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77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梅绣自来是个挥金如土的主,闻言说:“我喜欢的,想要的,只要能得到,就没什么不划算的……一万五千两!”

梅小侯爷的这则念,裴溪亭无比赞同,可现在的情况是梅小侯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真的被元芳这只乌鸦的神嘴诅咒了,真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基情,现在是要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他们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些日子处下来,裴溪亭倒是挺喜欢梅绣的,小侯爷有时心大如拳头,可胜在直爽仗义,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搞阴损诡计。和这样的人相处,最是轻松愉快,但若是兄弟情,你来我往,谁都不亏心,可偏偏这是基情,他实在无法回馈小侯爷,因此这手串哪怕是拍下来了,他也绝对不能收。

这么想着,裴溪亭正想劝梅绣别拍了,梅小侯爷已经气势汹汹地喊出了“两万两”,而对方紧接着就又抬高了一千两。

梅小侯爷家底殷实,对方显然也不是善茬,最后得益的还是拍卖行,裴溪亭走到帘子前瞧了一眼,拍卖师脸上洋溢着乐见其成的微笑。

裴溪亭走到梅绣身边,假装很可惜地说:“两万两,就我住的那小院子,都能买下十座了。”

他想表示这价格实在虚高了,没必要死磕,没想到小侯爷误会了,闻言说:“你那院子是租的?怎么不早说,回去我就帮你把房契买下来。”

裴溪亭:“……”

“对面到底是什么人?恩州还有这么横的主儿吗?”梅绣摩挲下巴,语气不满。

“一州之大,富贵者难以计数,人家又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们二位要是死磕下去,拍卖行能再修几层楼了。”裴溪亭心想着得先让梅绣停手,便使出一招缓兵之计,“不如这样,先让对方拍了去,咱们私下去找对方商量,看能否买下来。”

“这人一直和我竞价,要么就是钱多,要么就是很想得到,那到时候万一人家不卖,这不就是白白将东西送出去了吗?”梅绣觉得这招不安全,不肯答应。

裴溪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方要是死命不肯出售,小侯爷也没办法。闻言,他笑了笑,说:“可你们俩较劲下去,是能出个结果,但价格绝对会虚高特别特别多,哪怕小侯爷送给我,我也是不敢戴的。”

梅绣闻言犹豫了,但仍然没有完全死心,质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瞧你也不是这么节俭的人啊。”

说到这里,梅绣突然产生了一丝疑惑。

裴家家底薄,裴三公子在裴府每月就几两月钱,父亲不管,主母不爱,姨娘自己也没有什么家底,按来说是没有什么补贴的。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怎么就让裴溪亭养出相对来说堪称大手大脚的花法?

他目露疑惑,裴溪亭愣了愣,转念就猜到了他的心里纳闷什么。于是笑了笑,很自然地解释说:“我在家里没什么钱,一应用具都是库房里分派,可我自己能赚,赚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省来省去能省出什么宝贝?”

这话合情合,梅绣闻言不再纳闷,说:“那你阻拦我做什么?”

裴溪亭说:“毕竟是你出的钱,还是不同的。梅绣,我承受不起。”

哪怕是世子,身份比梅绣尊贵,在人前也从未直呼梅绣的大名,裴溪亭却如此唤了。对此梅绣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认为这是裴溪亭与自己亲近了,可再一听那句“承受不起”,他嘴角一下就垮了,他不是七窍不通的傻子,哪里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裴溪亭不是承受不起,是根本不想承受,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你……你还在想着那个心上人吗?”梅绣又失落又委屈又生气又嫉妒又无措,简直五味杂陈。胃里翻江倒海,他一时口不择言,“人家又不喜欢你,做什么非得想着她?”

裴溪亭为心上人拒绝了瞿蓁,此刻又拒绝了他,到底是何方天仙?或是哪里蹿出来的狐狸精,勾住了裴溪亭的心肠!

裴溪亭倒不觉得扎心,说:“他是拒绝了我,但我不打算放弃。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梅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说:“你还不打算放弃?还要殊死挣扎?还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要森林广阔,只奔着那一棵树上吊?还要瓜田富裕,只强扭这一颗!”

“我喜欢他,自然要全力争取。”裴溪亭说,“而且他对我并非毫无情愫,否则我也不会再打扰人家。”

“她对你有意还要拒绝你,这不就是欲擒故纵吗?她是在拿捏你,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还真被人家拿捏住了!”梅绣瞪着裴溪亭的脸,简直是怒其不争,哀其太傻,“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笑脸!你看看!”

“他要是会欲擒故纵这么高端的招数,”裴溪亭想了想,乐了,“那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呢。”

“……”梅绣仰头捂心,吐血三升。

“诶——”此时,元方淡声说,“竞价结束了。”

梅小侯爷沉浸在自己浓郁复杂的情绪里,完全没有听见拍卖师的三次敲板,而裴溪亭和元方都故意没有提醒,因此这场竞价就在小侯爷的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操!”梅绣拍桌而起,转身质问屏风外的侍女,“你怎么不提醒我?你们拍卖行就是这么待客的,能开开,不能开给我关门!”

