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听到声音变化的小雪豹茫然偏头,抬眼就对上了那双温柔并带有询问意味的银灰色眼睛。
顾祈安顿了顿,他舔了舔莫名有些发干的嘴巴,在几秒钟的犹豫和纠结后,轻咬着舌尖,用很低很轻的嗷呜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是要做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大概是小雪豹疑惑的神色过于明显了,戈尔不用听完小家伙的嗷呜声,便已经了然。
他低头舔上了顾祈安的眼皮,在蓝色虹膜的倒映下,黑狼稳重而平静,用低吼回应着小雪豹的问题。
日常和狼哥交流没问题的顾祈安这一刻却皱了皱鼻头,他发现自己听不懂——也不是听不懂,处于默契和习惯,他能模糊推测狼哥声调中的意思,但却无法进行具体翻译。
就好比意境特别的古诗,很难被翻译成具有古韵并贴合原意的英文,而今他也是如此。
有种呼之欲出却怎么都出不来的憋屈感。
小雪豹脸上的迷茫神色越发地明显,察觉到对方没明白的戈尔一顿,沉默片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了。
再怎么成熟稳重,他也是一头狼,之前能和小豹子交流已经很厉害了,此刻让他再对自己的语言进行注解,简直就是为难狼!
但戈尔没放弃,他思考片刻,用更简短、更日常的低吼尝试性表达。
这一回,顾祈安有点理解了,那是很少出现在他和狼哥交流中的词汇,如果按照人类的语言去解释,是“危险的”、“不好的东西”的意思。
危险?!
什么危险?!
天灾还是人祸?
不好的东西是指什么?
这片土地上的动物吗?
还是别的什么……
一时间,短短一声低吼把顾祈安的记忆拉回到上个冬日,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埋在林子里的捕兽夹,以及野猪后腿上深可见骨的伤痕……
然后,在阴雨天的冷风里,站在黑狼身侧的小雪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耳朵被黑狼温热的舌头舔着,可顾祈安非但不觉得安心,甚至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慌。
这股慌则一直持续到晚间——
他被戈尔叼着后颈安置在山洞里,熟悉的低吼声压抑在戈尔的嘴边,那是“等待”、“等我”的意思。
随后,向来与顾祈安形影不离的黑狼,却转头准备往蒙蒙雨幕中走。
脑袋里拉响警报的小雪豹瞬间爬起来,嗷呜一口含住了黑狼转身之际甩在他面前的尾巴。
黑色的狼尾被小豹子紧紧含住,他小心收着新换的牙齿尖,避免咬疼对方,那双蓝眼睛努力睁大着,目光里盛满了“带我一起”的倔强意味。
顾祈安无法确认戈尔口中的“危险”、“不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出于对未知的警惕,这个时间他是万万不可能在原地等对方回来。
又开始下落的雨水很细碎,站在下方的狼群仰头,用吠叫声催促着。
在雨点和狼吠声的背景音乐下,戈尔盯着小雪豹看了一会儿,最后舔了舔对方的鼻头,默许了顾祈安想要一起的意思。
顾祈安立马跟了上去,将近一岁的亚成年体态让他早就脱离了雪豹幼崽的范畴,但在对上黑狼那过于优越、强壮的体型后,顾祈安依旧还可被称为是“小雪豹”。
相较于其他豹子略短一下的四肢踩在潮湿的草地上,等顾祈安随着黑狼走向林子边时,他忽然回头,看到了守在底部山洞口的两个小狼。
是傲云和旭日干。
这场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而存在的活动里,两个小狼留守在原地,眼睛幽幽,做好了在雨幕中等待父母狼和姐姐们的回归。
前方传来狼群的呼唤声,顾祈安压下心头的疑惑和不安,立马迈开四肢追了上去。
等他们从狼群栖息的这片树林里出去后,乌鸦们拍打着翅膀,担任起了领路的任务。
到底要去哪儿?
狼哥所说的危险具体是什么?
会是……捕兽夹那一类的东西吗?
各种疑问盘旋在小雪豹的脑袋上,他一边在细细的雨水里紧随大部队奔跑,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各种问题。
显然从一开始,乌鸦大军出现在狼群领地就充满了不正常。
狼群赶路的速度并不慢,加之有乌鸦领路、报信,偶尔他们还能在陌生的环境里抓到猎物。
或许是为了减少途中浪费的时间,这次狼群选择的猎物基本体型不大——
可能是跑动在山里的呱呱鸡、蓝马鸡,从洞里钻出来的野鼠、野兔,偶尔运气好了,还能猎到日出前后活动的马麝——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赶路了将近五天,也就那么一次。
整整五天,吃进去的食物都是小型猎物,白天、晚上昼夜不分地赶路,休息时间零星又碎片。
几乎每一次停脚修整的空隙里,顾祈安都是靠着戈尔倒头就睡,直到被温柔地舔上耳朵,他才又迷迷瞪瞪醒来,继续跟着狼群前进。
偶尔几个困倦又疲惫的难熬空隙里,顾祈安会后悔,他想要是自己没执意跟上了,是不是就能在山洞里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但很快,这样的想法烟消云散。
因为他很清楚,倘若不来,他大概会一直记挂着狼哥以及狼群们的安危,会更加焦虑,别说睡觉了,可能吃饭都吃不进去。
连续不断的前进持续到第七天。
那天太阳才刚刚从山边落下,仅留下半指宽的高度,似乎随时会被西方的山体吞没。
领路的乌鸦拍拍翅膀,落在了不远处的云杉之上,而走在最前方的巴图则慢下脚步,最终带着身后的狼群成员彻底停下。
这是一片不算茂盛的云杉林,没有踩踏痕迹的路很窄,只能一头狼、一头狼单行而过。
往左是向上延伸的坡,土块、石块相杂,苔藓覆盖一片,交错生着树干略细的云杉;往右侧面是向下倾斜的山坡,山坡很陡,是超过60°斜面,生长着春季不知名的草团,有垫脚的地方,倒也能实现上山下山的问题。
狼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巴图、乌兰在短暂的嗅闻后,偏了偏脑袋,居高临下,望向了远方——
不明所以的顾祈安也尽可能小声呼吸着,他探出脑袋,顺着戈尔的视线偏移,越过云杉林、跨过斜坡,自上而下,眺望至山坡之下。
然后,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他看到了一个墨绿色的小三角。
角度略钝,藏在下方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隐约可见半缕模糊的白烟。
是属于人类的帐篷。
那一刻,顾祈安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55章 偷猎者
帐篷?
