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贵霜小鸟
他正抓耳挠腮,想着是不是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听到了屋内传来两个字:“进来。”
虽是短短的两个字,贺今朝似乎听出了强烈的杀意,可转念一想,他又没有得罪过这位白宗主,这杀意怕也是错觉吧?
贺今朝甩了甩脑袋,推开了房门。
白解尘是重华宫的贵客,所居住的寝殿规格也是最高,白解尘正坐在大殿中央的案桌之上,手中握住一盏茶,而在他的身侧,则坐着一位少年模样的修士。
贺今朝一看那位少年的样貌,脚下一个踉跄,根本来不及收住力道,跌跌撞撞冲到了两人面前。
他指着黎昭,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你,你……”
黎昭不明所以,同样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怎么了?”
贺今朝眼睛瞪得浑圆,他的余光又偷偷朝着白解尘看去,在看见白宗主的衣襟上有着明显的抓痕时,不禁咽了口唾沫。
黎昭自重生以来,也见过不少故人,从贺今朝脸上的神情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这位贺宫主好像认识自己,可是……
黎昭紧紧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他的相貌,怎么自己印象里完全没有他?
贺今朝此时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殊不知这段时日关于白宗主的传言,据说他看上了一名风雷谷的小弟子,强行从风雷主手中抢走,又因为在筹术大会上风雷主入魔,那位小弟子对风雷主余情未了,所以白宗主才执意要处死风雷主。
如今白解尘的身旁却不见了那名小弟子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却是,却是同二十年前那只魇灾长相相同的修士……
贺今朝想起此前有名应天宗的弟子向重华宫求购一些并不常见的玉石宝物,现在细细想来,竟然都是制作傀儡的材料。
难道!难道?
贺今朝脸皮都红了起来,那是获得惊天秘闻时过于兴奋却又无从言说的表情,他望着黎昭的目光带着七分同情,三分悲凉,又硬生生被十足的八卦热忱代替。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道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贺今朝。”
那声音像把刀子,差点要戳瞎贺今朝的双眼。
贺今朝哇呀一声,揉搓着自己的眼皮子,冒冒失失说道:“屋里,屋里,怎么刮起那么大的风沙。”
黎昭噗嗤笑出了声。
白解尘面色不虞,冷声道:“贺宫主,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贺今朝努力眨着眼睛,试图往眼睛里注入两道灵力缓解痒痛,口中说道:“本是来商讨谢韫的事宜,但此事事关重大,不便有,有外人在场。”
他话锋一转,经不住害死猫的好奇心思,瞧着黎昭看去,说道:“这位是?”
黎昭也扭头看白解尘,心里想着以后要用什么身份。
白解尘回望着黎昭的双眼,平静地抛出了一个足以震撼修真界的名字:“黎昭。”
魇灾的名字落在了贺今朝的耳朵里,他先是下意识哦了一声,随即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惊异地嗯了一声,嘶声道:“黎,黎昭?”
白解尘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朝着同样一脸惊讶的黎昭微微颔首,说道:“他是贺今朝,当初仙盟大比,他是你的手下败将。”
黎昭:“……啊?”
他歪着脑袋,瞧着面目都快扭曲起来的贺今朝。
当年仙盟大比,他是在台上接受了诸多仙门弟子的挑战,但那些人的面貌,黎昭却毫无影响。
他自己都不记得,怎么白解尘还记得那么清楚?!
还有,贺今朝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一位灵窍期的修士,怎么还拿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出来说道说道?
白解尘是这么计较的人吗?
贺今朝听到白解尘介绍自己,刚开始的那股震惊被强行压下,心里不服气,看着黎昭和白解尘两人都瞧着自己,嘴巴开开合合,最终嘟囔了一句:“好歹也是第二名,怎么能说是手下败将呢?”
黎昭见他反应,不禁哈哈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没认出你。”
贺今朝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知晓眼前这位容貌惊人的少年是不折不扣的二十年前的魇灾,但他对黎昭竟生不出一丝恐惧与害怕,也没有对魇魔的那股憎恨厌恶。
二十年前那位最年轻的仙门魁首在他心中留下了最耀眼,最夺目的身影,以至于每次深夜回想起,贺今朝都会默默捶着床板,心里暗暗较劲何时能追赶上那位魁首的步伐。
或许正是日积月累的心中较劲,他在看见重生的魇魔时,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生出的是欣喜。
而后,他就见识到黎昭那张惹祸的嘴巴。
“那个,”黎昭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掏出了贺今朝的影子,他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我记起来了,你当时用的是一对银钩,对不对!?”
贺今朝眼角抽搐,说道:“……不是。”
黎昭泄气般地坐回去,双手交叉在胸前,皱紧眉头,努力回想着当年自己的手下败将用的是何种武器,完全忘记去多看一眼别在贺今朝腰间的一对金斧头。
白解尘则缓缓抬起手中的茶盏,品着早已凉透的仙茗,暗暗掩盖去了微微翘起的愉悦唇角。
他的嘴唇只是点了一下,最后放下茶盏,淡声道:“贺宫主,黎昭是我最亲密之人,你可以言无不尽。”
听见白解尘在外人面前袒露两人的关系,黎昭倒是有些害羞,嘴唇又忍不住上扬。
贺今朝被强行喂了一顿狗粮之后,强行压抑住上翻的白眼,说道:“今日到此,是商议如何处置谢韫。”
此言一出,黎昭不禁挺直了腰板,急迫地发问:“要怎么处置他?”
