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孤舟
“就快了,再等等我。”
……
林知屿在A市休息了没几天就回到了剧组。原本被压榨着连上好几天都没有太多感觉,可由奢入俭难,短暂地休了几天假后,登机的那天早上只想赖在家里,完全没有半点起床的心。
说来也是好笑,从学生时代到倒霉社畜,再到如今,不管多少年过去,每次假期结束他总还会生出这种不想离家的幼稚心绪。
但这次回组后,他就再也没有假期。
《风起长夜》
第二部的拍摄已经进入尾声,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许清琢成为新皇的心腹,彻底掌握朝中大权。各地诸侯王联合反叛,晏行己成为领军智囊——
第三部的故事正式开始。
许清琢第一次离间梁王与晏行己未果,又设计了一场“和谈局”,以与他有媒妁之言的青梅竹马为人质要挟,逼迫晏行己做出选择:要么背弃梁王,要么眼睁睁看着青梅被杀。
他本以为以晏行己的做派,就算早与人退了婚约,也会念着两家多年交好,不忍作壁上观。却没想到那位女子的性情比他想象中的烈上许多,宁愿自尽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然而就在关键档口,晏行己还是退了兵。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当天晚上他便设计将青梅从许清琢的手上救了出来。
之后,梁王的军队势如破竹,群雄逐鹿之势已作定局。
未央宫丹墀上的血迹尚未凝结,青铜烛台歪斜着将暗红光影泼向藻井。晏行己的玄甲沾着霜气,战靴碾过碎裂的玉璧时发出细碎的呻吟。
他带兵进宫时就接到消息,新帝李昭已经在几位亲信的护卫下往西出逃,群臣闭门不出,如今这未央宫中,除了正与被梁王军队交战的护卫军和四散逃脱的宫娥内侍,就只剩下了他的旧时同窗,如今人人喊打的佞臣许清琢。
风声呜咽,从被撞开的窗棂灌入,卷起尘埃与血腥气,殿外喊杀震天,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伏尸遍地,刀光映照着战火染红的天幕。
可在这风雨飘摇的殿中,一切却是诡异的平静。
许清琢缓缓绕过新帝办公的案几,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雕纹精致的扶手,他动作从容,神色淡漠,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喧嚣,亦不在乎自己已然陷入绝境。
“大人,您这……!”新帝留下的侍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坐到了御座上。
许清琢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什么,等到梁王入主,你我皆沦为阶下囚,临到死了,他这位置让我坐坐又有何妨?”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皓白锦袍上血迹晕开,像是凋零的梅花。他垂眸侧耳,似在聆听殿外步步紧逼的杀伐声,眼底却未起半分波澜。
半晌,他缓缓抬头,视线落在大殿正前方闯入的身影上,勾起了一抹浅笑。
“好久不见,晏行己。”他的嗓音依旧清润低缓,却带着难以察觉的倦意,“这一局,是你赢了。”
晏行己静静看着他,未曾立刻应答。
烛火摇曳,两人影子交错,映在满是裂痕的地砖上,像是残棋未尽,终有一子将落。
良久,晏行己方才开口,语气平淡又冷漠,与许清琢记忆中的那人截然不同:“多少人命换来的相位,你坐得可还安稳?”
……
新帝败走伏龙山被梁王俘获,回长安的路上自缢而亡。
梁王从未央宫下拾级而上,三十二盏长信宫灯全数熄灭,他于殿中摘下兜鍪的刹那,十二冕旒突然无风自动,玄衣纁裳的帝王衮服静静悬在屏风之后,衣袂上的日月星辰纹在烟尘中忽明忽暗。
许清琢被关入了禁宫之中,只能隐隐从殿外匆匆经过的内侍嘴里,得知一点消息。
晏行己待梁王游说群臣,不日就是登基大典。对他的处置还未曾定下,但左右也不过一死。
直到新皇登基前日,禁宫中突然来了两名士兵,把他押解到了稷下学宫的后山。
晏行己已经在山顶等他了。
他在老槐树下支了一个简易的案,煮了一壶简陋的茶。
许清琢瞥了一眼,拖着丁零当啷的沉重镣铐,戏谑地说:“这是为我送行吗?”
