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都不放过你 第6章

作者:吃板溧 标签: 穿越重生

哥肯定会将他赶出去的。谁会喜欢这样一个撒谎精呢?

“冻死你得了,我真服了。”魏闻秋一把给他拽过去,弯腰拧开小太阳,有点火气地踢他面前:

“你不知道冷吗?那厕所里顶多就一两度,你在里面孵小鸡呢?”

“现在不冷了,”石晏边烤火边眼巴巴问,还惦记着:“我今晚能不能不回家?”

“你直接说,我想跟你睡,想跟你住,”魏闻秋把他衣服扯平整:“这大晚上的,说出来难道我会狠心到把你扫出去么?那马桶能一坐坐一个小时吗?”

“我想跟你住。”石晏连忙说。

“大点声!”

“我想跟你住!”

魏闻秋表情却变得严肃,告诉他:“你要想好了。”

石晏一双眼睛亮起来,很认真地说:“我想好了。”

“能听话吗?”

“能!”

新家离学校更近,哥和楼下的包子店打了招呼。每天石晏背书包下楼取老板提前备好的包子,起得早就坐店里吃,起迟了就拎着走路上吃。

叔叔石志成每月打来的钱,石晏一分不动一点没取,把卡给了哥,希望自己的到来不会给魏闻秋的生活带来太多负担。

但魏闻秋没要,只是捏着看了会,然后用两指把那张银灰色的银行卡塞他衣领里:“你自己留着。”

“给你,你拿着嘛,”石晏把卡掏出来,又递回去:“我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以后用钱地方多着呢,我不要,拿回去。”

“我想给你。”

“想着,长大给。”

石晏只好收回来揣进口袋,后面找机会又眼巴巴提过几次,哥次次都不要。

他在这方面有不常见的执着,有自己的小心思。

首先,他不希望哥因为自己为难。

其次,不希望哥辛苦。

最后,他需要给出去一些,来平衡这份滚烫踏实的好,这样才不那么容易被收走。

魏闻秋给小孩问烦了,故意把眉毛一皱,说我饿着你了?

石晏便自此不再提。钱给不出去,有时放学后拐个弯,从超市买卫生纸洗衣液些日用品提回去,顺便从水果店带一兜新鲜饱满的橙子。

哥夸句他买的橙子甜,石晏开心得洗澡都要小声哼两句歌。

刚搬过来的那会,他仍是好做噩梦。半夜时常满头大汗惊醒,醒来后人发懵。

好一会后石晏才无声地缩去床角坐着,把脸埋进膝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第6章

其实石晏已足够足够坚强。十二三岁家中发生那样大的变故,一夜间他一无所有。但石晏既不怨恨这个世界,也从未迁怒过任何人。

刚上一年级的某天,早上进校前,石晏破天荒拐进了小卖部,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面包和饼干。

之后他吞了两节课的口水,往口袋揣上一小包纸巾,在大课间拿着食物小跑穿过大大的操场,去找校门口跪地乞讨的爷爷。

老人眼眸晃动,张着嘴一时竟未说得出半句话来。想伸手摸他的头,低头看了眼后收回。

石晏蹲下去,小小软软的手抓过老人的枯掌,将那包纸巾塞到对方手里。

“纸,”石晏蹲那说,脑袋眼睛都是圆圆的:“吃完擦嘴用。”

“好孩子。”老人这才说话,长长地叹:“谢谢你。好孩子,爷爷保佑你一辈子顺遂。”

卧室里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石晏在寂静的夜里小声呜咽。

并不顺遂。可若石晏此生有机会再遇上那位老人,他只会记得问:现在能吃得饱饭吗?

石晏这样独自抽嗒一会,才终于从梦魇里清醒,想起他已不在从前的家。

现在自己人是在魏闻秋的家里,他的衣服书本等等,已经被哥打车连人一起全带来了。

石晏把枕头抱怀里,赤脚踩上冰凉的瓷砖地板,小心翼翼出了门。

哥的卧室跟他门对门,他竖耳朵先听,没动静。便屏息将手搭上把手,小贼似的轻轻朝下拧。

下一秒把手脱离掌心迅速沉到底。石晏一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束光紧跟着照到他脸上。

他朝后哆嗦着猛退一大步,下意识伸手去捂婆娑的眼,枕头从空隙里啪唧掉到地上。

魏闻秋的手机对着他好一会,确定他一切正常后说:“大晚上你不睡觉干嘛呢!我还以为你梦游了,吓我一跳。”

“我睡不着。”石晏脸被泪渍腌得发干,不大舒服。他皱皱鼻子没管,食指拇指为难地捏在一块:“我做噩梦…”

“脸怎么了?哭的?”

“…嗯。”石晏这时最迫切的是:“我想跟你睡,哥。”

魏闻秋说过要大声,他弯腰拾起枕头,军训似的抱着立正,抬声重复:“我睡不着!”

他自认现在很像样,或许还能够得到一句夸奖。然而在魏闻秋视角里,一个满脸泪痕眼皮红肿的矮瘦小孩儿举着张泪脸,理直气壮的同时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于是魏闻秋接济了喜提俩大桃核的可怜小孩,先臭骂一顿:“哎哟我天,你鞋呢!!”

