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 第172章

作者:殷无射 标签: 穿越重生

殷朝暮知道他担心什么。“放心,看完了就走。不会有问题的,我说过会好好活过三十岁,不会像小维一样任性。”

顾疏还不放心,但事实上殷朝暮确实很平静,哪怕在看到陆维血肉模糊的五官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举动。

他只是仰面闭上眼,仿佛方才看到的就是假的。

是假的吧?

陆维明明眉角带笑,俊朗善良,这么些年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给予最适当的支持。虽然偶尔会因为他的沉默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但只要自己想起时一回头,就能看见陆维笑眯眯的样子。

从最初的军训,到之后一个人苦苦奋斗,再到后来转战港岛,陆维每次都是二话不说追随他,护着他,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一次。

这一次,也一样。

他弯下腰,对着陆维的耳朵说:“你看,他们都以为我会埋怨你不回来,其实是我故意骗他俩的,不然顾疏不让我来。”

“小维,你很好,我不会埋怨你,埋怨你什么呢?本来还想着等我过了三十岁,没准儿要麻烦你送我。现在好了,你走在我前头,也不错。”他想起当年在巷子里被人堵住,陆维就一直挡在他身前,便又道:“我本来打算亲自下厨谢你,可惜你没口福。”

他说完站起身,对顾疏叹口气:“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有点烦。”顾疏说“医院禁止吸烟。”殷朝暮便笑笑:“哦,忘了。”

顾疏摸摸他身后,背上贴着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陆维下车时没拦住他?”

“不是。”殷朝暮摇摇头,淡淡道:“我唯一后悔的,是没在他下车时,跟他一起下去。”

很可能他跟着去了,就不会让陆维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已经发生的事,又怎么推测“可能”呢?

王冬晨趴在陆维的床前已经哭得哽咽,这二愣子缺心少肺,骨子里却硬气的很,他们谁都没见过王冬晨在他姐姐出事后掉过一滴眼泪。如今硬气的二愣子掉了无数眼泪,没看过的人却再不可能醒来看一眼。

“顾疏,陆维死了,是吧?”

“是。”

“原来……是真的。你想过么?”

“嗯?”顾疏慢了一拍才发现那细细的声音似乎是殷朝暮一个人的默默自语。

“想过这么仓促的失去一个好朋友么?对了,他不算你的好朋友。”

顾疏语塞。

“小维一直很崇拜你,他一直对我说你的好话。如果他没死的话,撑死了你也不会太注意到这么个人是不是?”

“暮生,回去。”

然而,殷朝暮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轻轻地说着。“我也经常忽略了他。其实从开始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照顾。”

“别自责,没准他心中很乐意。”

“这样?真是,这家伙走得这么利索,我都没问问他心中……到底乐不乐意啊。”

殷朝暮就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蒙着白布的陆维床边,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终于开始慢慢失去焦距。

“估计是不乐意吧,不然怎么就不回来了呢……”身边顾疏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渐渐变得模糊,脑子里也渐渐昏沉,最初支撑着他的那点清醒已经在见到陆维后全部用尽。只能听见顾疏慌张地声音:“暮生!暮生!”

“不要叫,叫的头疼。”顾疏还在叫着什么,不过他已经看不清了。

顾疏开始拉扯他离开,因为殷朝暮的双眼渐渐涣散,明显是刺激过重出了问题。但奇怪的是殷朝暮意志非常顽强,不知道那瘦削的身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即使他已经用尽力气,也只能将人带开不到几步的距离。

最后殷朝暮晕过去,顾疏才抱起他直奔内科室。

雨下得太大,一片狼藉。

陆维就在这样一个暴雨天气,彻底离开。那是殷朝暮与顾疏共同迎来的第一个开春,然而大概冬季的风还有些重,让人心中暖不起来。

131、痛失挚友(二)

殷朝暮几乎是一醒来就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冲。他一向举止雅致,这个时候人迷迷糊糊的,却忘了要穿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顾疏:“手术成功了吗?小维怎么样?住哪个病房?”  

顾疏按住他瘦得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把玩的肩膀,殷朝暮还懵懂茫然,怔怔扭头,闹不明白:“我去看看他,你怎么了?”

顾疏喉头滑动了两下,才勉强发出声音,哑的厉害。他说:“不用去了。暮生,你忘了么?”接下来的话似乎出口非常艰难,因为顾疏撇开了眼。“陆维昨天就死了。” 

“你受到刺激晕过去,我把你带过来的。他已经死了。”

殷朝暮望着这个男人呆了整整三分钟,觉得有种荒谬的感觉从头到脚像水一样淋下来。明明外面太阳融融的,身子却跟尸体似的冰冷而僵硬。

“暮生……”顾疏没把话说完,他看着殷朝暮抖得纸片一样的身体以及挺得笔直的脊背,知道这个男人自己撑得下来,所以沉默了。

接着整间房子都空了下来,空得让人窒息。

陆维父母很快就赶了过来,但再快也没能赶上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当王冬晨走进去告诉他陆维父母到了的消息时,殷朝暮正靠着窗户。王冬晨见他嘴唇都白着,吓了一大跳,随即见到顾疏陪在旁边,脸上并没有太忧心的表情,也就放了心。

他两人担心陆维父母情绪激动下,对殷朝暮做出不妥当的举动,陪着一起去了。好在两位老人家都是知识分子,情绪还算稳定:陆维父亲一直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叹气,陆维母亲则低垂着头哭噎不止。

两个五十上下的人背驼得厉害,竟好似再也直不起来一样,儿子的意外身亡彻底让这两位老人家失了最后的主心骨。

殷朝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没话交代,因为无论有多少话,都交代不过去。

自己都承受不了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再安慰别人去承受?

几人就站在最后搁置陆维的房间外面。隔着玻璃窗,陆维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血迹已被擦拭干净,身上也看得出换了件整齐的新衣服。

他没动也没说话,很安静,完全不像是初认识时那个朝气蓬勃的陆帅。脸上蒙着白色的被单,殷朝暮还是第一次见到陆维这么乖巧地躺在一张床上——即便从前同一寝室,陆维睡着了仍充满活力,不时翻个身说点梦话什么的。

只有今天,才真正安静下来。不用再为他和王冬晨帮衬忙活,也不用再替他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