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端瑜
郑山辞点头:“这就是新奉县,往后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三年。”
虞澜意:“……”
他突然觉得成亲不是一件快活的事。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看向郑山辞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他好想回家!
郑山辞瞧见了虞澜意的神色变化,心中好笑,只能安抚道:“城里条件比外边好一些,没这么大的风沙。”
虞澜意着急:“我、我不习惯!”
郑山辞突然靠近,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虞澜意哦了一声,看见打城里出来几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武官样式的年轻男人,长得很是匪气。
戚县丞跟江主簿见了郑山辞,忙不迭过来行礼问好,“郑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先进城休整片刻。县衙的事太忙了,郑大人又迟迟不来,我们有所怠慢,还请郑大人原谅则个。”
郑山辞上前一步,戚县丞跟江主簿,还有那长得很匪气的年轻男人自发的落后郑山辞一步,亦步亦趋的跟着郑山辞。
郑山辞眯了眯眼,笑道:“哪里的话,是我们在盛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县衙的事自然比我这个县令更重要了。”
此言一出,还没人敢接了。
戚县丞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江主簿心中暗爽。
“郑大人县衙后院已经打扫出来了,有一家子是我聘来为郑大人做些粗使活的,若是郑大人用得顺心,那就可以留在府邸伺候。”
“不用了,我夫郎从家里带了侍从来,都是家里知根知底的人,知晓我们的脾性,这般的人用着才顺手。”郑山辞拒绝了。
戚县丞听了郑山辞的话,免不得要想多,他点头应是,心里暗自琢磨郑山辞。
“你在前面带路。”戚县丞跟江主簿光知道礼让郑山辞,不能走到上官的前面,却忘记了郑山辞根本就不认识去县衙的路。
郑山辞指了指那个一身匪气的年轻男人。
朱典史一愣,连忙抱拳应了一声是,到前面来为新县令带路。
他本还觉无聊,不曾想被新县令点了名,顿时一个激灵。
典史未入流,但实权很大。主要负责抓捕、稽查狱囚、治安等事宜。
戚县丞跟江主簿见郑山辞点了朱典史,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心里在想甚。
虞澜意跟着郑山辞一块进了新奉县,进了城门景象大不一样。新奉县几代县令,有励精图治者、有崇尚无为而治者、亦有欺男霸女,荼害百姓者、几代人都投身在这块西北偏僻之地。
大燕立国以来,重视边境治安、小民生存,对县城的事务比以往朝廷更为重视。新奉县在几任县令手中虽还未变得富裕起来,已比之前的景象好多了。
燕太祖出身贫寒,以小民之身走上高位,他更加注重小民的生活,大燕皇族在少时就要独自耕种田地,以记生民之苦。正是燕太祖的言传身教,历来大燕的皇帝出过昏庸、无能之君,可每当到了大厦将倾时,总有忠臣扶着江山、以至出现又一代明主,大燕的统治延续至今。
虞澜意在城门外见过风沙满天的场景,一进了城池,商贩还是挑着担子在叫卖,有商铺挂着商号,虽不如他沿途看的其余小城,进了城,还是有几分人气。
他跟着郑山辞走,好歹是侯府的哥儿,他知晓这样的场景要给郑山辞面子,不曾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戚县丞:"县衙已经到了,郑大人请。"
郑山辞颔首,跟虞澜意一同踏进县衙。
虞澜意瞧见县衙里竟还栽种了几颗石榴树,眼中亮了亮:“这院中竟还有石榴树。”
戚县丞对虞澜意的身份早有猜测,虞澜意看向他们时,并无畏惧和诚惶诚恐之态,反而稀疏平常的移开了眼神。
虞澜意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好料子,又跟郑山辞同进同出。
戚县丞笑着接话道:“回夫郎的话,这是县衙里的老树了,到了季节还能摘石榴来尝尝。这石榴树在我们这个地界存活不易,也是县衙里的风水树呢。”
虞澜意点点头。
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打扫得干净,屋内一应俱全。
“郑大人若还有缺的便告诉我,我差人去买。”
郑山辞:“现在已经很好了。”
戚县丞把留下的粗使婆子叫了过来,既郑山辞不要,他也不好塞进郑山辞的院子里。
“郑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先休息,今晚我们在千味楼为郑大人接风洗尘。”
郑山辞拱手:“劳烦诸位同僚了。”
戚县丞:“郑大人客气了。”
一行人跟在戚县丞后面跟郑山辞问好就离开了。
虞澜意吐出一口气,“这院子真小,还没甚景致,只有几棵石榴树。”
金云跟旺福带着人搬着行李进来了,周遭都是自己人,虞澜意也不去伪装了。他一脸沮丧看向郑山辞,“我们要在这儿待三年?”
郑山辞轻轻点头。
虞澜意接受不了,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金云正待上前安慰虞澜意,郑山辞对着金云摇摇头,金云只好继续去整理物件。
郑山辞去问:“你对这里有何不满意?”
