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殊
不仅仅是对方与传闻中的霸道桀骜的性格不同,而且对方似乎对待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
骆温眼中浮现茫然,双手轻轻擦过自己的面颊。
是因为这张在他人眼中还算过得去的皮相吗?
不知为什么,向晨之前的话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候回荡在脑海中。
骆温皱起眉,忽然有点儿没由来的烦躁,他低头注视着脚下哗啦哗啦的水流,目光直勾勾的。
“骆温,你人呢?”门外传来陆明昼的呼唤,很快浴室的门便被人敲响,对方压着怒气隐含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的身体还没好,现在冲什么澡,等下伤口发炎了。”
骆温回过神来,那股烦乱之意在听见对方声音的同时似乎烟消云散。
他叹口气,低头看看自己几乎看不出伤口,白皙如新的身体,眉梢一压,觉得有些离谱:这样的程度也会发炎?
但他到底不是与人争辩的性格,默默打开了磨砂门,露出了半个湿漉漉的脑袋:“不会的。”
对上陆明昼满眼的担忧的俊脸,骆温慢慢吐出两个如同解释的字眼。
火急火燎的陆明昼:“……”
骆温的碎发被蒸腾的水汽打湿了一些,软软地耷拉在他的脑袋,他那张妍丽秀气的脸也因为浴室的温度浮现浅浅的红晕,解释的时候那双原本看人时充满冷意的眼睛此时清澈水润,配上他垂落至两侧的头发看起来又纯又乖。
看着竟比陆明昼还要小了几岁,也让他如同老妈子一样的长篇大论再也说不出口。
……该死的,他怎么来这招?陆明昼自觉招架不住,也是从这一刻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笔直。
系统瞅着他,默默吐槽:“原来你终于发现了。”
陆明昼:“……”他无法昧着良心与系统争论什么,也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幼稚,于是便自我遮掩似的轻咳一声。
“非要洗不成吗?”他拧着眉头,那张深邃的面孔上写满了不赞同。
骆温垂着眼,手里攥着淋浴头,水流哗啦啦的,不停地砸在脚面上,明明不怎么烫,却叫他不自觉蜷缩起了脚趾。
他心里头老大的不愿意,再不洗都能馊了,他面上不显半分,嘴里却慢吞吞地吐字:“脏,受不了。”
陆明昼心知这家伙是洁癖发作了,从平日里对方将自己的东西理得一丝不苟也可以看出对方这毛病。
陆明昼本想阻止,可看着面前的人湿了大半的上衣,以及眼中露出的执拗,叹了口气。这还能怎么办?洗就洗呗。
陆二少撸起袖子,推开浴室的门,跨步踏了进去。
“……你!”眼瞅着他贴上来的身体,骆温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耳根也默默红了一大片。
陆二少也诧异的看他一眼,望了眼他那双依旧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双手,没好气的说道:“真叫你自己洗啊,等下又被人说我是虐待病人了。”
他意有所指。
骆温也想到了那个经常用鄙视目光望着陆明昼的小护士,唇角微微上翘,黑眸中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脱掉衣服,”他指挥着骆温,明明是伺候人的工作,但放在大少爷嘴巴里却像是一件需要郑重其事的大事。
淋浴头喷涌而出的水汽和雾气氤氲了骆温羞涩的眉眼,明明不是第一次在陆明昼的面前脱去衣服,也不是如两人第一夜时,他所面临的困窘境地,可骆温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颤抖着乌黑卷翘的睫毛,明明羞赧至极,却依旧情不自禁用余光去看陆明昼的反应。