侍女吓得一哆嗦,委屈地说:“我提醒了爷,爷没听见……”

梅绣原地转了一圈,直接迈步向外走去,那气势,俨然是要去找对方。裴溪亭见状叹了一声,赶紧让元芳收拾好画,起身跟了上去。

梅小侯爷脚踩风火轮,头顶小火帽,随手拽了个堂倌让他指路,一路快步走到对手雅间前。雅间前的堂倌宛如看见火神冲撞而来,呆滞了一瞬,梅绣已经绕过屏风。

“你是个什么东——”

声音戛然而止,梅绣看清坐在椅上的男人,惊得倒吸了一口气,浑身火气都被这阵骤雨打蔫儿了。

晚一步绕过屏风的裴溪亭也顿下脚步,惊讶地和太子对视,然后心神飞转,猛地拍了下梅绣的后背,垂眼偏头地低声提醒道:“快行礼赔罪!”

梅绣回过神来,浑身一哆嗦,立刻捧手行礼,“殿——”

“好了。”俞梢云出声打断梅绣,走到屏风前对外头的一群人说,“都是旧相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他看了眼侍女,“你也下去。”

聚集在外的堂倌、护院、掌柜闻言纷纷松了口气。能来拍卖行的都不是寻常人,脾性也不寻常,偶尔闹起来能把场子都给砸了,虽说最后还是会大手一挥,赔钱修缮,可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群严阵以待的人纷纷撤退了,侍女福身,也轻步退下了。

俞梢云侧身,看了眼浑身紧绷的梅绣和裴溪亭,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转身回到太子身后。

“方才想叫嚣什么,”太子端起茶盏,淡声说,“继续说。”

梅绣哪敢啊,干巴巴地说:“臣没……”

见梅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裴溪亭捧手说:“我们不知殿下微服出巡,也在此地,一时莽撞惊了殿下的驾,请殿下恕罪。”

“我们,”太子重复着这个词,意味不明地看着裴溪亭,“你这是要一同担责了?”

此时的确不该多嘴,但裴溪亭也不能干看着,闻言垂头说:“卑职知错。”

梅绣见状连忙说:“殿下,这事和溪亭没关系,他进来是想拦着我的。”

“我替你解释,你替我推脱,”太子说,“两位真是季友伯兄,慷慨仗义。”

太子殿下阴阳怪气,喜怒不明,两人杵在屏风边上,俱都是垂头耷耳,没敢吱声。

“拍卖行本就是公平竞价,价高者得,这是写在明面上的规矩。”太子问梅绣,“你在叫嚣什么?”

梅绣抿着唇,没敢吭声。

“今日若坐在这里的不是我,你打算如何做?摆出你梅小侯爷的身份,威逼还是强抢?”太子淡声说,“在邺京就如此,出来了还是如此,嚣张跋扈,毛毛躁躁,殊不知天底下并非人人都畏惧你的身份地位,若遇到个狠茬子,当场宰了你,你也只能到黄泉地下去继续叫嚣。”

裴溪亭闻言眼神微动,太子若要问罪,无需说这些,只一条惊驾就够梅绣受罚了,比起问罪,这倒更像是教训。

梅绣自然听出来了,走到太子跟前撩袍跪下,老老实实地说:“臣知道错了。”

太子抿了口茶,说:“央求扶疏带着你,来了恩州不去做正事,倒跑到拍卖行来一掷千金,你想表现给我的就是这副模样?”

他没叫起,梅绣自然不敢起来,闻言心里一虚,却没敢狡辩,小声说:“臣知错了,臣明日一定早早起来,跟着世子,他去哪儿臣就去哪儿,再不敢偷懒了!”

太子问:“那你今日要做什么周全得不得了的准备?”

“啊……哦,臣立刻就去找世子!”梅绣起身就要走,却被太子叫住。

太子说:“我记得,梅侯与李达是旧相识。”

梅绣实话实说:“臣不知道他们认识。”

他向来不关注他爹的事儿。

“梅侯对李达曾有保举之恩。”太子说,“李达串联邪/教,谋财害命,府中定藏着金银山,从今日起,你就住进去,找到他的金银山。”

“是。”梅绣应答完,又小声地说,“殿下,臣此次出门,连个随从都没带,那什么……”

太子说:“你一个人办不了事?”

“那倒不是,只是这李达既然敢和邪/教串联,狗胆包天啊,万一他府中也藏着邪/教之人,那臣一个人,岂不是有些危险?”梅绣犹豫着说。

“你不是自诩梅小侯爷,无人敢惹吗?”太子说,“怕了?”

梅绣听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是故意磨他呢,闻言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应下了差事。他转身要离开,偏头看了眼裴溪亭,裴溪亭眨了下眼,示意没事,他还想转身求个情,被裴溪亭用眼神阻止,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太子没有忽略两人的眼神交流,淡声说:“梢云。”

俞梢云应了一声,出去点了四个近卫,轻声说:“你们两两一对,一明一暗,保护好小侯爷。”

两个便装近卫颔首领命,一道跟着梅绣离开了。

笼鹤司和太子都亲自到恩州了,探查李府的事情其实根本用不着梅绣,这是给梅绣分派差事、锻炼一二,但太子到底不会让梅绣在李府出事。可裴溪亭却觉得有些奇怪,让梅绣跟着世子剿匪也能锻炼他,何必非要让梅绣自己去单出任务?