“忘记穿,屋里黑,没找着。”

“说rap呢?”魏闻秋把自己的拖鞋往前甩,“穿上。”

“你别脱,”石晏原地不动,不穿:“地凉,冻脚,像踩冰上一样。”

“还知道冻脚!”魏闻秋气得没招,伸手拽他:“快点穿上!…我还有呢。”

石晏才磨磨蹭蹭往脚上套。鞋大,一走路啪嗒一声响,船一样,不冻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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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揪着胳膊带去卫生间洗脸,毛巾摘下来扔进调好温度的水里:“洗吧。”

毛巾也大。石晏俩爪子捞起来拧,拧到半干就往脸上招呼,擦得那叫一个费劲。

魏闻秋看得气血上涌,从他手里拿走毛巾,动作粗糙地擦干净他满脸的汗和干涸的泪,擦完还要骂他句:“给你惯的。”

于是次卧的床没有了主人,石晏每晚跟哥一块睡。

他独自睡时手脚摆放得规矩,一板一眼用被子裹好了,睡前啥样醒来后啥样。但和哥在一块睡,他总是睡不老实。

手脚就好往人身上攀,并且他自己不知道,第二天睁眼一看,哥整个人就睡个床边边,怨恨地看着他。

石晏一激灵爬起来,被魏闻秋揪着扔回自己房间。

晚上他再抱着枕头求收留:“我今晚再也不那样霸道了,就让我在这里睡吧。”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魏闻秋抱臂:“人不大点,怎么睡觉就这么占地方呢?”

“我今晚不占了,”石晏说:“求求你。”

睡到后半夜他一额头的汗,被困在梦魇里,手脚都无法动弹。

哥似乎也醒了,石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不舒服地哼几声。

“小晏?”魏闻秋在耳边唤他:“醒醒。”

石晏迷迷糊糊醒来,又迷迷糊糊睡去,胳膊腿又无意识地往人身上找,模糊咕噜了句。

“听不清。”声音近了,应该是凑到他脸上看:“醒了没?”

“没。”石晏闭着眼,嘴巴瘪:“……拍拍。”

魏闻秋跟着咕噜了一句,大概是“真是欠你的”之类。先是粗咧咧地擦去他额头的汗,有点疼,估计直接用的手。

石晏侧着身,之后那大手便隔着衣服上下搓他的脊背,“嗙嗙”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尤为清晰。

魏闻秋手重,快要陷入睡眠前一泄劲,“梆!”一下给石晏干脆拍咳了。

魏闻秋一惊,单臂撑床支起来,手顺石晏的背。嘴上虽没说什么,皱眉连搓带拍十来分钟,待石晏呼吸重新平缓后他才躺下睡。

之后他便收了力,这段咳嗽的小插曲甚至不曾出现在石晏的记忆中。

“嗙嗙”声在之后的数年里,伴随着石晏度过了数不清的夜晚,驱赶走那些窒息恐惧的噩梦,成为他安宁入睡的催眠曲。

他搬进魏闻秋家里时正初一下学期,随后料峭的春寒很快过去。

刚开始那年,魏闻秋每天除去买菜,哪都不去,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阳台的躺椅上靠着,看窗户外边。

与此同时魏闻秋开始抽烟,抽时拉上阳台的推拉门,不一会整个阳台烟雾缭绕。

某次听见魏闻秋接到谁的电话,言辞激烈:“我魏闻秋这辈子谁都不欠!”

石晏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言偏头看,隔着道门听不大真切。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魏闻秋破口骂了几句国粹,挂断前说:“老子横竖饿不死,爱养谁养谁,管得着吗?”

电视里放的什么,石晏已经看不进去。哥在阳台狠吸了半包烟,之后推门进来,一股子呛人的辛辣味也跟着飘进来些。

魏闻秋又反手重新拉上阳台门,经过他时看了几眼,石晏装作看电视很入迷的样子,没敢抬头。

魏闻秋在阳台待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

这片是老城区,房租便宜,但风景不那么好。每栋楼间空隙紧密,从窗户向外看,只看得见筒子楼灰色的外墙,上面覆着斑驳的雨水旧痕。

石晏并不知道他在看外面的什么。他依旧没问,把那张吃饭的小方桌拖到阳台,靠着魏闻秋坐下,埋头写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还是很瘦,一低头,肩胛骨会从薄卫衣下映出来。

“回去写,”魏闻秋说:“这儿不亮。”

“那我把台灯拿来,可以吗?”石晏捏着笔扭头看他,说得慢:“我想在这写。”

魏闻秋没说可不可以,闭上眼不再言语。

石晏便去取了灯回来,插座紧,奋力插的时候身后人才说话:“左右摇着插。”

他照做。灯亮后趴那专心写了许久,再回头魏闻秋已经睡着了。他放下笔,踩着哥新买给他的拖鞋蹑手蹑脚进卧室,抱条毯子出来,抖开轻轻盖在哥的身上。

他开始尝试找魏闻秋说话,但是魏闻秋总是答得很短,看着状态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