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贵霜小鸟
白解尘的脸庞被火光映成了暖色。
黎昭忽地一下站起,说道:“我要找他们炫耀一下,谁让这些人天天嘲笑我。”
只留下这句话后,他抓起那张纸,纤瘦的身影融在了夜色之中。
拥抱像是一阵轻轻的微风,眨眼间就飘走了。
白解尘独坐在夜色之中,犀照灯骤然黯淡,灯火如豆,映出了案桌上的狼藉。
他一向行事妥帖,书案上总是干净整洁,各类器具都摆放得齐整如一,被黎昭搅合一通后,狼毫斜错,纸团乱飞,墨汁都溅出了几滴在他的雪白衣袍上。
白解尘望着乱七八糟的案桌,眼神沉沉,纷扰杂乱一时间涌上心头,连收拾的心思也没有,甚至有将它们尽数化为齑粉的冲动。
身后传来清脆的叮铃声,黎昭轻快的脚步声又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又一阵飘忽不定的风,轻轻吹来。
黎昭俯下身,一双笑颜弯如新月,像是从来没有烦恼,说道:“忘记跟你说啦!”
他晃了晃手中皱巴巴的纸张,微微扬起下颌,眼里略带着骄傲,“我会跟他们说,都是你教我的!”
黎昭特意给“你”加了重音。
说完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忙着去炫耀的幼稚心思,哼着小曲,几乎是跑着下了红叶小径。
白解尘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摆弄着笔墨纸砚。
案桌重新变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只是被黎昭沾染的墨迹,是永远都消不去了。
*
夫子发下的试题最后一道,也是大衍求一术的变法一种。
黎昭不再犯困了,他注意到那位盈冲小弟子正看着自己,眼神中莫名流转着暗光。
他哼了一声,拾起笔,沾染了墨汁,洋洋洒洒写下一连串符箓。
他飞快地写完了卷面,脚步轻巧,走到夫子面前,笑道:“夫子,我写完了。”
夫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老眼昏花,只注意到这位学子的轮廓,感觉有点眼熟,现在一看,面貌却全然不同。
就是这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忍不住想让他出去罚站。
夫子收起了那面涂得乱七八糟的卷面,眼下一瞟,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又翻了个面,无意间看见最后一题的解法,不由得嗯了一声。
黎昭交完卷,也没离开,等着夫子夸夸,甚至还有闲心看看盈冲在干什么。
盈冲的卷面一片空白。
“等一等,”夫子突然激动起来,伸出手,宽厚的手掌上下抖动,召唤着某人,“你,你叫什么名字?”
黎昭不明所以,说道:“林照之啊,我没写吗?”
夫子的眼珠子都要蹦到纸张上,声若洪钟,说道:“天才,实在是天才,老夫怎么没想到还能用这种解法。”
从未被夫子称赞过的黎昭:“啊?”
夫子一把抓过黎昭的手臂,把他带着向外走去,口中不住地说道:“走走,我要带你去见宗主。”
“什么?”黎昭不敢使劲挣脱,听到他要带自己去找白解尘,吓得话都不利索,说道,“夫子,现在的章程都到这一步了?考得差就要被杀头吗?”
夫子吹胡子瞪眼道:“谁敢杀你,老夫就跟他拼命。”
黎昭瞬间闭上嘴巴,想起当年夫子替自己求情的模样,顿时心软了一大半。
这位年逾古稀的凡人老头倔强得像一头野驴,他拖着黎昭,气喘吁吁地爬起主峰的石阶梯,最后还是黎昭扯着夫子送上了衡玉殿的殿门前。
夫子毕竟是一介凡人,进入仙家主殿也是整理了一下穿着,顺了顺飘到背后的胡须,双手作揖躬身道:“在下尧天学宫,何道一求见应天宗主。”
黎昭终于获得自由,正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后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白解尘正从偏殿出来。
他脚步一停,老老实实站在了夫子身后。
白解尘位于殿堂之上,隔空扶起夫子,说道:“夫子有何见教?”
何夫子也只保持了一刻镇定,他从袖中掏出了那张鬼画符般的卷面,说道:“宗主,我在我们尧天学宫之内发现了一位惊世奇才!今年的仙盟筹术大会,我们也有人可以参加了!”
黎昭:“?”
什么筹术大会,听都没听说过。
“宗主,你看看这道大衍求一术的解法,属实是别出心裁、独一无二。”夫子颤抖着递上了卷面。
白解尘垂眸轻扫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黎昭,问道:“你写的?”
