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白月光，然后死遁 第42章

【这个任务与你的上一个任务有时间上的冲突, 按理来说，你要是正常走流程，是无法接到这个任务的。清洹先接下任务, 等到你任务完成之后，他死遁离开，这样一来，你只需两个月就能完成任务。】

【而他之所以选择这个世界，大概也有海因里希他们很需要向导的缘故，他每日花一些时间无偿安抚那些哨兵，获取他们反馈回来的善意，一直待到你上一个任务结束……】

【宿主，你想想，这难道不是白捡的合格率吗？毕竟白月光任务通常最短也要五个月。他这么做能让你尽快回家，知道这一点，你会不会感激他？】

郁青桓被艾维斯的这番推理惊得说不出来话来，而这时，躺在他臂弯里的百岁忽地抬起头，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郁青桓：“……”

很感激是没错，但自己是食物来源这个说法，越品越奇怪。

-可他为什么选择我？为什么要帮我？

【可能你比较好吃吧？】

-你听听你说的这像话吗？

-我哪里比较好吃了！

郁青桓话音未落，怀里的百岁就伸着前爪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手臂上踩奶，喉咙里持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青桓，好吃，饱了。

郁青桓：“…………”

在海因里希推门而入之际，郁青桓捞起百岁，直接扔向该哨兵，海因里希慌忙将小猫接住，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向导只留了一个生气的后脑勺给他们。

而在海因里希瞧不见的地方，郁青桓用唇语对司庭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在演戏，你……不要担心我。

司庭蹙眉凝视着向导的眼睛，并未开口回应。

自从穿入这个世界以来，司庭很少会离开郁青桓的身边，在多少个连向导也没意识到的日日夜夜，他都始终注视着眼前的向导，他是最清楚向导身上变化的人。

他们搬入了新基地，小猫终于有了一个宽敞的房间，有了柔软的大床，和舒适的枕头、被子，但小猫已经没有力气去“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了。小猫终日躺在病榻上，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那样先进的医疗技术尚且不能留住郁青桓，又何况是现如今的穷乡僻壤，精神域受损到这个地步，不管是A级还是S级，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在这都只有等死的份。

司庭听着郁青桓和海因里希有一句没一句地斗起嘴来，听到海因里希问郁青桓，刚刚那个A级向导的死是不是郁青桓的功劳，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海因里希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除了郁青桓没人能做到这一地步。

小猫嘴硬地否认，等被海因里希直白地戳穿之后，再恼羞成怒地承认。也许在郁青桓的设想中，海因里希这会儿应该很感激、很开心，哨兵手刃仇敌，也算是为清洹报了仇，这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但海因里希并没有，这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百岁，望着郁青桓的那双眼里带着一丝悲恸。

司庭看到海因里希另一只空着的手放在膝盖上，五指攥紧，因太用力，指关节处泛起青白色，良久，这人问郁青桓道：“你能留下来吗？郁青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治好你？我们搜集了很多很多的药材，是不是……是不是总有能用得上的？”

海因里希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人低垂着脑袋，连发丝都透着失落。

先前他就留不住清洹，眼下也同样留不住郁青桓。

大概郁青桓也没准备好如何回应这些话，他被海因里希突如其来的煽情打乱了节奏，要上演的“戏”就这样悄然降临，向导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捂着胸口开始咳嗽起来，原本只是轻轻一咳，到后来越来越重，仿佛要连心肺都一并咳出来，海因里希惊慌失措地叫来其余人帮忙，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很拥挤，在陆十五进门的那一刻，郁青桓倏然咳出一大口血来，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向导难受地喘着气，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滑落，他倒在海因里希的怀里，指尖染着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赤红的血刺痛了司庭的双眼。

他看到向导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见他有乖乖听话，没有浑身冒黑气，没有泄愤地去掐任何一个人的脖子，便朝着他欣慰地扬起一个很浅的笑，这个动作几乎花尽了向导最后一点力气。

