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木
“没有,我每年都去娘娘庙给你舅舅求签,神妃娘娘没说不好。”
没说不好,那便是还有希望。
“你舅舅出海,到底如何谁都没有亲眼看到,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知过了几遍嘴,说不得就是某些人故意为之。”
秦疏没吱声:他们地府就是搞封建迷信的源头。他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舅舅安好。
话题有些沉重,宋太后想起在闽南的日子,提出要出宫,回闽南王府住。
秦疏挽留:“哪里有儿子当皇帝,要母亲出宫别居的道。”
太后没好气道:“我怕哪天一个不慎,咱们娘俩让人一锅端喽。”
秦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语气笃定:“那不能。”
宋太后见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简直没眼看。枉他生在皇家,竟然连助人强大,等于自取灭亡的道都不懂。
宋太后给他举了个例子:“就说咱们王府,管家便有三个,府中生意也有一帮得力的掌柜帮忙,有王府的威慑在,每月我仍要亲自过问衣食住行,查明账目,却从未想过将其交给下人。对外,有一班府臣出谋划策,你父王从未偏听偏信,你可知为何?”
秦疏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母后想多了。我与卫崇便似您与父王一般,正因有您主持内宅,父王才能无后顾之忧。”
宋太后觉得不对,一时又没想到哪里不对,目光无意间落在香炉上,那还是她入宫次日,秦衡那孩子送的。
“疏衡,”宋太后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这奇葩儿子,把自己名儿分了一半儿给孙子,关键是宗正竟然还同意了。
想到老骊王同意的原因,宋太后有些心梗,捂着心口:“你真不打算自己生一个了?”
秦疏眉毛竖起:“可是衡儿哪里做得不好?”
见他一副您说他哪儿不好,我立马就去教训的模样,宋太后更心塞了:“秦衡那孩子挺好,可再好也不是我亲孙儿。”
秦疏有些头痛:“母后,您莫要担忧,儿臣自有分寸,衡儿的品性儿臣信得过。”
宋太后气道:“人心难测,人家亲爹亲娘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敢确定?”
秦疏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广平王家的小病秧子已经一病呜呼,现在装在里面的真是他的崽儿。
“母后,儿臣知晓您是为了儿臣着想,可衡儿在儿臣心中早已如同亲生。”
宋太后蹙眉,看着儿子,她到底生了个什么奇葩啊,从登基至今,满打满算才半年时间,哪来的“早已”,这么任性,真的能当好皇帝吗?
秦疏被看得心里发毛,“母后?”
宋太后长叹一口气:“人说狡兔三窟,就没见你这样的,一个洞还没挖好呢,就把其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长期离宫别居,三不五时也要出去住上一阵子,以免哪天他们娘俩真被包圆儿喽。
宋太后脸上的忧色犹如实质,秦疏知道他这般确实让做母亲的为难了,总不能让她一直这般忧心,心有顾虑,于寿数有碍,遂伸手覆上宋太后的,轻声道:“母后,儿臣所做一切皆为长远计,还望母后信儿臣。”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宋太后这才想起他曾经的算计,只是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算计,几分真心,她竟无法分辨,最后只道:“罢了罢了,你既如此坚持,为娘还能说什么。只盼着你莫要感情用事,误了国家大事。”
秦疏脸上露出笑容:“多谢母后,母后放心,儿臣若无把握,又怎会将母后接入宫中。而且,卫崇他其实单纯得很,相处久了,您一定会喜欢上他。”
“喜欢他什么?”宋太后冷笑,“纯真美丽杀人如麻?”
秦疏不妨听到这么典的一句话,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宋太后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好一阵儿折腾秦疏才平复呼吸。
宋太后收起脸上的担忧:“看把你吓得,怎么,说到陛下心坎儿上了?”
“纯真美丽是有的,杀人如麻就太夸张了,便是手上沾了人命他也是身不由己。”秦疏心疼道,“您也知道,他坐在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先帝打磨的一把刀,如今他母仪天下,便是为了皇后的身份,也会将锋锐磨平。”
宋太后想到御花园中的交锋,嘲讽道:“确实,软刀子割人,那才叫让人有苦说不出。”
秦疏仔细分辨她的神色,佯怒道:“这个卫崇,实在是不懂变通,等回去我定要与他说道说道,怎能拦母后凤驾,母后又不是旁人。”
宋太后翻了个白眼,“去去去,陪你的皇后去吧。”
秦疏自觉该说的都说了,拍拍屁股走人。
宋太后看他这么不着调,想喝茶去去火气,这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碧玺,取茶来?”
“诶?”
宋太后见她一副状况外的迷糊样,说:“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碧玺从小就跟在她身边,闻言并不惊惧:“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有神妃娘娘的签文为证,您为何还要这般提防皇后。”
宋太后想到当初的签文“宿缘前世定,福泽共此生”,轻叹一声:“神妃娘娘的指引我自是不敢忘的,只是我又怎么确定与陛下有宿缘的是他呢?万一弄错了,误的可不只是姻缘。”
*
秦疏回到雍和殿,发现卫崇正卧在床上看书,灯下美人,分外养眼。
书卷上投下一片阴影,卫崇挪了个位置,头也未抬道:“回来了。”
秦疏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察觉到他的靠近,卫崇手上未动,却是将视线挪到秦疏脸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眼睛睁大,轻笑道:“陛下觉得这书卷如何?”
秦疏将视线从纠缠的线条上移开,喉结滚动:“甚是有趣,只是这个姿势不甚妥当啊。”
卫崇勾唇:“有吗?哪里不妥?”