那是属于谁的帐篷?
是山林保护机构内工作人员的帐篷?
还是登山爱好者的帐篷?
再或者, 那是顾祈安最不愿意猜测的一个答案。
是偷猎者吗?
站在窄道间的小雪豹收回视线,看向狼群。
虽然安静,但却莫名有种压抑和忍耐, 尤其低头紧盯着帐篷方向的乌兰,流露出一种悲伤又愤怒的情绪, 哪怕隔着几米远, 也足够顾祈安感受清晰。
显而易见, 是结过仇的。
动物并不傻, 甚至可以说是敏锐到聪明。
大多数生活在保护区的动物其实是可以分辨出不同的人类与人类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 一种人类是可以在特殊时刻求助的, 即保护区的工作人员。
这类人的身上有野生动物可以感知到的纯净、善良气息,偶尔会携带麻醉剂, 但嗅闻起来依旧没有很强的攻击性, 温和小心,会帮助他们检查伤口、处理伤势, 因此动物中的年长者会教导自己的幼崽去识别这类人。
不过当然, 除却非去不可的求助情况,大多数幼崽从儿时起还是会被警告远离人类。
另一种则是要必须远离的,即违规进入保护区的偷猎者。
这类人往往风尘仆仆,带有硝烟味儿的枪械, 身上有着常年不散的腥气和恶意, 即便他们再怎么伪装、尝试将自己清洁得很干净,可对于动物来说, 那种经过屠戮的气息无法掩盖, 处处都散发着“我会杀掉你”的贪婪感。
贺兰山狼群在此之前并非没有接受过保护机构内工作人员的帮助——
很久很久以前,乌兰是被保护机构内的狼犬叼回来的。
幼崽时期的她因为行动能力差,与迁移的狼群走散, 跌跌撞撞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瘸了腿,爬都爬不起来,却遇见了从保护机构偷跑出来的狼犬。
雌性狼犬母爱发作,将险些夭折的幼狼带了回来,得以活过那个寒冷的早春。
也是因为这一出,许久不曾在贺兰山内发现狼群踪迹的保护机构变成了幼狼的监护人,并给她起名叫乌兰。
乌兰,意为红色。
因为幼崽时期的她长有一身红褐色的短绒毛,直到亚成年,才逐渐褪成了棕褐,变得更符合大众对西北狼的认知。
乌兰在保护机构度过整个童年,直到到了不得不分别的那一天,她被工作人员放归至贺兰山的深处。
最初离开人类饲养、重回野外的她跌跌撞撞。
狩猎连连失败、缺乏野外经验,挂在她脖子上的定位项圈的摄像头日日夜夜开着,看得一众当过奶爸、奶妈的工作人员心疼得厉害,心想如果乌兰实在适应不了野外,那就把那只小母狼接回来,大不了他们养一辈子!
好在乌兰很坚强,她很强大,善于学习,进步的速度也很快。
从最初只能抓到呱呱鸡、野鼠,到后来能单独闯进野山羊群抓小羊……
再后来,工作人员们彻底放心了乌兰的深山之行,等定位项圈脱落后,这群善良的人类与他们养大的小母狼暂时告别,只偶尔能从野外的红外相机内看到熟悉的身影。
但这样的情况终究是少数。
时间推移,在贺兰山深处游荡的第二年,早就进入性成熟的乌兰翻山越岭,在一处草甸上遇见了同样离群独行的年轻公狼。
他们很自然地相识、相伴,两个独孤的狼成为伴侣,并在隔年的繁衍活动后,于两个月后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那时候,安置在野外的红外相机,意外捕捉到了乌兰带着伴侣和孩子们的身影。
或许缘分就是那么得刚好,狼群选择的栖息地也恰巧在这里,与乌兰阔别一年多的保护机构,再一次获得了这头年轻母狼的消息,并由衷为她已组建的家庭而送上祝福。
有红外相机的存在,很快乌兰的伴侣、孩子们纷纷在人类世界露面,他们收获了动物爱好者作为粉丝,也同样拥有了新的名字。
乌兰的伴侣,那头正值壮年的西北狼叫作巴图,意为结实,正如他本身一般,健康而强壮,狩猎能力优秀,且很爱自己的伴侣,既是一个成功的雄性狼首领,也是一个合格的年轻父亲。
而乌兰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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