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贵霜小鸟
白解尘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似乎来自于天生的本能,把他护在怀里,硬生生用□□扛住那股毁天灭地的爆炸。
他有无数种方法避免被波及,可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保护眼前人。
黎昭的灵魂被囚禁在不能动的躯壳内,见到那隐藏在阴影中的血肉之躯,生平第一次在魂体上感受到了心惊肉跳。
眼前的一切过于震惊,过于荒唐,以至于他偷偷醒来的灵魂,在心神俱震的一瞬间,又寂然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灵魂从之前的惊骇中恢复得差不多,与躯壳的契合度逐步相同后,听到了轻微的议论声。
“必须给他换身体了,他这副身体坚持不了多久。”
“为什么不行,咳咳咳,好吧,那只能修补修补,等我想到合适的办法再说。”
修补?
什么意思?
黎昭还陷在昏迷中,眼皮似挂上了千钧,根本睁不开。
他迷迷糊糊地想,怎么一个金丹爆炸就抵挡不住。
刚刚听到来自外界的声音后,他的灵魂又要进入沉睡时,眉心骤然涌入一股磅礴的灵力。
那灵力精纯无比,自他的眉心奔涌到了四肢百骸,化为无数道涓涓细流,温暖又柔和,舒服得好似全身浸泡在温泉之中。
黎昭不可避免地贪恋这温暖的来源,他的灵魂驱动着身体内仅剩无几的力量,从灵力的源头不断地汲取。
那灵力强大得好像取之不尽,灵魂像是枯萎已久的根枝,死死地缠绕着用之不竭的水源。
黎昭前所未有的满足,简直比,吸血还要舒服。
*
魇魔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
缺胳膊少腿在魇魔眼里都是皮外伤,只要泡在暗渊中过个成千上百年,重新出来就是一只全新的魇魔。
对魇魔有真正伤害的方式只有两种,第一是破心,第二是斩首。
同时,魇魔在身受重伤的时候,会采取自我防护的措施,例如变回幼兽的形态,或者是舍弃一切不需要的外物,仅仅保持存活的本能。
黎昭自从被白解尘从应天宗带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模糊的记忆状态。
他伤势极重,青渊主在他身上灌注的血液尽数流失,身上带着暗金枷锁,那是限制他变回兽态的禁制,坚固异常,根本无法摘取。
所以等黎昭的意识稍稍清醒,白解尘已经将他远离了应天宗。
白家少君叛出师门,与魇魔卧底同流合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仙盟,天下震惊,尸罗堂和应天宗都放出消息,势必要寻到二人,就地正法。
有人把这消息传到陇西白家,白家家主只说了一个字:“请。”
从此之后,没人再去找寻白解尘和黎昭,说是逃难,如果不是黎昭身体虚弱,那同游山玩水差不多。
一日,黎昭在溪边玩了水之后,身上锁链叮叮当当,他很想往溪里抓鱼,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解尘,还是一步一步走在鹅卵石上,回到了那人身旁。
他也只敢玩一会,若是时间长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头栽进水里——
之前白解尘就在水里找到了差点淹死的自己。
有了前车之鉴,黎昭十分克制自己的贪玩。
他走了几步也累了,正垂头丧气,发现白解尘身旁站了一个小矮子。
那个小矮子长得玉雪可爱,就是一双眼睛冒出了不符合年龄的,色眯眯。
黎昭的衣物浸湿了水,湿哒哒地挂在身上,将他纤瘦的躯体展露无疑,离开了应天宗,他也不用伪装,魇魔本相暴露,乌发雪肤,专门食人精魄的艳鬼都比不过他。
只是失血过多,让他的肌肤又多了一分目眩神迷的苍白。
小医仙薛烛几乎看痴了,周遭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不见,偌大的天地之间,只余下眼前这道犹如幻觉的梦影。
他长大了嘴巴,双眼雾蒙蒙,完全露出了痴呆的傻态。
就在美人逐步靠近的时候,薛烛凛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意,硬是将他从无尽的幻想中扯回现实。
“人来了。”白解尘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底冰冷。
薛烛连忙收回视线,说道:“我给美人,哦不,给病人看看呢。”
黎昭刚才正打量着小矮子,见到他那只断手恢复如初,不由得感到好奇,说道:“你也不是人?”
薛烛很想同美人答话,但性命也要紧,简单介绍道:“我是药宗的小医仙,薛烛,特意到此——”
脖颈后一凉,薛烛适时改口:“是小神君把我抓来,替你医治的。”
黎昭挑起眉,走了几步,蹲下身,金眸探究地看着薛烛的脸,继而弯眼一笑,说道:“真的吗?”
美人当前,薛烛呼吸都快停止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是,是,请我替你诊脉。”
指尖分出几缕灵丝,搭在魇魔纤细的手腕上。
薛烛是药宗圣手,医治过数不清的人修,给魇魔医治还是头一回。
灵丝搭在魇魔的手腕上,居然完全没有反应!
