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可当月上柳梢、漫天星子,他披着月色来到乾清宫时,宫里的灯光却是暗的。
沈确拦住门口的宫人:“陛下休息了吗?今日未曾宣我?”
他从进宫开始都是与江巡同睡,先前在马车上却被“洵先生”诸般冷落,在青萍关也不敢挨的太近,沈确急于确认一下塞北的半个月,君王身体可好,是否消瘦了。
侍者低眉:“陛下不在乾清宫。”
沈确停顿片刻:“不在?可知去了哪里?”
皇帝没有后宫,整个宫室空空荡荡,除了乾清宫,还会去哪里?
侍者:“奴才不知。”
沈确:“可有说何时回来?”
侍者依旧道:“奴才不知。”
皇帝没吩咐,他的行踪便是机密,不可轻易透露。
门口的动静惊扰了王安,大太监从满脸笑意,从殿中迎下来:“哎呦沈大人,更深露重的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回吧,”陛下今日没有召见。
沈确蹙起眉头:“王公公,您没有随侍陛下吗?”
王安是太监总管,江巡的近侍,理应时时刻刻陪伴君王,江巡去了其他宫殿,为什么不带着他?
王安陪笑:“陛下不让跟着,他说不想要人吵着,想寻个清净,便没带奴才。”
沈确眉头微跳:“……寻个清净?”
在宫里寻清净,还连贴身的太监都不带?
王安叹气:“陛下的心思我们也不敢随意揣测,或许是乾清宫呆腻了,想寻个新鲜地方,明日就搬回来了,沈大人您也别让奴才难做,陛下没有召见,奴才是不能将他的行踪告诉您的。”
说着,他看了看月色,下逐客令:“哟,天色也不早了,沈大人舟车劳顿,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摆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沈确:“打扰。”
他转身离去了。
可沈确却没像王安所说回宫休息,他提着灯顿了片刻,寻着记忆,往皇宫西北角落去了。
之前数次借口迷路寻到那边,沈确如今倒也轻车熟路。
*
江巡正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如今阳春三月,京城的杏花桃花相继开放,已经不冷了,便也不需要炭火,他从房间里拖出来张老旧的椅子,擦干净表面的灰尘,悠闲地躺了上去。
66趴在他肩头,好奇的打量四周:“宿主,这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吗?”
江巡挠了挠它的显示器,像挠小猫下巴:“是啊。”
这是块四四方方的小院儿,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小时候江巡觉着这里很大,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要跑半天,可他现在觉得这里很小,小到从这里望天像从井里望月,视线被牢牢的圈住了,是走不掉也逃不开的囚笼。
江巡的物质欲望一直比较淡薄,前世登帝后穷奢极欲他也没多开心,现在搬过来睡觉,这屋子他没有改动,都还是当年的老物件,让下人擦了灰抱来新被子,便打算这么凑合几夜。
院子中的花木也没有翻新过,只是每回洒扫时随意除了除虫害,如今地里还横七竖八的长着许多杂草。
江巡从地里折出来一根又粗又长的,展示给66:“嚯,长得真好,我给你编个草蚂蚱?”
66便趴着看他:“好耶!”
江巡将草叶对折,穿过:“我有记忆的时候,地里已经没什么好草了,我娘亲说是小时候为了逗我薅秃了,结果等我能记住了,都是小个的蚂蚱,那时候可想要个大蚂蚱了,今日就给你折个大的。”
他说着,手中草叶翻转,折了好几步,又拆散打开了。
66:“怎么了?”
江巡苦恼道:“我不记得了。”
太多太多年了,他不记得草蚂蚱怎么折了。
66便拍拍屏幕,打包票到:“没事宿主,给你调数据库,我知道蚂蚱怎么折!”