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着,失去了往日里的沉静与冷意,被眼下两颗淡淡的泪痣晕染着,看人时便愈发多了几分色气与妩媚。
他明明没有半分勾引对方的心思,但就是这种勾引而不自知的感觉,反而更加让人心神动荡。
……这反派动人起来真的要命。陆明昼在心中倒吸了口凉气,心中默念,这是能够要人命的终极反派,要人命的,是反派!再看骆温时,已经心如止水,堪比在庙里敲了几十年木鱼的老和尚般清心寡欲。
他说:“把那双手放在我的肩膀。”
骆温的心脏在两人靠近时就越发紊乱,闻言下意识就将手环在了他的肩头。
陆明昼接过他手中的淋浴头,两人的鼻尖对鼻尖,贴的极紧,仿佛呼吸之间都要融为了一体。
陆明昼挤了点儿自己用惯的沐浴露,准备上手时,又有些犹豫:“我就帮你洗洗上半身,伤还没好,也不能冲太久。”
到了这一步,再拒绝就矫情了,说得过火一点儿,两人已经做过了再亲密不过的事情,对方的手曾再缠绵不过的抚过这具身体的许多地方。
骆温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眸中的神色,轻轻点头。
细密绵软的泡沫轻柔的滑过锁骨和肩胛,对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浴室里的气温芳香而温暖,骆温黑色的头发上沾了水,软软地搭在额头上,向下的面颊是两团浅薄的红晕。
他从未和人如此的贴近过,就算是亲生母亲也没有。
记忆中,骆温懂事得很早,刚识字的年纪就能收拾自己并且整理家务。
他的母亲似乎永远沉溺在和那个男人的爱情当中,成日里望着窗外发呆,等待着男人的到来。
那个男人能准时来了倒还好,如果没来,骆温是要被她揪住耳朵,狠狠地骂上一通的。
骆温不恨她,女人虽不好,可到底没有抛弃他,他只觉得悲哀,大约是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发泄出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
骆温回忆着,直至垂眸对上眼前抱住自己的男人的眼,才感觉抓住了些许的真实感。
他默不作声的环紧了那双抱住男人的胳膊,隔着一层弄弄的水雾,忽然低声问道:“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第12章 凶案
隔着水声,陆明昼一开始听得并不清楚,随后他动作一顿,才意识到他口中说的是什么话,他低头看着怀中水淋淋,神情莫名仓皇的骆温,只觉得他一瞬间有些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他用洗发精抹上对方早已经湿漉漉的头发,言语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和惊诧:“洗个澡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
他想说,以后你还会变得更好。
在另一个世界你可是大名鼎鼎,备受尊敬的骆教授。
陆明昼顺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有些半认真的嘱咐道:“别太容易被骗了,这才哪里到那里。”
骆温沉默地望着他,忽然很想问他:那你是在骗我吗?
但他知道这话不应该说出口,至少在两人没有结束协议的时候不应该说出口。
他清透漆黑的眸底,跳动着莫名的情绪,转而下移视线,落在了陆明昼的右脸上,略微蹙起眉头。
那是一个浅浅的巴掌印,没有认真观察很容易便被人忽视过去,再加上先前在车上光线昏暗,骆温根本没有看清。
他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道痕迹,但在快触碰到时,又迟疑地缩回了手指。
他的眼中闪动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关切与涩然:“这个……怎么了?疼吗?”