周遭隐隐传来恼人的抽泣声。

司庭忽然觉得自己喉咙生涩到阵阵发痛，也许是郁青桓的演技太好，以至于他完全不能将眼前的一幕看作是假的，向导的难受明明那么真切。

尽管郁青桓一再和他说过，有艾维斯在，自己不会感觉到疼痛，可是司庭总是记不住这句话，他每次看到向导皱眉、咳嗽、晕倒，都觉得很疼很疼，那种疼痛甚至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狠狠地剜去一块，鲜血淋漓。

说到底，他和海因里希也没什么不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青桓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死去。

好痛苦。

司庭受不了地想要去抱住郁青桓，想把向导从海因里希的怀里夺回来，想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杀光，想让向导结束这些该死的任务。

他飘至向导的面前，俯下身想要去吻住向导，可当两唇的距离不足一寸时，司庭又忽地停住了。

——他不能破坏郁青桓的任务。

郁青桓将这些任务视为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假如他此刻凝出实体，那么向导为了删除这些人的记忆，一定又要消耗积分，到时候就更加没办法买特效药了。

男鬼默默地退回角落里。

他看着众人围绕在向导的身边，一边给陆十五打下手，一边给郁青桓清洁身上沾染的血污。

司庭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杀了那些人。只是这一低头，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专属座椅上多了一行小字——恶鬼专属，嗷呜！

而在那个简笔画狮子头的后面，郁青桓加上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猫脑袋，在这二者的中间，画着一颗很小很小的爱心，不细看甚至难以察觉。

司庭抬起手，指尖虚虚抚过那颗小爱心。

【反派1黑化值+50。】

一定要死死地缠住郁青桓，不管是当人还是当鬼，又或者当畜牲。司庭发誓，自己都绝对不会放过郁青桓，他要永远、永远和郁青桓在一起。

*

——向导快要死掉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念头如沉沉的一座大山压在众人的心口。阿芒日夜不休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辟精神图景，其余人得了海因里希的允许，开始能够进入向导的房间，和向导聊天、告别，他们之中大多是十三、十四岁的少年，自出生起经历过很多次离别，送走过自己的亲人、朋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逝去的哨兵因为得不到安抚而迈向死亡，可即便如此，当又一次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时，他们还是控制不住地泣不成声。

更有甚者，握着郁青桓的手，哽咽着说要把自己的寿命分一半给他。

他们心地并不坏，也并非刻意忽视清洹的身体健康。

他们只是不懂。

自从有记忆起，他们的生命就有着一眼就能望得到的尽头——狂化，死亡。他们尚不懂得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更别提该如何留住向导的命。

这片沙漠里的向导很少，即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不一定能和他们域值相匹配，不一定能安抚他们。清洹是他们人生里的头一个域值相配的向导，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海因里希嫌弃他们哭得不像话，将他们集中起来规训了一顿，又把郁青桓要求转交的话，告诉给他们听——向导希望在死前，能多多看他们的笑脸，他想要记住他们最好看的样子。

那一天之后，大家再没有在郁青桓面前哭过，尽管笑起来有一些勉强，但好歹也是个笑脸。

为了更长时间的清醒，郁青桓将司庭赚来的积分都买了短时特效药，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时间，郁青桓大部分都和陆十五、海因里希待在一起。

陆十五是陆医生领养的孩子，一心扑在药理上，几乎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说话也不委婉，每次给郁青桓检查完，都一针见血地指出向导的状态很糟糕，活不过一周，而这个数字还在天天减少。

海因里希和司庭听了，很不高兴。

但郁青桓无所谓，他倒挺喜欢陆十五的，这少年有天份，加上他房间里面的那一箱能量晶石，他只稍加指点，这人就有所突破，甚至不到三天时间就开辟了精神图景的一角。

郁青桓让陆十五把精神图景向他开放，然后在那一小块土地上，埋下一颗精神力凝聚而成的向日葵花种。

只见过少数花朵的陆十五问他，“这是什么？”

