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木
古拉依尔缓缓地眨了下眼,眼底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天神才会引领这些人寻到他。
秦疏看到古拉依尔的时候也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是异族人。这样的伤势,如果不是遇到他,必死无疑。
人是秦疏救的,情分却落在了许逸安身上。
古拉依尔并不是本朝人,他出生于瓦西,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寻药,只身进了千钟山,没想到因为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踩进了狩猎的陷阱。
在古拉依尔养病期间,许逸安每日都要前去探望,还会大方地将食物分享给对方。
许逸安一片赤诚,少年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被一个小孩真心以待,心生感动。
没过两天,古拉依尔便将自己父亲病重的消息说了出来,他出来寻药良久未归,唯恐无法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便想要快些回去。
古拉依尔说这话一方面确实是担心父亲,却也未尝没有通过许逸安之口求助的意思。那天救治他的那位大人,很厉害!也许能救父亲还有其他族人也说不定。
许逸安果然将话递到了秦疏的面前。
秦疏问他:“安儿希望我去救他们吗?”
“他们好可怜的,”许逸安眼底闪着亮光,“古拉依尔说他们那每个人都养马,他们家有二十多呢。”许逸安记得大人和兄长曾经提到过关于马的话题。
“你是想说可以用马匹作诊金是吗?”
许逸安点头,神情认真。
秦疏刚好对瓦西人也十分好奇,点头道:“你去告诉古拉依尔,就说我答应了。”
许逸安深深一揖:“安儿谢过大人。”
行过一礼后,他又与兄长打过招呼,然后就去寻古拉依尔了。
秦疏扬眉,对在一旁瞧热闹的妻子道:“不愧是你亲兄弟,小算盘打得可精。”
许逸宁嗔了他一眼:“再精不还是落到了你手里?”
秦疏呼吸一滞,伸手将许逸宁揽入怀中,轻声说道:“可别这么说,为了你,我可是花费了全部的心力呢。”
许逸宁目光掠过秦疏耳尖的薄红,无声地笑了。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一阵花香。许逸宁将头靠在秦疏的肩膀上,微微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个人。
他轻声说道:“我都知道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秦疏低头轻吻了一下许逸宁的额头,语气温柔:“你值得。”
第146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1
时间不等人, 秦疏下了决定后,便决定次日出发,前往瓦西部族。
从古拉依尔口中得知, 此去大约需要半月有余, 若是行程顺利, 往返一次也要四十余日, 很多事情都需要安排。
秦疏将手底下得力的人全部召来, 这些人不只有秦疏的亲卫,还有“被死亡”的官差,甚至还有王家坞的人。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 对于大人用人的不拘一格大家都已经适应了,只要有能力,便会受到重用。
等到人都来齐了, 秦疏才现身, 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许逸宁。
众人起身行礼。
“见过大人。”
“见过许少爷。”
许逸宁参加议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秦疏的态度摆在那里, 虽然他一次都没有解释, 可是有资格被他叫过来的都是聪明人,也并不需要他解释什么。
但就是在这潜移默化的过程中, 所有人都知道了许逸宁的地位,同时也让许逸宁明白,在秦疏的心里, 他绝不是对方的附属,秦疏在有意提高他在下属心目中的威信。
秦疏与许逸宁坐在上首,见到秦疏点头,众人这才落座。
秦疏开门见山:“我要前往会虞河谷一带,尔等谁愿与我同去?”
李归、肇和、黄烽三人齐齐出列。
“属下愿往。”
秦疏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人选, 当即道:“黄烽。”
“属下在。”
“你点三十人与我同去,明早辰时出发,现在便去安排。”
“是。”黄烽顿首,领命而去。
“肇和负责屯田练兵,李归总领武备事宜,农桑之事周铭负责……”一项项指令迅速发布,众人对秦疏的行事风格早已习惯。
就在这时,秦疏忽然问身边的人:“逸宁,你觉得盐湖交予谁接手合适。”
秦疏说的盐湖可不只是晒盐运盐之事,还有其间的一系列利益牵扯,干系重大,此前一直掌握在秦疏手里,谁都没想到大人竟然会将这条线交给下属,便是许逸宁也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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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秦疏,对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一汪深潭,让他难以看清眼底的情绪。
许逸宁收回目光,看向下首坐着的这些人,目光在他们的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又迎上秦疏的目光,吐出两个名字:“严正、李斐。”
许逸宁神情平静,袍袖遮盖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这两个人选,秦疏会答应吗?
