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贵霜小鸟
阿狸取过匕首,才反应过来,说道:“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林昭点头默认。
“那你为什么不先杀死他们,再放我们走?”阿狸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非要说个分明。
林昭忽然一笑,笑里透着明晃晃的狡黠,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阿狸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他握紧了匕首,说道:“以后我不再是了,我会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
林昭眼眸闪动,说道:“嗯,好好活着。”
时间紧迫,阿狸立即跟其他族人商讨好了逃跑的路线,他们一群人身体孱弱,不能走远,先是计划躲在附近的深山中,等风头过去再出来。
林昭却摇头,说道:“不行,他们一定会料到你们不能走远,会在漫山遍野地寻找你们。”
“那怎么办?”一名族人忍不住担忧。
“必须走远,拼了命也要走得远远的,”林昭的声音中透出破釜沉舟的决心,“记住,你们是最后一支流月族人了,这不是追逐,是生死存亡的决心。”
阿狸也明白了林昭的意思,沉声道:“必要的时候,我们会自我舍弃。”
其他流月族人齐齐点头,眼里有着坚定决绝的意志。
临走前,阿狸回头看了一眼林昭,忍不住跑回到他身旁,说道:“你还没有赐姓吧。”
林昭沉默地点点头。
流月族年满十八之后才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赐予姓氏,现在国破家亡,他是不会再有姓名了。
阿狸说道:“以后我就是流月族的族长了,我姓黎,以后我们流月族都姓黎!”
林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进退两难的困境,这段时日他也学会了言不由衷,故作轻松地说道:“好,那我也姓黎。”
阿狸挥挥手,说道:“走了。”
林昭也要挥手,却不料被阿狸突然冲上来,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阿狸嘻嘻一笑,说道:“后会有期,小朋友。”
说完,他转身飞快地追着流月族人远去。
林昭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转过身,心里想着如何应付后续的状况,他刚一抬眸,瞬间全身如坠冰窟。
白骁站在树影之下,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第64章 前尘7
林昭全身血液逆流, 齐齐冲向了大脑,耳边鼓膜嗡嗡作响。
白骁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他待了多久,到底看见了什么……
月光朦胧,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监军太监的尸体,鲜血混着泥沙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血腥味,任谁看了都明白此地曾经发生过一场杀戮。
林昭强行让自己冷静, 说道:“我是来送药的,他们好像杀了监军逃跑了。”
白骁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他的脸庞尽数笼在阴影之下, 只余下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眸。
又是这个眼神!
林昭不禁想起了那日在皇宫中, 白骁也是如此望着自己,像是洞穿了所有的秘密
他攥紧了拳头,脚步往后一挪,竟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但下一秒他立即否决,在白骁面前逃跑, 简直是天方夜谭。
白骁从树影中踱步而出, 他的目光轻扫了一眼那群肥肠满脑太监的尸体,微微抬起下颌,漆黑锋利的眼眸直直盯着林昭, 说道:“你用我的匕首杀死了他们。”
林昭心中一沉,没想到白骁居然能从尸体的伤口推断出作案的工具, 那自己算是罪加一等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是。”
白骁走到为首的太监旁, 略一抬脚,不偏不倚地踩在那张丑陋的脸上,往上一扯, 观察着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眯起了眼,眼尾划出锋利的弧度,说道:“一刀毙命,流月族人身体孱弱,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用我的匕首杀人,很容易牵连到你,此事还欠考虑。”
林昭一时语塞。
原以为白骁会兴师问罪,起码会质问他为什么放走那些流月族人,可他没有多说一句,反而在意林昭所犯的纰漏。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理直气壮地说:“下次我就知道了。”
白骁抱着双臂,微微俯身观察者一名太监的伤口,他脚尖来回转动着太监的脑袋,听到林昭的言语,脚下一顿,转身对着树丛中吹了一声哨。
树影摇晃,一匹高大到并非凡物的黑马缓缓走来,月光透过交叠的树叶,一丝一缕犹如流动的水,描绘出墨玉流畅矫健的身型。
它走出树林,在白骁的身旁站定。
白骁已然是比寻常人高挑,墨玉却比他还要高大,若不是它的眼中有着超乎寻常的温顺,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只变异的妖兽。
白骁拍拍墨玉的脖颈,说道:“吃。”
墨玉打了个响鼻,慢慢垂下丰满修长的马颈,双膝跪地,马尾膨胀凝结成条条尾鞭,泛着妖异的暗红色,身上的毛发也映衬了月光的倒影,白色的虎纹若隐若现,竟是演化成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妖兽。
林昭惊呼出声:“鹿蜀!”
鹿蜀是一种上古异兽,往往生长在危险万分的西南大山中,就连修士都很少见到,更不要说是寻常的凡人。
白骁见他脸上的惊讶之色,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说道:“它身有鹿蜀的血脉而已。”
墨玉张开血盆大口,毫不费力地吞下了几具尸体,吃饱后,乖乖地回到了白骁身旁,它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不明显的血迹,又化作了那只非同寻常的高头大马。
林昭看得心头狂跳,他竟不知白骁居然能驯服此等异兽,对白骁的真实身份也起了诸多疑云,他迟疑道:“那我的绿云,该不会也是……”
白骁忍住笑意,说道:“你那匹是来自大宛,并无异兽血脉。”
林昭暗暗松了口气,又瞄了几眼那匹黑色骏马,心里倒是想着,白骁有着等异兽为坐骑,那日后要杀他的话,必定先是避开墨玉。
白骁命着墨玉来回奔跑了数回,将地上的血迹分散到各个角落,又将此处的营帐破坏得不成样子,制造了一出妖兽袭击,众人生死不明的假象。
他确实是心思缜密,领着林昭巡查一番,没有任何纰漏后,才唤着墨玉回到众人的营地。
林昭跟在白骁身旁,一路上都是欲言又止,一会看看白骁的侧颜,一会又回头瞧瞧墨玉。
他的小心思尽数写在脸上,若是想不明白,恐怕一晚上都不得安寝。
白骁停下脚步,看向林昭,说道:“你想问什么?”