第82章 争吵
“谢韫之事, 情况复杂又缺少诸多证据,”贺今朝颇为苦恼地皱眉,“他好歹也是徵羽院的掌院, 尸罗堂的刑罚也不能用在,用在掌院身上……”
听他说了一番废话,黎昭也没了耐心,说道:“所以?”
贺今朝重重叹了口气, 说道:“所以,仙盟决定, 举行问天大醮。”
问天大醮是一个繁琐复杂的仪式, 主旨是诘问天道以获得天道的肯定, 需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了,以问天大醮来处置一名罪人,确实是有些过于兴师动众。
但黎昭却隐约明白了仙盟的用途。
谢韫行事缜密,留下的把柄仅仅是李梦鱼的指正, 李梦鱼又是天衍传人,仙盟也不愿意染上斩杀一名修士的因果, 索性请与天道最接近的天衍传人来举行问天大醮。
如此一来倒是两边都不用得罪。
只不过……
黎昭与白解尘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里见到了不赞同,在得知了前尘往事之后,他们对所谓的天道, 并无半分敬畏之心。
“谢韫他自己呢?”黎昭问道,“他可知道自己要经历问天大醮?”
“谢韫本人是答应了, ”贺今朝支支吾吾地说道, “但是他也说过,有一件事,在他临死之前必须要去做。”
黎昭皱眉道:“何事?”
“谢韫说, 他临死之前,想要去见一见自己的娘亲。”
话音刚落,黎昭忽然捏紧了拳头,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的娘亲,自然也是黎昭的娘亲,宝珠夫人。
之前谢韫无论如何都不愿说出宝珠夫人身在何方,如今死期降至,却又在黎昭面前惺惺作态,目的之一就是在提醒黎昭,倘若自己死了,他也永远见不到宝珠夫人。
这谢韫,实在是可恶!
黎昭的心绪不定全然流露在了脸上,对面的贺今朝疑惑不解,但白解尘如何不知,他极其自然地覆住黎昭的手,说道:“那是谢韫的陷阱。”
一听到白解尘的声音,黎昭心头的烦扰也被渐渐冲淡,只是冷声道:“他算计得好深。”
白解尘说道:“无妨,我应该知晓宝珠夫人在何处。”
黎昭的双眼霍然一亮,说道:“当真?”
白解尘微微颔首,说道:“我何时骗过你。”
黎昭最喜欢听到白解尘的诺言,似乎只要他承诺了,全天下就没有白解尘办不到的事,压在他心头的重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重点头,说道:“我也相信你。”
贺今朝在一旁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实在是没眼看,他轻咳一声,当了一次闪亮的电灯泡,提醒道:“两位,两位。”
他的对面投来两道并不愉悦的目光。
贺今朝硬着头皮也要说:“那谢韫此事,到底怎么办?”
黎昭心里明知留着谢韫始终是个祸害,但他对谢韫的感情十分复杂,在血缘上他们是兄弟,在揭露他身份之前,黎昭对谢韫还有几分欣赏,无论如何,他是说不出让谢韫去死这个决定的。
他抿紧了嘴唇,看向白解尘。
白解尘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说道:“不问苍生问鬼神,我们修行之人何时做出如此可笑的行径。”
贺今朝被说得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说道:“白宗主,说的也是。”
“寻不到死罪的证据,”白解尘停顿了片刻,说道,“不妨去调查一下风雷谷,去看看谷中到底有几人,被谢韫做成了傀儡。”
*
一叶翩然灵舟在云海茫茫中疾驶,碧蓝天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白雾。
黎昭正依靠在船沿上,灵舟上有阵法,风云皆被隔绝在了法阵之外,但黎昭望着扑面而来的翻涌云海,总觉得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惬意至极地伸了个懒腰,奇迹般的发觉自己晕船的破毛病完全消失了。
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几日前贺今朝来商议过谢韫之事后,白解尘也看出黎昭的心事,索性带着他前往某地寻找宝珠夫人。
当初白解尘封印暗渊时能笃定暗渊之内再无活物,也没有寻到宝珠夫人的踪迹,黎昭也以为宝珠夫人定会死在魇魔的暴乱中,可如今听到谢韫的说辞,恐怕宝珠夫人还在人世。
一想到宝珠夫人,黎昭脸上的悠然之意荡然无存,眉心微蹙,双眼望着云海反复,也愈发显得茫然。
“在想什么?”白解尘注意到了黎昭的失神,上前轻轻将他带离了船沿,“别站在这里。”
黎昭呼吸一滞,回过神来,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时他同白解尘一起前往暗渊,在离霜城的时候,两人却爆发了争吵。
说是争吵,却是黎昭单方面的找茬。
那天,他先是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等到夜晚,黎昭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白解尘几乎是无理取闹地争论,最后就连“我是利用你”这种理由都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他说出这些伤人话语的时候,是不敢去看白解尘,所以也忘记了那时候白解尘是怎样的神情。
那时的黎昭并不是真的要伤害白解尘,而是越临近暗渊,他也越发不安。
他老是想起那位尸骨无存的夫子,还有宝珠夫人淡漠残忍的神情,说出:“凡人,在暗渊是活不下去的。”
寻常人提及家乡,总是承载着温馨与笑声,但黎昭总是会惴惴不安,他是担心白解尘踏足暗渊之后,也会如同宝珠夫人所说的那般,在暗渊中遭遇不可估量的危险,以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所以,在最靠近暗渊的时刻,黎昭退缩了,他不愿意让白解尘进入暗渊,不愿意让他涉足危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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