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煦子
第一颗没有解下,谢羡予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你做什么?”
沉席言一停,打开手机手电筒,光亮陡然出现,映出谢羡予困惑不解的眉眼。
沉席言这才想起他和谢羡予还未在一起,此时此刻,他与谢羡予还应是感天动地兄弟情,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什么。
“上药。”
沉席言凑近谢羡予,看清谢羡予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道:“你身后的伤很严重。”
热烘烘的气息在喷洒,今日的沉席言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谢羡予不得其解,下意识向后退了退,不料牵扯到后背的伤,痛得闷哼一声。
沉席言便什么都不顾了,对谢羡予说都是男的怕什么,边持续性解开扣子。
“血和衬衫黏在一起,可能会痛。”
“阿予,你忍一忍。”
谢羡予趴在铁架床上,脸埋进胳膊里闷声点了点头。
衬衫上的血已经干涸,黏在上面看不清伤口痕迹,沉席言不得放轻动作,小心地帮谢羡予脱下衬衫。
衬衫擦过皮肉,每一下都会带出血珠,谢羡予却始终未吭一声。
沉席言不敢耽误,消毒、上药、缠纱布……一气呵成,拨开谢羡予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用与别墅后花园的莹莹月光一样温柔的嗓音说:“好了。”
谢羡予闻言偏过头。
禁闭室黑暗是常态,但沉席言带来了手电筒,带来了食物,还有各种苦涩的药片,于是亮了一点点,萤火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
沉席言今夜确实和以前不一样。
沉席言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并不解释,朝谢羡予温和一笑,拆开火腿肠递到谢羡予嘴边:“要吃点嘛?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谢羡予愣了愣,他与沈席言关系虽好,但也没到亲自上手喂的程度,这种……好像过于亲昵亲近了。
但……他也确实累了,而且浑身都难受,抬一下手全身酸痛难耐,像是有人在生拉硬拽他的皮肉,于是谢羡予张开干涩的嘴唇咬了一下,又艰难地咽下。
沉席言短暂一笑, 18岁的阿予真的好听话啊,他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他踢掉鞋子上了铁架床,铁架床坚硬,18岁的沉席言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还没当过医生,没睡过和铁架床不相上下的办公桌,此时躺在上面硌得骨头生疼。
沉席言只好脱下自己校服盖到谢羡予身下,虽然并无效果但聊胜于无。
谢羡予后背有伤,不能仰躺,只能趴在枕头上,禁闭室没有灯,唯一的窗户也用水泥糊上。
手机电量耗尽,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黑夜中一切情绪都在放大,辛辣的酒精味与微苦的碘伏味道时时传来,谢羡予莫名有些不自在,僵硬动动手指触碰到身下的校服。
校服上是清爽的洗衣粉味,和风一样的干净,好似带着体温,谢羡予知道这是他的幻觉,他莫名地眨了一下眼,问:“你还不走吗?”
有短促笑声与衣料摩擦声一并响起。
沉席言侧过身,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弹谢羡予额头:“吃饱喝足就想把我赶走啊,阿予?”
他又说:“没有这样的吧?”
沉席言说话总是带有自己的调调,时而尾音拖长,时而带上小钩子,酥酥痒痒地直往耳朵里钻。
谢羡予手指一颤:“没有。”
“最好是没有。”
沉席言说:“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谢羡予:“……”
谢羡予默了默,看起来想是在挣扎,最终仍是开口道:“你知道……”
谢羡予话没有说尽,沉席言却懂了,“你想让我知道吗?”
谢羡予倏然陷入冗长的静默中,果断一摇头:“不想。”
“那我就不知道。”
沉席言总是很好说话,揉揉谢羡予脑袋说:“睡觉吧,阿予。”
禁闭室不分白天黑色,不需要很长时间,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模糊时间的概念,无法视物的环境又像浮萍一样飘荡,无所依靠。
谢羡予分不清他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醒来时禁闭室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后背的伤上过药,得到舒缓不再是火辣辣的刺痛,他手指动动想撑着铁架床床沿直起身,掌心忽然感受到一阵粗糙。
谢羡予攥紧手中的东西,又摊开,终于确定是沉席言留给他的纸条。
沉席言似乎是知道这里没有光,纸条留有深刻书写痕迹,指腹在上面缓慢地摩挲,说不上是多少遍,只知道心底的怅然若失再一点点地消失消散。
-晚上再来看你。
谢玮关禁闭向来是一周起步,他对谢羡予要求严苛,凡事需拔得头筹,却未曾想过高三一周会耽误多少课程,即便谢羡予学习优异是否会跟上,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夜晚,沉席言背着书包照例爬上二楼,有了第一次做经验,第二次就顺利很多。
轻车熟路推开禁闭室,轻车熟路倒出储备在背包的吃食,轻车熟路地上床睡觉。
一连过去四天,谢羡予后背的伤终于能看出明显愈合痕迹。都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谢羡予却只用四天就适应了沉席言的存在。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体验。
自从谢彬郁离家,谢羡予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每一次都是生熬过来,可这一次有人带着不容他抗拒的强硬力道出现。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但他不想改。
沉席言手臂搭在谢羡予身上,察觉到谢羡予的不安,嗓音放缓地询问:“睡不着吗?”