夜色之下,他的眉眼异常柔和,没有平日里的冷厉肃杀,仿佛都要同月光融在一处。
林昭惶恐不安的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放走了流月族人,还杀了监军,每件都是要杀头的大罪,白骁居然还刻意帮他隐瞒,林昭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我本不愿将你的族人留在军中,可他们在京城更加危险,本想等到远离京城后再放了他们,”说到此处,白骁停顿片刻,“那些监军本就是累赘,杀了也就杀了。”
月色将林昭的脸庞映得素白明净,他的眉型生得极美,修长流畅,眉尾浅浅淡淡隐入鬓角,像是宣纸上的兰花枝叶,而现在这双漂亮的眉毛正微微皱起,比寻常人还要漆黑的眼眸透出些许疑惑。
白骁所说的理由不无道理,可林昭却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丝道理之外的模糊意味。
纵容。
林昭只能想到这两个字,白骁是在纵容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眼里的稀里糊涂显然让白骁感到了一丝不明不白的愉悦,说道:“明日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处理。”
第二天一早是巡逻的士兵发现监军连同那些流月族人消失不见,营帐也是一片狼藉,最后有人发现了泥地上的异兽脚印。
世间并不太平,深山老林之中时常有妖兽横行,那些人定是被妖兽拖进了森林当作了口粮。
白骁将这道消息传回皇宫之后,命令全军立即整顿出发。
大周皇城位于中州之地,他们前往西南,需要途径诸多地界,一路人林昭也见到了不同的自然风光,只可惜身在军中,不获自由,他也只能骑在马上远远观望。
白骁行军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到了黄粱界,白骁神情也逐渐转为严肃,对军队下达了命令之后,他还特意叮嘱了林昭一句:“一路上不要多看。”
林昭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到慢慢走入黄梁界,他才意识到白骁为什么如此嘱咐自己。
他们军队人数众多,声势浩大,沿着官道缓缓前进,但比他们人数更多是一群群面黄肌瘦的灾民,他们站在官道两旁,麻木地望着缓缓行来的军队,直到他们见到那装满粮草的车舆时,干枯的眼底骤然爆发出贪婪的光彩。
灾民们饥肠辘辘,长久的时日滴水未进,身体虚弱不堪,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毫无抗争之力,但他们人数众多,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粮草。
护着粮草的士兵早就得了指令,手持钢枪,紧紧守护着运粮的车马。
双方都是沉默无言。
形形色色的灾民们的眼神麻木而贪婪,没有力气叫嚷,也没有勇气上前抢夺粮草,他们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那些士兵们,渴望着有谁能抢到一份粮食。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士兵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掌心已然渗出了冷汗,一滴滴汗珠自鬓角缓缓流下,钻入沉重的盔甲。
双方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慢慢积压,若有一道平衡被打破,那将会发生不可预料的灾难。
就在此时,一位饿得神志不清的妇人突然扑到了运送粮草的队伍之中,她一动作,成千上百的灾民们突然开始蠢蠢欲动,许许多多的灾民们不禁朝着运粮车的方位靠近。
一名士兵当机立断,举起手中的长矛刺向那位妇人。
那名妇人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鲜血横流。
士兵抽回长矛,不忍心再看那名惨死的妇人,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
杀鸡儆猴的道理谁都明白,灾民们不敢上前,却将目光瞄准了那名尚有气息的妇人,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说了一句:“肉!”
这个字犹如最恶毒的咒语,唤醒了灾民们内心最可怕的欲望,他们哄然一上,纷纷抢夺着那名鲜血淋漓的妇人。
等到士兵们反应过来,上前驱赶那些灾民时,那位妇人已然不知所踪。
大饥大荒之年,易人相食,这般耸人听闻的事情时常发生,士兵们目露不忍,但军纪严明,他们只能面色惨白地看着那群欢呼雀跃的灾民们纷纷走远。
林昭站在队伍前方,眼睁睁第望着那位妇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手脚一阵阵发冷,他脸色惨白,转身看着白骁,颤声道:“他们要吃了她?!”
白骁说道:“是。”
他脸上的表情是司空见惯的冷漠,只是冷漠之中似乎夹杂了其他的东西。
林昭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过了良久才说道:“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因为无用,”白骁却不愿同他多言,转移了话题,说道:“你无法预料这群灾民若是失控,会干出什么事情。”
林昭屏住了呼吸,一想到那位妇女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骑在马背上,却觉得那些人的目光犹如针扎般戳着他的脊背,不由得问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灾民?”
白骁闻言,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牵着缰遥遥望着远方,腰背挺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流月国常年水草丰盛,你是不会懂的。”
他骑着墨玉,稍稍加快了速度,走在了队伍的前方。
林昭看着他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实在是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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