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端瑜
生意谈好了,还要请范平去吃顿饭。郑山辞把他带到了郑家食肆,订的包厢,让掌柜的把招牌菜都上好。
范平来这一趟基本上把身上的银子都花个干净了。买了一库房的药材花了他六百两银子,辣酱算做添头,花了差不多四十两,现今他是捉襟见肘了。
郑家食肆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山煮羊肉、闲笋煮鹅、煎羊白肠。喝的汤是桂花汤,清清淡淡的喝着很舒服,范平走了那么多地方,也尝了不少美食,这次是在新奉县也尝到了美食。以前他来新奉县做生意,要是不跟其他的商人一块吃饭,他宁愿去新奉县的小摊上吃一碗馄饨或者吃一笼包子,新奉县酒楼的味道不怎么样,这些小吃跟面食做得很好吃,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在其中。要不是他们仅有一家,又不肯离开新奉县,范平都想招了他们回宅子里做厨师。
不过这般远着也好。等吃腻了,又没兴趣了。偶尔来新奉县的时候尝尝,就是极好的。
范平这次在一家食肆竟然尝到了之前从未尝到的味道,舌尖都要融化了,他喝了一口桂花汤,心中舒爽。这红烧狮子头的汁水都要喷出来了,鹅肉里面嫩嫩的,若是喜欢清淡的就这般送进口中,便说唇齿留香。若想吃点有味道,调好的酱汁,吃下来一口辣到底,裹满了红油,吃起来也是痛快的。
吃饭应酬少不得要喝酒,郑山辞让上的酒就是酒肆里的烈酒,范平喝了一口辣起来,越喝越上瘾,配合这里的菜格外的适宜。这是范平吃得最痛快的一顿,还有买卖做成的欢喜,这样的心情跟美食糅合在一起,范平心里更感慨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走商就成功的人。范家是做生意的,子嗣众多,只要到了年纪就被家族的人赶出来走商,走出本事了,就能获得家族更好的帮持,要是不行,家族给点银子就打发出去了。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头,才在青州渐渐有点名气。
应酬后,一行人走出食肆,范平一看这牌匾,郑家食肆。他问道:“这食肆难不成是郑大人开的?”
郑山辞没有隐瞒:“正是我开的。家里的开支太大,还是要几个铺子来增加收账。”
范平点点头并不觉奇怪。要是单单靠着七品的俸禄过日子,这日子只能混一个温饱。范平想着这些菜色不能带走,但他可以问问这酒是在哪儿卖的,他可以把酒带走。
想着范平就问出来了。
郑山辞正要带范平去看纺织坊,听了范平的话,江主簿心中暗笑,这范东家还是没有逃过啊。
郑山辞惊讶的说:“范东家对这儿的酒也感兴趣?”
范平点头;"还望郑大人告知。"
郑山辞把酒肆的事告诉了范平。范平听说是县令夫郎开的酒肆,心中苦笑,这顶好的酒也该郑家赚钱了,要是郑山辞不做官了,可以考虑去做一个商人,一定能赚得盆满钵盈。
范平想着,身上没到那么多的银子,他可以找郑山辞赊账,等下一次商队经过新奉县时,他可以把银子给县令夫郎。
到了纺织坊,一晃眼全是女子跟哥儿踩着纺织机,屋子里多开了几个窗户,今儿是晴天,透过光线还能看见细微的灰尘在空中飞旋。线在纺织机上一层又一层的覆盖,直到变得密不可缝。女子跟哥儿的手指在其中灵活的穿行,纺织机咔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范平也去其他纺织坊见过,都是嘈杂、阴暗的环境,里面的屋子没有开窗户,整个纺织坊都是死气沉沉的。这里却是安静中带着祥和,空气中还有染料的气息。
他先是去看了纺织机。这纺织机的速度比他看过寻常的纺织机的速度快一些,范平问了问郑山辞。
