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迹流风
东宫的大殿中寂静一片。
已经安全的乐宴平又一次站到了萧季渊身后的位置,烛火明灭间,气氛异常压抑。
许久,萧季渊才冷然地开了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池余雪。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那天在法场之上,她还在叫嚣着他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一个叛臣之女,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还会把兵权交给你,难道,还要给镇国公府又一次拥兵自重的机会么?】
池余雪又拜了三拜,【太子殿下,罪女绝无此意。罪女愿从最低等的兵士做起,只求能亲上战场,保家卫国。】
【太子殿下,镇国公府世代忠良,如今却因为家父的一己私欲毁于一旦。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更改,罪女只愿以这婻風条微不足道的性命,恪守祖辈的名节。】
那天,池余雪拜了很久。可惜,她最终也没有等到萧季渊的回答。
侍卫押着她回去了她应该回去的地方,而等人离开后,萧季渊拉着乐宴平的手将人翻来覆去地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乐宴平全无受伤,才终于轻舒了一口气,勉强放下了心。
对此,乐宴平却不甚在意,因为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池余雪会怎么样?】
萧季渊摇摇头:【兹事体大,我会如实禀告父皇。至于她……好了,别想了。宫门这会儿已经落锁了,今夜就先在我这儿休息吧。】
乐宴平应了好,随后第二日便回到了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继续守孝。
他不知道萧季渊和乾安帝商议了什么,只知道在三日后的清晨,关押池余雪的大牢意外燃起了大火。
【乾安三十八年,牢狱走水,狱卒奔走相救,半日方止,叛臣池衡之女池余雪,卒于火势。】
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池余雪。而大将军卫容的府上,则忽然多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唤为卫安。
据说,是大将军一个不知道多远的表兄家的孩子。
那少年尚未及冠便跟着卫容上了战场,自一个小卒子开始,凭着实打实的军功一路晋升,最后成功当上了卫容副将,随之征战沙场。
卫安卫安,卫戍长安。
后来“卫安”跟着卫容回京述职的时候,乐宴平曾在为军士们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他”变了很多,第一眼的时候,乐宴平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但“卫安”认出了乐宴平。
边疆的苦砺让“他”褪去了曾经的娇软,周身的气质已然带上了军士特有的冷冽和肃杀。
然而当他们隔着大半个金銮殿遥遥相望的时候,恍惚间,乐宴平却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站在宫道上,气急败坏地和他吵架的娇蛮少女。
可叹,昨日之日终是不可追。
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隔空相碰,一切生死恩仇,终如过眼云烟。
【流年清雨终成梦,昔日繁华处,一念血洒长阶误。】
【罪业报偿皆由我,过往烟云雾,飞沙不掩忠魂骨。】
这样的池余雪,这样的“卫安”,这样为大缙戍守边疆的将士,她不应该是吕承先剧里那副浅薄而柔弱的模样。
池余雪从来不需要依靠别人,她只需要她自己,便可以在苦痛中为自己挣出一条铺满鲜花的血路。
“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就是因为它的神圣庄严而不可亵渎。”
“所以,吕先生,恕我直言,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拍他们的故事。”
第71章 舆论
质疑言官,理解言官,成为言官。
挂断电话的半个小时后,骂人骂爽了的乐宴平和黎承枫一人捧着杯奶茶,懒散地瘫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
两个人扔在一旁茶几上的手机都叮叮咚咚地疯狂响着,但他们谁都没有去管。
直到将杯子里的奶茶吸了个干净,黎承枫才终于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用脚尖勾过一旁的垃圾桶,将空杯子扔了进去。
然后,他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发了会儿呆,许久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轻声道:“我没有想过我和公司会弄成现在这样。”
方才打电话来质问他的那位高层其实是黎承枫的朋友,说实在的,如果若不是他,当初黎承枫和萧策也不会和光映娱乐签约。
【老黎,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这个人拍着胸脯向他们承诺的画面至今依然历历在目,然而前后还不到十年,自己的好友却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唯利是图。
黎承枫有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方才和人掐架的时候有多么痛快,这会儿心里就有多么的空茫。
很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成了一声叹息:“罢了,先不提这个了。”
毕竟接下来,他们可有的忙了。
得罪了公司又得罪了吕承先,黎承枫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网上现在铁定是热闹得不行。