它很快在纷繁复杂的数据堆里找到了记录,现实在屏幕上,可江巡一一看去,却摇了摇头,怔愣道:“不是这种折法。”
折纸,编草绳,叠千纸鹤,还有折草蚂蚱,这些民间手工小玩意儿,每个世界的习俗都不尽相同,每个朝代每个地区也各有各的编法,66的数据库虽然大,也并不是万能的,江巡母亲的那种编法,它不会。
小屏幕低落下去。
江巡便将系统抱起来:“没关系,还有好几天才走,等我好好想想,想起来给你折。”
66拖长音调:“好——”
此时已差不多到了休息的点,江巡便将椅子搬进去,准备休息了。
床铺换了新的,触感绵软,江巡掩上门,吹熄蜡烛,便翻身歇下了。
他和66打招呼:“晚安,66。”
系统小声哈欠:“晚安,宿主。”
然后,江巡拉过被子,系统按住关机,开始睡觉。
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提灯走进了院子。
第133章 灯会
沈确进屋时,江巡已经睡熟了。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容恬淡安宁,脸颊晕有薄红,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沈确熄了灯笼,在君王的床沿坐下,这偏殿久无人居住,凄清寂寥,他本想带江巡回去,可看着他的睡颜,沈确迟疑了。
君王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他们曾日日同床,沈确睡眠轻,江巡一动他便会醒来,故而他也清楚的知道君王总是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像今日睡得这样好,是很少见的。
于是沈确替他掩了掩被子,没有其余的动作。
但沈确也没有走。
他想知道,君王为何要住在这里。
沈确先前转到过这里,可每次刚刚靠近便被王安带走。
此处坐落在皇城西北角,一片都是荒芜破败的宫室,墙壁斑驳掉漆,瓦缝长满杂草,早年是给有罪的妃嫔皇子居住的,留有不少鬼魅传说,宫女太监都避讳着这里,并不靠近,加上夜间没有灯火,宫殿一片漆黑,远远看着高墙参差,影影幢幢,如森罗鬼殿一般。
皇帝为何要一个人来这里?
沈确将灯笼放在脚边,起身探查起这宫殿来。
承露殿年久失修,他必须小心迈步,才能避免发出声音。
沈确摸索过桌案和床架,又轻手轻脚的拉开衣柜,看见柜子里压着个小篮子。
是那种装衣服的旧衣篓,毛竹编制,边缘粗糙,上头压着块褪色的绸布,绸布落满了灰。
沈确小心掀开绸布一角,往里头看去。
是一堆杂物。
有婴幼儿的小衣服,有棉花扎成的小玩具,有鞋底破损的小鞋子,还有很多很多个草蚂蚱。
他伸出手,从衣服堆里揪出了一个蚂蚱。
这玩意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草叶已经失水枯黄,变的干脆,轻轻一掰就能掰断,但姿态还活灵活现的,沈确借月色打量它,忽然从院子里揪了片叶子。
他端详着蚂蚱,手上动作翻飞,不多时,便折了个新的,与老的这个别无二致。
而后,他将小蚂蚱放回衣篓,将新折的揣进袖子,继续摸索起院落来。
这院落不大,沈确转了二十分钟,便大致摸清楚了。
江巡登基后便将承露殿封了,里头的程设没人动过,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沈确摸过书桌,木头上有针眼的痕迹,那是江巡母亲缝补时不小心戳出来的;他摸过衣柜,下摆有不规则的牙印,是江巡小时候抱着东西乱啃留下的,还有零零碎碎的印记……
沈确大概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
孩子从婴儿一直长到七八岁,都在这小小的院墙中。
皇宫之中的妇人,可能是宫女妃嫔嬷嬷,但皇宫之中的孩子,只有皇子与公主。
他心中升起一个略显荒谬的猜测。
江巡小时候……住在这里吗?
他蹙起了眉头。
君王登基后抹去了很多痕迹,包括这间被尘封的院落,可承露殿是宫中最偏僻的院落,房中的炭盆还留有炭灰,是最差的那种,火小烟大,很是呛人,宫里任何一位皇子公主,都不该用这种炭火。
江巡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在前朝皇帝那纷乱繁杂的后宫,有一位皇子是这样被养大的吗?
沈确转头看向床榻,他睡着的是一张杉木矮床,没有雕花没有床缦,比君王的床差上好几个档次,可江巡蹭在被子里熟睡,他总是微蹙的眉头舒展着,好梦正酣。
就像是睡惯了这床一样。
沈确迟疑片刻,伸出手,碰了碰君王的脸颊。
他抱过江巡,君王的脊背瘦削,现在看来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沈确在床沿坐了许久,替江巡将碎发挽到脑后,叹息一声。
*
薛晋的动作比想象更快,就在第三天,战胜的捷报传到了京城。
长久以来,大魏与蛮族的战役都处于劣势,这是场史无前例的大胜,朝野上下都欢欣鼓舞,当沈确将折子放到江巡案头,君王少见的笑了。
江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下,他如释重负,当即命令开私库重赏,圣旨传下,沈确都为之诧异。
奖励之丰厚,君王几乎将私库搬空了。
江巡不在乎这些,让沈确只管去办,而后他步履轻快的离开,想要回承露殿,却被沈确叫住了。
帝师快步从背后走来,与君王并肩,略微迟疑,含笑道:“战报传到京城,民间自发举行灯会,就在今晚,陛下可有兴致观看一二?”
江巡偏头,略带了两分好奇:“灯会?”
每年上元京城都有灯会,可惜江巡小时候没出过宫,便也没看过。
“对。”沈确道,“臣相邀陛下同游,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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