郑山辞:“我只提了几句,都是工房的自己改造的,把脚上使力的劲儿减少了一半,力用对地方,纺织机的速度又快又省力。”
范平看了一下花色,还是有些新奇。这蓝色的水仙花绣得栩栩如生,摸着针脚很密,但是不刺手。范平看了这里的布料都想买几匹布回去,留给自己的妻儿,还能拿去送礼。
“这针线真好。”
郑山辞:“这就不是我的功劳了,家中的小弟喜欢刺绣,这些都是他教的。新奉县还有几个出众的绣娘,我也一并请了过来,一同研究新样式。”
范平心中赞叹。
纺织坊旁边还有一个染布的地方,染布一般是露天的。使用大锅、大缸通过浸染的方式上色。染色的好坏除了要看染料的好坏,最重要的还是调色。这调色也是反复尝试,找到一个舒服的配色才好。郑山辞知道什么颜色加什么颜色能变成什么,便把这些写下来交给染布的师傅。他们这里的配色也是订好的。粉色中透着点白看着更娇俏了,蓝色分成了好几种,最受欢迎的是浅蓝色,在夏日穿着这浅蓝色的料子,看着清新又淡雅。
范平看了一圈,心里又痒了,他想进货。
郑清音见郑山辞来了,郑山辞笑着给范平介绍了自己的小弟。
“郑少爷真是年少有为。”范平赞道。
什么女子跟哥儿不能经商的,在大户人家家里,家里的铺子、庄子这些都是被后院的主人管着的,只不要抛头露面就好了。要是经商经得好,说明这哥儿管理家里的那点账本也是管得住的。娶妻生子,便是为了男主外,女主内,把自己过好。两个人齐心协力,这比什么都重要。
郑清音被夸了,还有些不自在,福了一下身。
郑山辞:“清音,你给范东家说说现下卖得最俏的料子。”
郑清音点点头。
郑清音口齿清楚,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范平见了心中欢喜,可惜他们家是商户,不然家中的儿子还能跟郑家结个亲家。看郑大人在新奉县大刀阔斧的样子,这是冲着政绩升迁去的,没准儿过几年就飞黄腾达了。
这以后再给家中的小弟找亲家,那亲家的门第还能更高一些。
范平歇了心思。
走出纺织坊后,范平就没去看榨油坊了,这油嘛,他没多大兴趣。对辣酱、纺织、酒这三类是感兴趣了,他想着找郑山辞写了借条,拢共拿了四百两银子的货。这一遭下来,他一共给了一千两银子,这新奉县真是个销金窟。
郑山辞把借条收好,让手底下的人送范平回客栈了。
江主簿这一路上都跟着郑山辞,生生看见了赚了一千两银子,哎,这可是一千两银子。他们县衙一惯是穷的,能赚到钱就算好的了。
看范平还是满意的,郑山辞也满意,以后可以建立长期的合作。
拿到了钱,郑山辞就让户房入了库,拿了一部分银子出来让膳堂的人去采买,今天可以好好的吃一顿,酒肉管够,只能在晚膳的时候吃。
有些不回家的都让人回去说了,要在县衙里应酬。去什么酒楼,自家就有膳堂,免得还要点什么舞女、听曲的。
膳堂接了郑山辞的话,立马就去准备了。郑山辞晚上只在膳堂喝了一杯酒,又象征性的说了一些话,就让他们各自吃喝起来了。
衙役们跟胥吏端着酒杯,夹着菜,没怎么说话。上官就在隔壁一桌吃饭,他们太过放肆了,显得没头脑,轻浮。
郑山辞只吃了几口,他就先回去。江主簿跟丁宣同样也没吃多少就走了,只有朱典史还在席面上喝酒吃肉。
衙役们对朱典史熟悉,朱典史又没有架子,当下就大声说话,谈天说地,快活极了。
……
范平回到客栈,郑山辞就让辣酱坊跟纺织坊,还有酒肆的人拉了货过来,药材这些,打算明天拉过来,他们还要休整一天,明天就启程回去。行商就是来去匆匆,拿了货就要折身回去,多待一天就多费一天的银子。
这次拿了货回去,花了不少钱,范平也有些肉痛,但一想这些货在他手里卖出去,他的心情就好了,他们走商就是赚中间差价。
郑山辞回到家里,他把酒肆卖的一百两银子递给虞澜意。
虞澜意把银子接过来莫名其妙,“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做甚?”