向导神神秘秘地不答，接着又往少年的精神图景里输送了一些精神力，以保证这株向日葵会正常生长，迎日绽放。

做完这一件事之后，郁青桓抬手摸了摸陆十五的脑袋，“你以后一定会比陆医生还要厉害。”

陆十五定定地看着他，那双黑瞳里慢慢染上光彩。

末了他很轻地问了郁青桓一句，“青桓哥哥，你觉得……我能救得了他们吗？”

“当然。”郁青桓弯了眼睛，不假思索地答道。

陆十五红着眼眶，给了郁青桓一个很轻的拥抱。

在郁青桓生命的最后一天。

阿芒终于突破，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哨兵，他急切地带着一只幼年期的狼崽闯入向导的房间，期间还狼狈地摔了个跟斗，最后这人灰头土脸地单膝跪在郁青桓的床边，双手虔诚地捧着那只小狼崽，让向导摸一摸。

这狼崽小小的一团，浑身披着灰白色的毛发，很软，还不太会叫唤，喉咙里只发出一些嘤嘤的声音。小狼崽好奇地张望四周，然后视线停留在抚摸它的人的身上，它不明所以地歪头眨眼，觉得心里很难过，酸酸涩涩，让狼想哭。

小狼崽稍稍偏过头去，伸出一截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向导的手腕，“呜。”

郁青桓好奇地问：“它说什么？”

阿芒还不能正常说话，于是放下小狼崽，打着手语说道：［它说……它很喜欢你。］

忽然间，阿芒低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面，晕出了一个又一个小水花，“青……青桓……”

阿芒趴在他的床边，眼泪糊了一脸，反反复复地重复道：“不……不要，不……死……不要死……求求你……”

郁青桓无奈地伸手揉了揉阿芒的头发，笑着安慰对方道：“好啦，说不定我死后会去到一个新的世界，那里没有疾病，不会受伤，我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听完这话，阿芒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等阿芒万分不舍地被拖离后，海因里希接替了这人的位置，坐到郁青桓的身边，他知道这一次的死亡并不是郁青桓生命的终点，摆脱了疾病的困扰，这只傲娇又贪玩的小猫反而会过得更好，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但他更希望郁青桓能好起来。

哨兵握住向导的手，坚定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希望那时，我能让你们感受到不一样，能让你们觉得对我的教导没有白费。”

郁青桓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海因里希翻窗离开，将谈话的空间留给司庭。

菲利克斯已经出不来，凯登守在一边，神情伤感，不时发出难过的低吼。

郁青桓抱着司庭躺在床上，他们紧紧地相拥着，彼此密不可分。

男鬼不安地问：“郁青桓，假如我找不到你，你会爱上别人吗？”

“会。”

“……”

“毕竟下一个更乖嘛。”

司庭气愤地轻轻咬了一口郁青桓的唇，随后咬牙切齿道：“劝你死了那条心！我会永永远远缠着你的！”

向导发出一声轻笑，用脸颊蹭了蹭哨兵的胸口，“那就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今日的告别花了向导太多时间，和司庭的对话也仅仅到这里，郁青桓就困倦地阖上了眼帘，因此他也就没听到，司庭对他说的那些情话。

夜色朦胧。

怀里的人心跳声渐弱，直至彻底停止，慢慢地，郁青桓的体温也变得冰冷起来。

司庭不敢有片刻的松手，明知道向导的死亡只是去往下一个世界，仍控制不住地感到深深恐惧，害怕这一切只是向导安慰他的话，害怕他真的再也找不到郁青桓了。

天将亮时，司庭在向导的眉心落下一个很轻却又很沉重的吻。

他握紧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玻璃瓶，决定走一条最快捷的路——直接杀回时空管理局。

不过在此之前，司庭打算花两分钟做完一件小事，他踩上窗台，看向隔壁阿芒的房间。

是时候找这人算一下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