“哪哪都不满意,我、风沙太大了,一点也不繁华,跟盛京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从未见过这么穷困的地方。”虞澜意抱怨道。
郑山辞冷静的说:“正是如此,我们才要让这里的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虞澜意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看着郑山辞的侧脸,他未曾料到郑山辞会说这样的话。郑山辞的侧脸轮廓清晰,他看向虞澜意并不生气。
“这里没甚么景致,我们可以一起把树、花草种起来。你喜欢的桌椅也带来了,你先适应一下,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改改。”
郑山辞说道:“你是没吃过这般苦头,我明白的。”
虞澜意:“……”
他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拳头,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他祖上也不是一直阔着的,是先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有了先辈的积累,才让他们这一辈人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
“……我先忍忍。”虞澜意扬着下巴:“金云把我的金丝床帘挂上。”
“知道了,少爷。”
“郑山辞要是你一辈子都在这个鬼地方,我就打你。”虞澜意拿着拳头威胁郑山辞,眼睛里冒着火星。
郑山辞:“……”他牙疼。
“必然不让你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
虞澜意还没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主要是现下自己是当家主夫了,现在使这招,总觉有些不适宜。他心里还有气,一路从京城到新奉县憋着的,现下看见这县衙后院整个人已经失了魂魄,找了一个石凳坐下,胸膛起伏。
整个人处于炸药桶的状态,谁触谁死。
他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虞澜意垂头丧气。
气性倒是没有发在外人身上,发在了内男身上。
侍从们的手脚都放轻了,慢慢的捣腾物件,把桌椅摆好了。金云主要负责卧室里的东西,虞澜意认床,成亲时候用的床,还是虞夫郎特意找了工匠制的,跟侯府里的虞澜意的床一模一样。被褥、床单、衣服都熏了香,床垫软软的贴合着床。
厨师是侯府厨师长的儿子,长阳侯怕虞澜意吃不惯别的厨子的菜,特意为他备下的。至于账房先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腿脚不便,留在侯府做了一个账房。打小看着虞长行跟虞澜意长大,心里放心不下虞澜意,管了家里的钱袋子。
不然不管是何等的账房,虞澜意总会趾高气昂、半点不顾别人的脸面。有张先在,虞澜意好歹会顾虑张先的身份。
侍从们看似在忙,实则还是留了一分心思在虞澜意身上。
少爷,唉,没吃过这般苦头、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郑山辞也坐在石凳上,他本想让虞澜意先适应一下,可一看他这样,心总有些软。
他轻声说:“澜意,你有事跟我说说。”
他叫过虞少爷、连名带姓叫过虞澜意,在外人面前也叫澜意,那是为了做戏,显示他们关系的亲昵。这是头一次郑山辞用这样的嗓音跟他说话,仿佛带着无奈的叹息和怜惜。
虞澜意的鼻尖一酸,没吭声。
“你喜欢甚么?”郑山辞想了想他真不知道虞澜意喜欢什么样的,他从未去了解过他,只知送了他珍珠粉,虞澜意很高兴。
他说道:“你要不要去买些新衣裳。”
他窘迫起来轻咳一声,耳朵都红了:“身上没银子了,我先去赊账,等下个月俸禄到了,再给店家还过去。”
虞澜意听着气笑了。
“郑山辞,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的人了!”虞澜意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眼泪还在脸上流淌,他低着头一个人在哭,郑山辞非要来惹他,他伸出手去打郑山辞。
郑山辞下意识抓住了虞澜意的手腕,在看见虞澜意的眼睛时,他松开了虞澜意的手。
他哭了么。
“郑山辞,你怎么这样啊!郑山辞,你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要……”虞澜意锤了几下郑山辞,手脚失了力气。
郑山辞胸膛还是疼的,他扶着虞澜意安慰道:“别哭,别哭。”
郑山辞还没说什么,虞澜意抱着郑山辞抽噎起来,郑山辞忙不迭搂着虞澜意的腰,以防他掉下去了。
肩膀湿润了一块,看来是真伤心了。
他跟刚离开家里的小猫一样。高傲、矜贵、恋家,离开家来到一个落后的地方不适应,对人抱有警惕之心,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便想发脾气。
他真的好像猫啊。
郑山辞这般默默的想。
“郑山辞,嫁人一点也不快活。”虞澜意的声音还带着点哭咽声。
郑山辞只抱紧了虞澜意。
“我不习惯,我一点也不习惯。”虞澜意掉金豆子,他又指责起郑山辞来:“你一定没追过哥儿,你怎地能说你要给我买衣服,还要赊账的。”
郑山辞:“……”
我是个老实人。
虞澜意哭过之后不好意思起来,还在院子里,一定被侍从们看见了,他的脸有些红。都怪郑山辞惹他哭,丢脸了。
郑山辞还是紧紧的抱着他,虞澜意怪难为情的,他的眼泪把郑山辞的右半边衣服都打湿了。
虞澜意不是不知道盛京里那些成亲的男人,郑山辞的脾气算好的了,他还答应了父亲三十岁之前不纳妾。若是有一天,郑山辞用对他的耐心去对其他的哥儿,虞澜意想着心里就不舒服。
他推了推郑山辞,示意郑山辞放开他。
郑山辞放开了虞澜意,他们的距离挨得极近,郑山辞一张俊脸在虞澜意眼中放大。
虞澜意心脏怦怦直跳。
郑山辞伸出手给虞澜意擦了擦眼泪:“先去洗一洗,鼻尖都红了。”
虞澜意瞪了一眼郑山辞哒哒哒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