谢羡予不想承认,但潜意识又让他依恋沉席言,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沉席言:“要听安眠曲吗?”
他是在问却不等谢羡予回答,自己作词作曲小声哼哼起来:“一只鱼,两只鱼,三只鱼……”
谢羡予:“……”
他想张嘴吐槽,但沉席言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倦怠与散漫,于是谢羡予阖上眼慢慢地入睡。
第八天,谢羡予一身校服重新出现在了校园。
宜外是私立高中,校服款式是配准的衬衫加西装,精致高级,衬得谢羡予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
下课铃响,沉席言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走到隔壁班,一敲门:“阿予。”
在桌上算题的谢羡予立马起身走过去。
谢羡予眉眼生得冷清,还带有温度,不似日后的那般冷酷尖锐。
谢羡予请假一周,现忙着补习落下的功课,沉席言不敢耽误他太长时间,保温盒递给谢羡予便告辞:“记得喝。”
谢羡予双手捧着保温盒,一路追随沉席言背影到消失才回班。
题目算到一半,谢羡予却不愿继续了,拧开保温盒,飘渺的热气散出,奶白色与枣红色交织,软糯又香甜。
旁桌闻到了这股香味,好奇张望道:“沉席言送来的吗?”
谢羡予点点头。
那人又说:“你们关系真好。”
谢羡予这回不点头了,他与沈席言关系确实很好,是可以在对方家中过年的程度,但他与路星辰关系同样也很好,毕竟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本就深厚。
宜外学业压力不大,但谢羡予比其余人多参加了一个课后竞赛班,晚放学两个小时,出来时外面下起了雨。
秋雨不大,带着秋高气爽的沁凉,他收拾好课本走出教室,打闹声传来,谢羡予脚下一停路星辰放大版的俊脸骤然出现。
“沉席言说你可能没带伞,左右没事就在空教室等了会儿。”
谢羡予顺着路星辰随手指的方向看去。
夕阳无限好,大片霞光搭在教室廊道,无限向内延伸,沉席言站在那片晚霞正盛处,头发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衬得眉眼浓烈漂亮。
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沉席言沾着橘色夕阳的眼尾便一扬,就连眼瞳都带了色彩与笑意。他唇角微扬,意有所指道:“吃光了?”
谢羡予嗯了声,心跳竟然有些快。
另边的路星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经兮兮凑到沉席言面前:“吃光?什么吃光?”
沉席言不回答这话,递着一把黑伞到谢羡予怀中,“拿好,别淋湿了。”
他们三家里得近,但松山内每栋别墅间仍有不小的距离,黑伞撑开,谢羡予跨入雨幕,不知为何脚下竟然一停。
三三秋雨打在伞上,顺着伞面下滑,最后不堪重负坠于地面,在谢羡予脚下汇聚了一小摊。
他直愣愣地站在伞下,见沉席言单手拉开车门正要偏过头,谁料沉席言竟没有一点征兆地转过头。
目光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对上,沉席言一愣后立马笑了,隔着雨幕朝他做了一个口型:“再见啊。”
再见啊,阿予。
谢羡予握着伞柄的手一紧,见沉席言正歪头等着他回答,于是只好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
跨入谢家住宅,谢羡予抖掉雨伞上的雨珠,烘干后给沉席言发了微信。
-雨伞明天还你。
-不用啊,就当提醒你时刻带伞好啦>。
谢羡予于是不再说了,从床上下来,按亮书桌台灯,光晕笼罩着桌面,明明没人,谢羡予却还是假模假样地摸过笔,悄悄移着视线到黑伞上,欲盖弥彰又明目张胆。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谢羡予逃也似地挪开目光,不禁蹙眉陷入深思。
既然他们情谊本就深厚,那为何他见到路星辰时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那一夜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开始萌芽。
高三一年365天,对沈席言来说却不算累,毕竟他已历过一回,捡起不算难,于是他有了更多时间忙里偷闲,没事投喂投喂谢羡予,或是在谢羡予未能达到谢玮要求时,用瓶子装上萤火虫去见他……
沉席言记得谢玮在谢羡予大三那年便退下,搬进翠湖疗养院,大学后谢羡予也鲜少回家,所以只要熬过高三最后一年就可以。
谢羡予躺在铁架床上,床头放着沉席言捉来的萤火虫,荧黄色像月辉一样的光映在沈席言脸上。谢羡予看见沉席言拧起眉心,不自觉地放轻语气关切道:“你怎么了?”
沉席言一笑,校服盖在谢羡予身上:“没什么,只是想到马上就结束了。”
谢羡予听不懂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问,他不关心,只是缩着身子往沉席言怀中蹭了蹭。
沉席言从善如流地搂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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