薛烛稚嫩的面孔顿时扭曲,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他又缠绕上许许多多的灵丝,几乎要把黎昭的小臂都覆盖上一层灵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薛烛的脸上都冒出了点点汗珠,转头看向黎昭。
他想起美人短命,突然悲从中来,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掉下两滴豆大的眼泪,哽咽道:“没救了。”
白解尘紧紧皱眉。
黎昭:“……”
第一次看病的魇魔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轻哼一声,说道:“怎么会没救,连我自己都知道,我能活上成千上万年呢!”
薛烛双眼都瞪圆了,眼底全无此前的痴态,反而是满满的求知欲,急切地说道:“到底怎么能治,你可是连心脉都没有了啊!”
黎昭张口欲言,可不知为何,突然眼神闪躲,说道:“不告诉你。”
薛烛从来没医治过魇魔,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只重伤的魇魔,现在却跟他打起了哑谜,心中顿感悲愤交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甚至从地上的鹅卵石中摸索出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抵在他细嫩的脖颈上,说道:“你不说,我就当场死在这里!”
魇魔的一双金瞳看着他,无动于衷。
人修的一双黑瞳看着他,同样无动于衷。
两人默契地看穿了薛烛的虚张声势。
薛烛轻咳一声,丢开那石片,说道:“不告诉就不告诉吧,我这招怎么对你没效果呢。”
小医仙没诊治好魇魔,诊金倒是一分不少,对黎昭欲言又止,最后被白解尘一个凌厉的眼神吓跑了。
黎昭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乐不可支。
这些时日他都同白解尘在一处,无聊透顶,见到有趣的陌生人,也是十分开心。
白解尘转过身来,面沉如水,仿佛刚刚被诊断为“没救了”的人是他。
他没有理会傻乐的黎昭,拾起落在地上的几杆枯枝,自顾自地生起火来,等火势平稳后,才抬起眼眸,对着黎昭说:“过来,烤火。”
天色半昏,他们在深谷之中,吹来了几丝凉风,黎昭衣服尽湿,也感到了几分寒凉,他乖巧听话地跑到火堆旁,蹲在白解尘身旁。
白解尘漆黑的眼底深处倒映出几缕流光,他盯着飘忽不定的火苗,过了半晌,说道:“有何办法医治?”
黎昭双手撑出一个圈,眯着一只眼睛在观察,心里还在假装火苗成精正在同他说话,听到白解尘的询问,他停下了丰富的内心戏,眉心蹙起。
向来没心没肺的魇魔有了烦恼。
他沉默了一瞬,金色的眼瞳在火光的映衬下,仿佛也在燃着两簇小火苗。
黎昭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白解尘,这两簇小火苗也在白解尘的心里肆意燃烧,几乎有灼热的痛感。
魇魔开口说道:“你为什么救我呢?”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黎昭的心里,这些时日他一直故意逃避着,仿佛很害怕会揭开问题的答案,直到今天,他才有契机问出来。
我为什么救你。
白解尘的视线突然从火堆转移到黎昭的脸上,双眼漆黑,瞳仁边缘都在跳跃颤抖,淡色的嘴唇紧抿了数下,像是强行忍耐着呼之欲出的话语。
答案显而易见。
是因为那个微不足道的天道誓言。
“你生气了!”黎昭突然凑近了,端详着他的脸,大声道,“你怎么又生气了!”
魇魔的骤然靠近,打断了白解尘纷扰的思绪,他胸闷气短,说道:“我没有。”
黎昭哼了一声,拿起一根枯枝挑挑拣拣,说道:“你就是生气了,别想瞒过我,你每次生气我都知道!”
他还嫌不够,转过脸,用手指着自己的金瞳,“他们都看不出来,但是本少主的眼睛看得很清楚!”
白解尘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绷紧下颌,让这张清冷出尘的面容愈发凛然高不可攀,但他开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垂下眼眸,盖过眼中的喜色,像是不想让人见到他绽放的心思。
此时,白解尘就垂下了眼眸,别过脸,说道:“我没有生气。”
黎昭看着火光下的小神君,金瞳熠熠,心头涌现了截然不同的暖意。
如果他死了,以后就永远见不到白解尘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却像是久久停留了下来。
在尸罗堂的暗牢的时候,黎昭想到世界上没有人会为他流眼泪时,也是想过一死了之,但现在他突然不想死了。
“其实真的有办法,”黎昭望着火堆,说道,“去暗渊就行了。”
白解尘没有预料到如此简单,说道:“就这样?”
黎昭点头,说道:“我需要回到暗渊,依靠魇气的滋补,你的那些灵丹妙药都没用。”
白解尘在听到“灵丹妙药”四个字后,眼眸闪烁,说道:“没有其他的办法?”
黎昭停顿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了。”
去暗渊。
看似简单,可暗渊距离中洲路途遥远,一路上奔波劳碌,依照黎昭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颠簸几下就没命了。
黎昭没空想这些。
今天的活动量有点过多,说了那三个字后,就双眼困倦,不一会儿就靠在白解尘的身上,深深睡去。
魇魔的每次睡眠都是在修复身体,黎昭伤势过重,一向是睡得深沉,但是今天的他格外不同,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吃到了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佳肴,令他的灵魂都战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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