裴溪亭眼珠子一转,偷偷看向太子,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那双漆黑深沉的眼正静静地看着他,裴溪亭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太子面无表情地握着茶盏,说:“你们三人偷偷摸摸的,是要查什么?”

裴溪亭眼皮一跳,佯装不解地抬起头,“卑职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都已经进入拍卖行,落了座,中途突然又一起跑出去,到前头的文房铺子,没一会儿又回来,可你不是已经让元方单独去了一次吗?”太子微微侧目,端详着裴溪亭的脸,淡声说,“你们在查什么,或者说,你们想让梅绣看见什么?”

太子殿下和梅绣加起来一共10000个心眼子,但梅绣占1个。

裴溪亭喉结滚动,镇静道:“回殿下的话,元芳无意在文房铺子的二楼瞥见宗五公子与一个陌生人对话,回来随口一提,不曾想小侯爷认为此事有蹊跷,所以我们就一道去看了看。”

太子说:“是吗?梅绣都认为此事有蹊跷,那你呢?”

这个“都”字值得细品,裴溪亭温顺地笑了笑,说:“回殿下的话,卑职也是如此认为的。”

太子说:“那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开始查,卑职只是画了那个陌生男人的相貌,打算请人去查一查。”裴溪亭顿了顿,斟酌着说,“不是卑职与梅小侯爷多事,也不是怀疑宗五公子什么。那陌生男人看着不是寻常人,不像个善茬,也不像是五公子的朋友,而五公子难得出门,又是个文静温和的性子,在外遇到什么麻烦恐怕都不会在咱们面前寻求帮助。世子忙着土匪的事情,无暇看顾兄弟,卑职和小侯爷便想着在不惊动世子和五公子的前提下偷偷查一查,若是无事自然安心,若是有事,到时候再请世子出手也不晚。”

太子看起来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太子殿下心眼子再密密麻麻,也想不到穿书这码事儿来。

原著里宗桉没有亲自来恩州,和土匪张大壮谈交易的都是回豆。回豆提出了让张大壮难以拒绝的“价码”,将宗蕤的部署告诉张大壮,两人里应外合,坑死了宗蕤。

但这剧情在原著里就是一段话,没有太详细,因此裴溪亭除了盯住宗桉和回豆之外,只能从张大壮入手。

玩具铺子老板收了钱,做事也很麻溜,昨夜就带回了消息,说张大壮同意见面,但最早都得在今晚,还提了一嘴白天有拍卖会。

买卖消息的最擅长套话,从话语中得到信息线索,裴溪亭并不怀疑老板得到然后附赠给他的这条线索,而今日城内的拍卖会,不就是万平拍卖行吗?

一个土匪去拍卖行凑热闹,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裴溪亭没有太怀疑什么,直到今早梅绣提到宗桉在吩咐人套马车。宗桉来恩州是为了锻炼,平日里看着又对世子很敬畏,那为了保持人设,他也该鞍前马后,随行听候差遣才是,可他今日却没和世子去大茫山,而是要独自出门。

裴溪亭不知道宗桉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但他知道如果宗桉还是打算和土匪合作,坑死宗蕤,那就一定会寻找机会、不动声色地和土匪联系并且交易。

恩州的地图,城内城外,他们在来的路上就仔细阅览,大致心里有数。裴溪亭记得万平拍卖行这片靠近城郊,比较偏僻,而且临近一片野湖,若是要与谁私会,倒是合适。

因此,裴溪亭才提出要和梅绣一道前来,并且到了就让元芳以买东西的借口去探查情况。没想到,还真让他们逮住了。

裴溪亭怀疑那个瘦高男人就是张大壮,想着让玩具铺子老板辨认一番,再让梅绣偷偷捅给宗蕤,如此,宗蕤不会怀疑他的心思,宗桉也不会报复梅绣,至于宗蕤要如何处置宗桉,这就是宁王府自家的事了。

但没想到太子殿下一猜一个准儿,裴溪亭只得八分真两分假地说了。

“如今恩州在闹土匪,又有邪/教,的确是鱼龙混杂,不知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太子若有所思,却没有说出来,只说,“你们担心也在情之中,把画交给梢云。”

裴溪亭说是,转头绕出屏风,从元芳手里接过画像,折身递给了俞梢云。

俞梢云打开这叠纸豆腐看了眼画像,叫了近卫进来,说:“尽快。”

太子清楚,梅绣就算怀疑,也只会怀疑宗桉干坏事,不会担心宗桉在外面惹了麻烦被欺负,而裴溪亭和宗桉没有交情,也不会体贴至此,只是他把话说得太好听,不得罪人而已。

裴溪亭如此坦荡,偶尔甚至莽撞,可偏偏长了许多心眼子,还有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而此时裴溪亭在他面前也开始游刃有余地拿起了分寸,垂着头垂着眼,看着恭敬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