不每天浇水都快干出裂痕来,刘珀现在已是舍弃了一切清洁活动,只把自家井里的些许水全往地里送。霍临秋现在每次回来,都能发觉家里两位比上回更黑更脏了些,唯有两片干裂嘴唇,在黑乎乎的面孔上白得吓人。

霍小哥看着心疼,可也没有顶用的办法——县里秦氏家的那口井出水也少了许多,他当然不能再蓄好水带回来。刘珀瞧着他家小哥一脸自责,还故作轻松地甩手道,“阿秋你摆的甚个表情,咱们难得体会把男人味,该珍惜这机会才是。”

话说这么说的,晚上睡觉刘珀还是提议让霍临秋单独睡一间,“我与小僖脏到家了,别熏着你。”

霍临秋愣是不肯,上了炕还硬与刘珀凑得很近,不过没一会儿他就自动拉开距离,颇为婉转地说,“味道还真挺大的。”

“闭嘴!”刘珀立刻垮了脸,这兄弟虽然脏了许久,却还是很介意别人嫌的,他抓了抓自个儿油腻腻的头发发狠道,“再不下雨老子就不管地里那些麦子了,随它是干死还是枯死的,真是烦!”

霍临秋被逗得笑了,他安慰刘珀道,“我听县里衙门的人说过些日子陈知县会率僚属在汾河边设坛祭祀求雨,想来会有些用吧。”

有用才怪呢!刘珀心里嘀咕,他这些日子可没少与刘小僖一起挑线绳拜龙神排位,也不就是听老人说这样做会求到雨?这悲剧得连各种迷信活动都用上了,要下早下了,还一定要等知县出马才成?扯淡呢不是!

不过这回汾州知县大张旗鼓地率僚属请高僧一起祭祀求雨的举动还真他娘的扯出个蛋来了!丫祭祀活动结束没两天——下雨了!竟然下雨了!倾盆大雨!!

春末夏初,闷了快一年多的汾州县在几声雷响后终于落下了雨滴,刘珀那时正在地里用少得可怜的水湿润干巴巴地田地,就看见一颗豆大的水滴突然打在他面前,在土黄的泥上印出个黑色的晕,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刘兄弟反应比较慢,还不大相信自己所见,旁边地里的村人早炸开了锅——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

一时间,整个村子此起彼伏的全在欢呼这三个平平常常却又如此重要的词儿。

下雨了?下雨了啊!

刘珀只觉自己干涸的躯体中突然又产生了液体,并且争先恐后地要从眼眶里冒出来,这是喜悦,一种在压抑许久后终于得以爆发的狂喜。他仰起头,任由逐渐密集的雨水打在脸上,很痛,而后他又张开嘴,让雨水灌进自己的喉咙,很甜。

久旱逢甘露,人生一大乐也。

田埂上已有不少人跪下拜天感谢老天爷,刘珀也随着他们一起拜了几下,后又觉得这样做挺傻,便拖着锄头狂奔回家偷着疯。

他才踢开家门,就见本该在村塾的刘小僖也回了家,原来课上看见下雨,那帮孩儿全都扑到窗边乱吼乱叫,李秀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索性提早放了课。小朋友比他爹先一步回到家,这会子已脱得精光在院子里发疯,刘珀难得没骂他,只将家里所有能盛水的都搬来院子里蓄水,连吃饭用的大碗都被摆了出来——他可真是缺水缺怕了。

这场雨下了有一个时辰,浇灌了地里青黄不济的麦子,也冲散了压抑在村人心里的燥闷。刘珀终于能洗个爽快澡,差点没把自己的皮肤搓烂。霍临秋第二天也就从县里回来,他着实有心,昨个儿也在院子里用盛了好几桶雨水,刘珀一看到多出来的水,立刻匀出一盆拆了被子床单来洗,平常舍不得用的皂胰子也被他拿了出来。

“终于熬到头了!”他边洗边对霍临秋说,“不然没被渴死也要被熏死喽~”

说这话时刘珀抑不住地咧嘴笑,眯起的眼角都起了笑纹,霍临秋老长时间没见他姨父如此开心,一时有些看呆,心脏砰砰地直跳。他立刻抢过刘珀手上的被单替他洗,刘珀现在心情好得能上天,他没注意到某些小朋友不明所以的红脸,还去刮了刮人家的鼻子说,“我去弄些好吃的,晚上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当晚吃饭,刘珀拼着自己做饭的最高水准折腾出了一桌炒菜,规模堪比过大年。三人正准备上桌,隔壁王婶来敲门,王家也在为这终于落下的雨庆祝,王大叔今早特意去县里买了些羊肉,这会子就是来给他家送些的。刘珀忙把自己的几个菜挑了些回赠与王婶,虽比不得羊肉,但邻里间的情谊怎用这些俗物衡量,有心便是好。

刘小僖因明早还得去学堂,吃饱了便去自己屋赶功课,刘珀真是被压抑久了终于撇下重担,还觉得不够尽兴,便去碗柜上捧出前年霍临秋带回来的一坛花雕。他平时鲜少喝酒,不是不喜欢,只是舍不得。

霍临秋知道刘珀稀罕酒,陪着对饮几杯便放了酒杯,于是这整坛花雕大部分都进了刘兄弟的肚子。他心情好喝得快,不时就醉醺醺趴在桌上不肯动了。霍临秋唤了他几声不见答,只得把他架着往炕上拖。

刘珀浑身发软靠在对方身上,走动时不小心歪了脑袋,嘴唇擦到了霍临秋的脸颊,霍小哥未有准备被吓了一跳,只觉半边脸唰的一下通红,难受得要命。他几乎用甩的把刘珀扔到炕上,那位醉倒的兄弟还无所觉地,四仰八叉地瘫在那一动不动,只一张嘴微开着呼吸。

霍临秋方才也喝了点子酒,分明无甚事却还是让他觉得自制力下降,他想立刻离开这儿,偏脚下没个动静。就着昏沉沉的烛光看了刘珀好一会儿,那两瓣微张的嘴唇就在面前,上头沾了酒有些湿润,红红的像是在诱他品尝。

终是忍不住凑上前,越凑越近,近得两人呼出的气息都好像融了在一起,酒气熏然,让人意识模糊。然后终于碰上了,与想象中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温暖。霍临秋想笑,又很想哭,他想将刘珀紧紧抱住再不松手,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贴着他的嘴唇,以求来一点点名为爱情的错觉。

刘珀隔天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宿醉闹的,更主要的是,他昨晚做了个梦,一个堪称惊悚诡异的……嗯,春梦。梦中,他浑身乏力脑袋昏沉地躺在床上,霍临秋则眉目含情地向他靠来,越凑越近,并最终与他唇齿相交,刘珀被吓得半死,死命想挣脱偏只能平躺在那,无可奈何地任由那条温热的舌头在自己的嘴里搅动。

照理说这刘兄弟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梦见些美人招来点艳色也不为过,可偏偏这□融融的主角是他从小拉扯大的霍小哥——那就不是可以笑笑就过的事了!刘某人头疼得不行,正在炕上嗯嗯啊啊地哀叫,霍临秋已掀了门帘走进屋。他手里端着碗热茶,见着刘珀醒来,便将茶碗递了过去,“还好吧,姨父?”霍临秋笑着问道,“昨天喝得可多,都睡到中午了。”

这位“始作俑者”面色坦然,刘珀也不好意思故作扭拧,再者毕竟只是春梦一场,还是最为寡淡的亲吻,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脑内乱七八糟的心思全甩去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