浴室里没有镜子,陆明昼顺着他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的脸上,脸上露出了悟的神色,旋即便是浅浅的自嘲:“不疼,我皮糙肉厚的。”
许是察觉到骆温的静默不同寻常,他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有些痞气的笑着,语带宽慰:“真不疼,他一个老头子没什么力气。”
骆温不傻,知道这巴掌和自己有关,低声向他道歉:“……对不起。”
陆明昼皱了皱眉头,很奇怪,诧异于他怎么老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他凝眉,又展开。
一个吻轻轻落在了骆温的面颊上,却没有任何的情欲意味,更像是一种安抚。
陆明昼说道:“就当你心疼我,讨个心疼奖了。”
“……”骆温一下子怔住了,耳根发烫,什么也没说,却不自觉地缠紧了搭在陆明昼脖子上的手。
他的头发和身体都被冲洗干净,陆明昼抬手取出架子上的大毛巾,搭在了骆温的头上。
他像对待一只刚刚被自己骗回家不久的小猫一样,生怕动静大点儿对方就会挣扎着缩到墙角,擦拭得动作轻得跟羽毛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香喷喷又崭新的骆温才新鲜出炉,陆明昼想着自己也湿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脱去身上所有衣裤也洗洗。
骆温站在淋浴室的门边,被身上暖融融的感觉熏晕了,扶着磨砂门,一时恍恍惚惚,半晌找不到自己思绪。
陆明昼看他那副跟吸了薄荷的猫儿要醉倒似的模样,无语又好笑,索性好人做到底,把人打横抱到了床上。
“回神了。”他俯下身来,勾勾对方的鼻尖,骆温空茫的视线顿时直勾勾的对上陆明昼的,呆呆地嗯了一声。
这幅样子又呆又乖,全无青年平日里不染世尘的淡漠无情的模样。
陆明昼心痒痒的,怎么就这么呆萌呢?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想去再捏捏对方看起来白皙微鼓的面颊。
“嗡嗡——”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开始响动,带着股主人不接电话至死不罢休的意味。
陆明昼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对面是先前被他不小心鸽了接风宴的朋友——童昊的声音。
“陆明昼,是兄弟就出来喝酒,我和邵子阳一起在这等你。”
陆明昼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他皱着眉头,看着半眯着眼睛,欲睡不睡的骆温。
“不了吧,正准备洗澡,马上就要睡了。”
他觉得自己的理由没问题,对面却惊奇万分,眼珠子险些都要瞪出眼眶来。
“陆二少你没事吧?八点正是开启夜生活的美好时间,你丫一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家伙,这个点和我说你要睡觉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方惊异的声音简直能够穿透话筒,回荡在整个静谧的房间里,眼见着骆温双眼迷蒙,正不住地往自己这里看,陆明昼捂住听筒,颇有些咬牙切齿,却还是低声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对方知道他不吃强硬这一套,于是软下语气:“你看看你,上次放鸽子我就不说了,难得子阳休假,咱们仨能凑到一起去,这你还不过来找我俩,怎么也说不过去。”
童昊又轻声道:“还有,这不是眼瞅着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吗?你又不愿意在那天过,那兄弟俩就提前帮你过了。”
陆明昼沉默着,心里头还是生出了几分动容,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他这两位朋友的义气和真挚从未改变过。
他正颇为感动着,只听对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些好奇:“还是说你身边温香软玉,舍不得离开家啊?那也没事,你把小嫂子一起带过来。”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陆明昼实在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无奈一笑,也没有指正对方话里有关于骆温的称呼:“少打听这些,他睡了。你们先喝着,我马上就过去。”
骆温已经从睡意中醒了过来,偏着头,满眼困意的望着陆明昼:“……你要出门吗?”
临城夏日白天热得出奇,到了晚上没了阳光照耀,又有些发凉。
陆明昼换下上半身湿透的衣服,穿上了一件黑色衬衫,领口没扣纽扣,微微敞开着,配上那副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孔,看起来高级又禁欲。
他点了点头:“朋友找我喝酒。”
骆温眼眸划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芒,手指默不作声地攥住了身下的被褥。
陆明昼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扣上手腕间袖口的一个纽扣,又微微拉上了一些,露出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双手,眉眼上携着几分潇洒:“我晚点儿回来,你困了自己睡,就不要等我了。”
骆温没说话,只是一双清透漆黑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陆明昼的一举一动,直至他回头看向自己,眼含关切,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跑车发动的轰鸣声在楼下响起,那道黑蓝色的身影如箭雨般闪了出去,骆温赤脚站在阳台注视了许久,直至那道车影消失在视线边缘,才慢慢垂下那双幽深的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眼底深处。
***
临城的夜景一向繁华又多情,一排排灯光璀璨夺目,长河大桥蜿蜒数百米,道路下皆是往来如织的行人。
陆明昼依照着童昊发过来的地址,来到了一所名叫“夜色”的酒吧。
他正准备进去,可看着门前数对搂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男性情侣不禁迟疑地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