秦疏手指一勾,扯开腰封,随手将外裳扔到一旁:“具体哪里不妥,还需要皇后配合,验证一番。”
卫崇目光从他光滑紧实的胸膛扫过,眉眼轻佻:“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严谨。”
“你知道的,为夫向来是个实干派。”秦疏手掌钻入卫崇寝衣下摆,一路滑向后腰,掌下的肌肤细腻却又充满力道。
秦疏掌心带着室外的寒凉,猝不及防之下,卫崇被冰得一个哆嗦,卫崇伸手去推他,“把你爪子拿出来。”
秦疏不仅没将手抽出去,反而一路向上,寝衣下摆随之卷起,他欣赏着爱人的表情,轻哼一声,“敢对夫君不敬,这是对你的惩罚。”
大片的肌肤接触到空气,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小疙瘩,很快,凉意便被另一个人的体温驱散,细细密密的亲吻随之落下,卫崇喜欢这样的温暖,喉间发出一声喟叹。
秦疏凝视着爱人漂亮的眼睛,此时,那里正在漾着琉璃般的水光,让他沉溺。
他知道,卫崇拥有旺盛的权力欲,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慕强的。他甘愿做他的傀儡,更要做个征伐的帝王,扫平内忧外患。
夜深了又深,一场酣畅淋漓的征伐终于止息,只余融融私语。
卫崇声音懒洋洋地问他:“娘娘和陛下说我什么了?”
秦疏捏捏他的脸:“哎哟,督主竟然还担心这个?”
卫崇头一偏,压住他作乱的手:“不说算了,左右你们才是亲生母子。”
秦疏玩笑一般,“母后说你纯真美丽。”
卫崇不信,眼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秦疏控制不住地笑:“纯真美丽杀人如麻。”
卫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你说的吧。”
秦疏轻吻他的额头:“我只会夸你。”
卫崇了然,看来太后娘娘是觉得他杀戮太重了。
秦疏借机道:“你呀,就是太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别人做了什么坏事也一并都扣在你头上。”
“有时候震慑比名声有用多了。”卫崇回想曾经,“苏大监名声好吧,最后还不是被我架空了?陛下知道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一步吗?”
秦疏配合道:“为什么?”
卫崇看着他,目露怀疑:“陛下莫要与我装傻。”
秦疏冤枉:“我是真的不知道,督主是知道我的,从前在闽南,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
卫崇都有些想不起他曾经的做派了,不过,身为帝王,仁慈太过并非好事,尤其是对于如今的凌国。
卫崇忽然有了教一教他的念头,若是能够辅佐陛下成为不世明君,似乎比权倾天下还要有趣。
“一是我手里的掌握的禁卫比他多,第二就是他原本掌握在手中的那一支被我夺了去,失了权力的大内总管,那还是总管吗?”
秦疏颔首:“那我比他强,我现在虽然是个光杆皇帝,可督主手握禁军,夫妻一体,四舍五入,兵权还是在我手里。”
魏崇听他这样说,心里想:如果对方想要将兵权要回去,他是给还是不给呢?
正在他思量的时候,就听对方继续道,“所以督主,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啊。”
不用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去,卫崇身心舒泰,作为回报,他决定明天就约束手下,以后手段可以不要那么激进,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其实,自打陛下建议将回京遇上那批黑衣人送去挖矿后,他的行事手段便已缓和许多。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卫崇熟读史书,他身上的污名,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洗去,陛下为了他,背地里不知担了多少骂名:“因为我,陛下没被太后责备吧。”
“怎么会,母后最是通情达不过,而且,你是我的妻子,便是有什么,也是我们两个共同承担。”秦疏将人抱住,“有没有很感动?”
卫崇喜欢他说的“我们”,对秦疏的回答十分满意,奖励了他一个亲亲,屈膝轻蹭,“感动极了!”
秦疏按住他的腿,不让他作怪,“你可悠着点儿吧,也让它歇歇。”
卫崇清晰地感受到腿下膨胀的触感,笑得不怀好意,“这不挺精神的吗?”
秦疏照着他多肉的地方拍了一记,“细水才能长流,懂不?”
“不懂,我又没那玩意。”卫崇随口道。
卫崇说得随意,秦疏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只是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能先解了燃眉之急,遂压低了声音道:“总有一天,让你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清心寡欲。”
卫崇发出一声轻哼,感官的刺激一路上窜,压根没注意他说什么,只能伸臂吊住他的脖颈,享受着年轻有力的怀抱。
第205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0
寒暑易节, 冬去春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崇安二年。
沣京是凌国国都, 每年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最是繁华不过, 只是今年比之往年更加热闹,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陶然坊了。
陶然坊如今乃是沣京城第一好去处, 集休闲购物娱乐于一体。
这日正赶上休沐,两位翰林编修相约去养生香汤放松,他们本是同窗, 又同科高中,日常往来十分紧密。
途中,张生道:“这两次大朝会怎么没见到那位, 难道是被厌弃了?”
李生早知他狷介率直, 听到这话仍然眉心狂跳,提醒道:“张兄, 慎言。”
张生不以为然, 再开口却下意识放低了音量:“李兄过于谨慎了,怕什么?再厉害也不过是陛下的家奴罢了, 生杀予夺,不过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潜邸时期, 或对其有所倚仗,如今么,呵呵——”
李生只庆幸他们如今坐在马车之中,否则被人听见,搞不好就得去诏狱走上一遭。念在同窗情谊上, 他再次提醒:“张兄可还记得此前孟院长所言?”
孟院长孟绍和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兼太傅,学富五车,人情练达,翰林院中没有一个不信服的。
张生经他提醒,想到那日孟学士讲学:“诸君当知,用人之道,存乎一心。古之贤君,能察人之长,用人之能,使其才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