被点名的两人也十分意外,严正是高兴,李斐的眸底却藏着担忧:殿下还是太过年轻,若是——,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也是心思各异。
许少爷与李斐的关系便是从前不清楚,经过这几个月也早已熟知了。李斐的父亲李用是前朝坚定的保皇党,并因此被新帝厌弃,后世子孙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李家如今不过是白身,因为这段渊源,与许少爷是天然的利益同盟。
至于严正,他如今尚是戴罪之人,能够跻身于此,已是万幸,若是能被委以重任,肝脑涂地亦不为过。
众人心思各异,最后齐齐落在秦疏身上。
秦疏没有丝毫犹豫:“好,此事便由李斐、严正负责,遇事不决,找许少爷拿主意便是。”
秦疏又看向其他人,正色道:“你们也是一样。”
众人心下一凛,齐声应“是”。
许逸宁眼底有些鼓胀,他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他想,他对秦疏的认知还是太狭隘了。虽然秦疏早已将态度亮了出来,但他面对对方的时候却会下意识地温柔小意,小性子是有的,却也会带着揣度的意味。
也许,他可以再大胆一些。许逸宁勾唇浅笑,将手覆在秦疏手上。
秦疏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十分诧异,这还是逸宁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亲近。
这个世界,两人的身份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不对等的。秦疏为了上分,追求许逸宁的时候不遗余力,虽然最后证明负分只是个误会,可在外人面前也经常表现出对妻子的爱重。
牵手,搂腰,共乘一骑等等,不一而足,从前他不会主动在外人面前做的事儿,在这里却在一一尝试。
秦疏主动的时候还好,现在面对妻子外露的亲昵却开始不自在起来,他想要抽回手,许逸宁察觉了,直接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屋里还有下属在,秦疏不好继续动作,只是耳根却有些发烫。
许逸宁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
“难怪秦疏喜欢这样,这感觉属实不错。”许逸宁看着下首的目光,如是想到。
秦疏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在不需要主动之后,他又要开始被迫秀恩爱的日子了。
事情安排妥当,众人一一离开。
出了院落,大家便向严正道喜。
今日议事,每人都被分配了事务,但若说最大赢家,除了严正,不作他想。
若说职权,自然是李归最大。可就算大人一直在努力发展人手,如今手底下所有的人加一起也不过两千余人,且李归官职在身,有妻有子,被大人坑在这里,不被重用也说不过去。
其他人或是本身就是秦疏亲信,或是与许少爷有旧,只有严正是个例外。或者说,严正能够挤进权力中心,本身就是个例外。
严正谦虚道:“同喜同喜,都是大人和许少爷抬举。”
“严兄,你得了这样的美差,不请兄弟们喝两杯说不过去吧。”有人道。
严正能够脱颖而出,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当即看向李斐:“自是要喝上两杯的。李兄,不若你我二人做东?”
李斐欣然应允。
众人又是一番打趣。
严正面上谦逊,心头却已火热。他再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其实,严正被流放前曾是定王府中的一等侍卫,也算年轻有为。
那日,他护卫定王爱妾前去寺庙,没想到马匹受惊,虽然他很快便将马儿制住,可那妾室的额角被撞伤,后来治疗的药膏又被人动了手脚,额上落了疤,与定王哭闹不休,一定要讨个说法。
这一切不过是王府中妻妾争锋而已,经了一番“调查”,最后却成了他勾结外人,意图谋害定王,若不是那爱妾为王爷挡灾,定王怕是性命不保。
严正知道利害,却苦于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没有友人的奔走,严正被判处的可就不只是流放了。可正因为他被判流放,萱娘才会被迫大着肚子跟他遭罪。
严正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知道流放路上的龌龊,可是看着某些女眷为了一口吃的委身他人,家里的男人只能闭目塞听的时候,一股浓厚的悲哀凄寒袭上心头。
他受了杖刑,伤势未愈,妻子又大着肚子,路途遥遥,也不知能否挺到生产,便是孩儿顺利出生,又该如何将他顺利养活?
夫妻俩一路说着慰勉的话,心头的愁云却是越积越厚,直到那日暴风雪来袭,他以为是生命的尽头,却没想到是新生的开始。
若是没有许少爷,大人还会让人将马匹让出来吗?
也许会,但他与萱娘夫妻情笃,比起大人善心大发,他更相信是为了许少爷。
至于后来,萱娘不仅不必走路,还有马车可坐。严正也一并将这份恩情算在了许少爷头上。
他没想到,到了勒石城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因为萱娘身子重,他们分到了单独的房子,虽然只有小小的两间屋子,但那是单独的房子啊。
再后来,萱娘生了,肇和特意允她不必做工,严正为了分到更多的口粮,每日都是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因为立了两次不大不小的功劳,竟然以罪民之身被大人看入了眼,严正再不敢想还有今日这样的好事。
严正暗自发誓,余生定要好好报答许少爷,以大人马首是瞻。
*
等到人都散尽,许逸宁扣着秦疏的手,一并举起,晃了两晃,神情愉悦。
秦疏轻笑:“高兴了。”
许逸宁看了眼他仍然泛着绯色的耳根,眼里闪着星光:“是挺高兴的。”
只是想到秦疏明日就走,心头又涌起许多不舍来。之前秦疏说要去瓦西的时候,许逸宁犹豫过要不要一起,只是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这个时节正是庄稼灌浆的时候,许逸宁担心有人搞破坏,只能坐镇后方。
许逸宁起身:“我去给你和安儿收拾东西。”
秦疏手腕轻动,将他拉到腿上:“真把安儿交给我啊,这一路可少不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