“如果他们的动作够快的话,那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人开始爆你的黑料了。小乐,你……”
“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很难。”
因为乐宴平,是那个站在明面上的人。
最开始提出要直接掀桌的时候,黎承枫其实是不同意。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他作为幕后的经纪人不一定会如何,但乐宴平却一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小乐。要是这样做,舆论会杀死你。】
黎承枫试图将事态说得严重些,好让乐宴平打消这个危险的主意。
然而,乐宴平只是看着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可我没有做错过事。】
诚然,流言蜚语如利刃般伤人,但是清者自清,哪怕再疼,乐宴平也能无愧于心。
可若是他顺着他们的话语应了,那才是真的错了。
【黎大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人不能因为害怕莫须有的罪名,就妥协着去惹上一身尘埃。】
哪怕是完蛋,小乐大人也要清清白白地完蛋。
至此,黎承枫才陡然惊觉乐宴平说得是对。
若是不应,他们尚有翻盘的可能。而若是应了,沾上了吕承先那一身同流合污的泥,那才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话虽然是这样说,一想到乐宴平接下来会经历的事,黎承枫终究还是忍不住心疼。
要是让老萧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他暗自腹诽着。
“没关系的。”乐宴平温和地笑了笑,“我不在乎这个。”
甚至,小乐大人还有一点好奇——这一次,他们又会骂他些什么呢?
要不一会儿看看吧。乐宴平想。
至于现在……
还没有彻底清醒的猫儿咪咪呜呜地叫唤着,从房间里跑出来蹿到了乐宴平的身上。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猫儿便眯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窝在乐宴平的颈窝里继续打盹。
睡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以后不能再熬夜了,一夜未眠的小乐大人困倦地想着,歪过脑袋靠在暖呼呼的猫儿身上后,眼皮就开始不停地打架。
先补个觉吧,就算天塌下来,也等他先睡饱再说。
于是,刚刚支棱起来的黎承枫也再次倒了下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整个人瘫得异常的安详。
谁都不想立刻去理会这些个糟心事,左右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干脆让火势先自己烧一会儿吧。
毕竟,今儿估计是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所能享受的最后的平静了。
啊,好想当甩手掌柜啊。好想直接全部扔给老萧啊。他能不能就这么躺着什么都不干,等老萧直接解决吕承先啊。
身心俱疲的黎大经纪人十分不负责任地嘟囔着,破罐子破摔的欲望在这一刻已然达到了顶峰。
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萧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两个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萧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
萧策完全不知道。
因为他正在陪萧老爷子下今天的第六盘棋。
老爷子大概是太久没人陪憋得狠了,棋瘾一上来就根本止不住。
萧策赢一把输一把地陪老人家玩着,许久才终于给萧老爷子玩尽兴了,乐呵呵地停了手。
不用多说,萧策便自觉地拾掇起了满棋盘的残局。而在棋子碰撞的脆响中,老爷子目光安和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儿,问:“想好了?”
“嗯。”萧策点点头,“想好了。”
“不后悔?你可得想清楚了,要是回来了,你现在的这些快活,可就要变成从瑜的快活喽。”
闻言,萧策收拾的动作滞了一瞬,随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年我走的时候,您好像也是这么问我的。”
“哦?是嘛?”萧老爷子抬了抬眉,“年纪大了就是不顶用,都记不住事了……诶,我当初说了什么来着?”
“就也是这样,您问我想好了么,会不会后悔。”
【策儿,你想好了么?不后悔?我不会拦你,但萧家也不会给你提供任何支持。】
那个时候,萧策说不后悔,于是老人家便大手一挥,任由他去了。
“这样啊,但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么,怎么就忽然想回来了?可别说爷爷我没有提醒你,从瑜那小子昨天才刚在公司发过飙。你这一旦被他逮住,那可就真得开始老老实实地坐办公室了。”
“所以,确定不要在外头再浪几年么?反正你爸他又不是干不动。”
“您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我可能就真的要改变主意了。”萧策有些无奈地道,“不过,回来陪您下下棋不好么?”
“切,少来。”萧老爷子一指敲上萧策的脑壳,“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么?要是真想陪老爷子我下棋,什么时候不行。不想说就直说,还跟我冠冕堂皇上了。”
自知理亏的萧策不躲不闪地受了这一记,老老实实道了句:
“祖父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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