郑山辞把范平的事告诉给虞澜意。
虞澜意眼中闪了闪,他觉得走商很有意思。
“我打算把酒肆扩成酒厂,多招两百个人。”
虞澜意一想到多招两百个人,那账本还要他看,他两眼一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虞澜意别开脸,“反正你不知道心疼我。”
郑山辞伸出手摸了摸虞澜意气鼓鼓的脸,眼中含着笑,“你说说我怎么就不心疼你了,还揽了生意给你。”
虞澜意自己有一套逻辑,他捂住脸不去看郑山辞,垂下肩膀。
郑山辞一看心里还有些心惊肉跳,这么点小事,就这么点小事啊。郑山辞试探性的伸出手放在虞澜意的肩膀上。
虞澜意左右摇摆,甩开他的手,还是捂着脸不见人,肩膀抖了抖。
“这、这有何好哭的,要是你看不完账本,我帮你看就成了。你别使小性子。”郑山辞放软了语气,轻哄道。
虞澜意半晌没说话,一开口就带着哭腔:“要是我在京城,才不会看账本。”
郑山辞苦口婆心:“在京城也要看啊。你不是做了当家主夫了吗?家里的大小事都归你管,你要是不小心点,家里的钱要是落在心怀叵测的人手上,我们家就没钱了。”
虞澜意凝噎,“我不管。”
“别人家的相公都是要交俸禄的,你不给我,你的俸禄。你待我一点也不真诚!”虞澜意指责郑山辞。
郑山辞半晌没话。他一个月俸禄才七两银子,家里的食肆赚的银两也是平分的,怎地还惦记这七两银子了。
“给你,都是你的,好了吧。”
小祖宗。
虞澜意悄悄的分开了指缝,看见郑山辞扶着额。
“那账本……”
“你不能一点也不学,我陪你一起看。”郑山辞凑近,他看见虞澜意的指缝,低头吻了吻他的双手。
虞澜意心中一烫,他通过手指缝隙看见郑山辞的脸,心脏怦怦直跳。郑山辞因是刚回来还未脱下官袍,浑身因是喝了酒,还有淡淡的酒气。以前虞澜意是最不喜欢闻酒气,可郑山辞身上的酒气不重。
他抖了抖肩膀。
外边传来郑山辞的声音:“还有什么事,你说,我能做到的都做到。”
虞澜意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郑山辞一看虞澜意的两个眼眶一点红都没有,一看就是在骗人。郑山辞生不起气来。
他抱着虞澜意,亲了亲他的脸。
虞澜意柳夭桃艳的,雪白的脸上有些嫣红,脖子都变得粉起来。
郑山辞拉着他坐下,打算给他好好说一说账本的事。
“郑山辞,有你真好。”虞澜意坐没坐相,想挨着郑山辞坐。
郑山辞把他的身子扶正,认认真真的教他。
虞澜意泄了一口气,听着郑山辞说话。
虞澜意竟然把郑山辞的话听进去了,他觉得账本也没那么难看了。他自己又算了算,发现是对的。立马找郑山辞求表扬。
第62章 岚县
小两口在这边日子越过越好,京城那边的虞时言却是过得不如意。
他嫁给叶云初后,叶云初每日要上值,他要去给镇南王妃请安,王妃本就对他没有好感,自然是要为难他。府邸的人又都是王妃的亲信,他有苦也说不出来。王府的人向来会看眼色,见王爷跟王妃都不待见他,自然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心里窝火,碍着王妃的身份也是日日要去请安伺候的。叶云初不在时,王妃晌午用膳时,还特意喊了他去给他侍宴,就是站在王妃的身后给他布菜。
这明明就是侍从丫鬟做的事,现今让他来做,就是作践他。
王妃请了人来赏花了,虞时言心中松口气,自己回了屋子里。他用自己攒的钱买了一个铺子做了点布料的买卖,每个月还有几个钱可以花,不至于要借叶云初的手。他没把受王妃欺负的事告诉叶云初,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熬着。
“侧君,你先暖暖膝盖吧。”侍夏把暖帕子贴在虞时言的膝盖上,膝盖上青紫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这日子还没有侧君在侯府的日子好过,至少夫郎不会让侧君早上就去立规矩,也没克扣侧君的月例,现今嫁到了王府,这般受人欺负。”
侍夏抹着眼泪。“以前我瞧叶世子待侧君好,以为侧君嫁给他就好了,反正在侯府也没人在意侧君,如今有个自己的家,想必就更有盼头了。这样的家还不如侧君自己过日子好。”
虞时言忍着膝盖上的痛,心下也已是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跟叶云初接触了,这般嫁进高门大户,非要受这罪。什么君子温润如玉,虞时言想着京城里对叶云初的评价发出一声冷笑。
他嫁到王府已是瘦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还有些光。都是狗屁,叶云初分明就是一个孬种,他不信叶云初看不出半分,王妃待他不好。看不出来还是等着他去认错,跟他重归于好。
这样一个人有甚好的。
虞时言心中大恨。该是让虞澜意好好看看,他想嫁的是什么人,这样的人他当初就不该阻了虞澜意的路。
千般万般的苦果都在他身上了。
虞时言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他受了王妃的作践才知道,他在侯府过得是怎样的好日子,心里是有悔的。他想到虞澜意嫁给郑山辞,去了偏远的地方,他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