第29章 山花节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是我写的。”黎昭只能先硬着头皮承认。
“是吗?”白解尘微微抬起修长的眉峰, 说道,“这大衍求一术的解法如此独特,看来世界上也只有你会了。”
话语中的“你”字也加重了音。
黎昭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看得脊背发凉, 浑浑噩噩,胡言乱语:“这解法是我跟风雷主学的。”
白解尘的神情一向是冷冷淡淡,透出些许疏离,但听到黎昭的那句回答, 就连这点疏离都荡然无存了,只剩下全然的冷漠, 以及一丝压抑到极点的愤怒。
黎昭低垂着头, 后颈上的肌肤都激起一片战栗。
过了许久, 白宗主犹如浸过冰的声音传来:“其他术数解法,也是风雷主教你的?”
黎昭心里念着师兄对不起,嘴里不得不回道:“也是的。”
白解尘漫不经心地说道:“麟德术解,你也曾学过?”
黎昭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 但也没办法,轻轻动了动嘴唇, 最后说道:“学过的, 吧?”
“归元九连术。”
“会。”
“物不知其数。”
“会。”
“四无玉鉴呢?”
随后白解尘连说了几个如同天书的术语,黎昭听得头脑发昏,破罐子破摔地全部承认——
他都学过!
头顶是一片良久的沉默。
黎昭鼓起勇气, 偷偷抬起眼瞄他,被那双点漆般的双眼抓了个正着。
白解尘站在高殿之上, 神情不明, 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应天宗确实出了一名术数天才。”
盘旋在大殿之上令人压抑的乌云悄然散去。
“宗主,”夫子此时才敢出声, 他满脸兴奋,“爱徒简直是我应天宗的天赐英才!三日之后就是筹术大会,他一定要参加!”
“什么!?”黎昭突然听闻噩耗,已经不管称呼何时变成了爱徒,说道,“夫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夫子一甩袖子,说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尧天学宫连续三届筹术大会都输给北垣学派,这一次绝对要赢!”
黎昭正想拒绝,听到北垣两个字时,眼中若有所思。
既然会有北垣的人来筹术大会,那师兄会不会一起跟来,倘若他也跟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碰见师兄。
灵犀照骨镜镜还在徐风盛那里。
夫子见黎昭不说话,喜笑颜开,说道:“老夫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啦!”
“你可想去?”白解尘看向黎昭,问道。
“去去去!”黎昭丝毫不带犹豫。
白解尘见他答应得如此迅速,心中了然,转而看向夫子,说道:“劳烦夫子辛苦,学经堂会专为你们二人开设,切记,莫要辜负了林道友的天资。”
黎昭:“……”
等从衡玉殿出来之后,黎昭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
他双眼放空,漠然地望了眼在殿外等候的盈冲,然后幽灵般地飘过。
盈冲上前,说道:“夫子,发生了何事?”
夫子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满脸红光,说道:“老夫终于可以在筹术大会上一展身手啦!哈哈哈!”
黎昭从他们二人后方缓缓飘过,目光哀怨,像极了一个死了八百年都未曾入土的吊死鬼。
“爱徒,”夫子拍拍黎昭的肩膀,立即换了称呼,“之前听说你在风雷谷,不过眼下你是我们尧天学宫的一份子,这几日我定能让你脱胎换骨,把北垣那群土包子杀个片甲不留。”
黎昭心里想着,若是给他一把剑,那绝对是没有问题。
但是,术数,术数是绝对不行的。
夫子笑得开心,黎昭绝望的眼神有所松动。
那日黎昭费尽心血学完了大衍求一术,可不曾想夫子也赶着去过山花节,居然没留自己的堂。
黎昭大呼可惜,一身好本事无用武之地,不过他的情绪一直是来得快去得快,满脑子又都想着去过热热闹闹的山花节了。
*
“嘘。”
黎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走这条路一定要静悄悄的,万一被尸罗堂的那个棺材脸发现就完了。”
白解尘望着那条在夜晚尤其阴森诡异的下山小径,欲言又止。
黎昭眉眼都是狡黠的笑意,扯了扯白解尘的袖子,说道:“走吧走吧,山花节马上开始了!”
他们两人为了逛山花节,都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黎昭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袍,腰间系了白玉带銙,配上一道月色流苏,看上去就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白解尘则是简单的一身雪色广袖长衫,几乎要融入月色之中。
应天宗门规森严,入夜时分没有特殊诏令是不能下山的,每条下山的路径都有尸罗堂的黑衣使巡逻。
自从有位黑衣使同黎昭输了赌约之后,黎昭每每就以此为威胁,偷偷地溜下山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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