晏行己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把茶倒满。
两人一言不发地喝完了一壶茶。
“明日殿下登基,原是想大赦天下,但……”
许清琢嗤笑一声:“我自罪孽深重,不劳晏大人费心。”
他放眼远眺,群鸟飞散,青山苍凉。倏忽,一线日光从皇城那头照耀过来,穿透了层层阴翳的云雾。
“成王败寇,不过尔尔。”
晏行己想起这几日游说老臣时得到的罪证,抿了抿嘴,说道:“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你。”
言尽于此,他沿着那条他们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往下走,迟疑的脚步拖了又拖,想要回头,却还是握紧了双手,指尖在寒风中发白。
许清琢看向晏行己留给他的最后一盏茶,抬手一饮而尽。
杯盏砸落在尘土之中,骨碌碌地滚向远方。
“晏行己,你的理想我不信,但若有朝一日天下清明,我也想看看。”
他轻轻吐息,眼底的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终于不必再去算计,不必再去权衡,不必再去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杀戮与心机。
他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许清琢的身体缓缓向后倾倒,寒风簌簌而过,吹起他衣襟的一角,鲜血在嘴角晕开,宛如残败的落梅。他的指尖在尘土中微微蜷缩,似是想攥住些什么,又终究松开。
最后一瞬,他望向头顶的碧空,眼底映着幽深的夜色,似是透过这漫天卷云,看到了旧时光景。
那时的他,尚未踏入这场腥风血雨的棋局,亦未学会冷漠与权术。
可惜,太迟了。
……
最后一场戏终于落下帷幕,林昭衍高声喊了一声:“晏行己,许清琢,杀青。”
顿时,整个剧组沸腾起来。工作人员纷纷鼓掌,演员们互相拥抱庆祝,摄影机被撤下,灯光一点点熄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长舒一口气的轻松。
林知屿在剧组连轴转了数月,几乎将自己整个沉浸在许清琢这个角色中,如今猛一抽离,竟还有些不习惯。恍惚间,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下一场戏的开场口令。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景遥递来一瓶水,笑着道:“愣什么呢?该高兴了。”
林知屿回过神,接过水瓶,笑了一下,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才让他终于清醒过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一切,最后落在远处湛蓝的天幕上,突然就有些怅然若失。
完了,牛马当久了,生出感情来了。
林昭衍接过助理手中的花,递到谢景遥的怀里,两个人相视一笑,现场霎时间涌现出此起彼伏的哄闹声。
“恭喜杀青!”
林知屿抓了抓空荡的掌心,正要问:我的呢!?
林昭衍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还厚此薄彼。
下一秒,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小屿。”
他这声“屿”喊的和“鱼”没什么差别,林知屿不用怀疑,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他和牧绥的关系在剧组里早已人尽皆知,林昭衍突然给他安排这么一个环节,倒也是意料之中。
可当他转过头去,对上牧绥的目光时,却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片场的灯光已经撤去了一部分,只剩下几盏冷色的打光灯,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牧绥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身形挺拔,立在那里,周围的人声喧嚣好似一下子远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那张熟悉的脸庞比林知屿记忆中的要消瘦了一些,但眉眼依旧。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林知屿身上,眼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情愫。
林知屿牵着嘴角,倏地笑了起来。
温柔的晚霞铺洒在大地上,远处的山脊线已经吞掉半个夕阳,风裹着野蔷薇的香气在拍摄轨道的缝隙间游走,牧绥的肩膀上似乎坠着晃动的光斑。
在寂静暮色中,他看着牧绥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第99章
风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剪裁利落的衣摆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
此刻杂乱的背景都变作了秀场的T台,晚霞的余光落在他眉眼之间,描摹着深邃冷淡的轮廓, 微光跳跃在他的肩头,像是天色都在有意停驻。
林知屿怔了怔,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
直到牧绥停在他面前,垂眸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儿不动声色的柔意。然后, 指尖轻轻抬起, 碰了碰他的侧脸——
林知屿的笑意才骤然一收, 猛地伸手, 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花要掉了。”牧绥无奈地提醒道。
林知屿才不管什么花不花的,他三下五除二地扑上前去,连花带人一起抱了个满怀。
清冽的雪松香扑面,林知屿埋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才发现牧绥的身量真的比他高出了好多。他环腰的手收紧了一些, 心想这样的差距刚好适合他们拥抱。
牧绥只好一手搂着花, 一手去搂他的背。
周围的喧闹声归位, 林知屿甚至还听到有人吹了声口哨。
林昭衍刚“啧”了一声,下一秒不知道被谁往前一挤,踉跄了几步后往后瞪了一眼。
谢景遥心领神会, 压低声音道:“林导, 别挡着人家镜头啊。”
林昭衍:“……”
他认命地往旁边让了让,给那两位感天动地的情侣腾出一片空地, 顺便看了眼四周, 果不其然,摄像大哥们不约而同地对准了林知屿和牧绥, 纷纷开始抓拍,灯光师还很给面子地补上一盏柔光。
林昭衍瘪了瘪嘴,嘟囔道:“我刚刚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而当事人全然没顾上这些。
“恢复得好快。”林知屿笑着松开了勾在牧绥腰间的手,故意打趣道,“该不会是急着来见我,偷偷加练了吧?”
“许大人该退场了。”牧绥抬手,指腹抹掉他眼尾残存的朱砂血妆,中古翡翠袖口蹭过林知屿的锁骨,“我来接林知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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