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逃跑莉莉安
死老头反应过来,讪讪点头:“哦哦,不好意思。”
陆朔:“……”
“你老婆呢?”死老头又问,“没看见啊。”
陆朔:“我没有老婆。”
死老头大为惊讶,用看流浪狗的怜悯眼神看他:“你三十多岁了吧?没有老婆?”
他震撼的语气和表情,让陆朔恍然以为他没有的不是老婆,而是脑子。
陆朔:“请问有什么问题?”
“哎。”死老头落寞道,“我跟你说,人活这一生,什么都是虚的,钱是虚的,权也是虚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到亲朋,儿女各有归宿,朋友也有界限,真正能陪在身边的还是自己的老婆。我之前生病,儿女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只有我老婆陪在我身边,心疼我,照顾我。现在我老婆不在了,我没人疼没人爱,多可怜啊。”
陆朔喝茶,没有接话。
“等我死了,那几个小畜生不知道要争成什么样呢!”死老头说完又气愤起来,气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凑到陆朔身边,“我的财产都给你吧?你要不要?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怎么年纪轻轻住在这里,也是手术后恢复?”
“……癌。”陆朔说,“晚期。”
死老头:“……”
死老头惊呼:“你怎么这么惨!”
“你才惨。”
死老头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朔,半晌,浑身爆发出难以忽视的光芒。他握拳,似乎是突然被灌入了强大的生机,仿佛还能再活一百年。
“你真可怜啊,我原来不是那么可怜啊。”
通过他人的痛苦和惨状提升自身幸福感的死老头拍了拍陆朔的肩膀,“看开点,等死了就解脱了。”
陆朔:“……再说一句你现在就死。”
死老头在他身上找到了生机和新意义,他根本无心去听的一番废话却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开始想,每日每都在想。
可怜?他真的可怜吗?
他有庞大的上市公司,流水达到几;他有住不完的豪华豪宅,跑车多到数不清。他高高在上,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陆总......他可怜吗?他竟然可怜吗?
他凭着一腔野望,他洗掉所有过去,眼里容不下任何无关事物,他终于得到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全部,他怎么会可怜?他明明一点都不可怜!
他逐渐消退了暴躁的性格,取而代之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滋生的黑暗的负面情绪。他搬离了特意挑选的阳光花园疗养房,去了最角落的房间。
听不见死老头得意洋洋的笑声和吵闹,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房门除了医护人员进出,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在某个滂沱的雨夜,雨珠敲打着窗玻璃,那些陈旧得几乎发霉的记忆和念想从心脏最深的地方悄然探出了头,飞快地生根发芽。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丢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江牧。
他在泥泞中起身,罪恶又狼藉,谁愿意捡起他?江牧愿意。
他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把他捡回去,悉心照顾。一碗粥、一碗饭,日日夜夜像个影子待在他的身边。他傻言傻语,只管捧上自己最好的东西,饭菜、衣服、钱,他艰难摆着小摊赚来的所有的钱。
从小没有人把他当人养,口口声声叫他畜生,他长大了也做不成人,真的当了畜生。他拿了江牧所有的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
他觉得他们不配吧。
两个灵魂都黯淡的人,怎么互相依偎?
也许,他需要的是满身光彩不带丝毫晦暗的人。
然而,当他越走越高,却也越来越迷惘,他熟知人性,却没有看见一个真的不带丝毫阴霾的存在。可能,世界上所有的能温暖他的光,都需要被爱意包裹。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真的爱他。
就像在这封闭的寂静的疗养院里,谁也不会来看他。
他很惨吗?
他确实惨。
曾以为乘青云而上,从此远离一切暗沉,站在顶峰却被一击击落,摔得粉身碎骨。
这是命,也是报应。
陆朔迷迷糊糊睡去,微弱的光影在他身上掠过,天色悄然昏暗。
“砰——”
似乎是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狠狠撞击了他的脑袋,本就昏沉的脑袋雪上加霜,陆朔在疼痛中醒来,双眼睁开一条缝就见一轮太阳悬在他的面前。
1748道:“起床!”
不出意外,脑袋顶上应该肿了,陆朔咬牙:“你最好说清楚你在发什么疯!”
“你在发烧!”1748一副当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恼怒模样,“出去买药吃!”
陆朔烦躁地翻身:“滚。”
“你之前已经病了很久了,再不吃药会比之前更严重,你这条狗命我还有用,快点起来。”1748说,顿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你想被我电击?”
陆朔“噌”地一下起身,想到什么,皱眉道:“我重生回来那天遇到……江牧之前晕倒是你电我了?”
1748理直气壮:“对啊!”
陆朔的头更疼了。
上一世的作恶太多遭到报应的强烈宿命感在此充分体现,简直比待在疗养院被癌症折磨还要让他憎恶厌烦。
起床穿衣服穿鞋,陆朔阴沉着脸出门。
第5章 陆朔
前台姑娘正在红着眼眶收拾东西,正巧看见陆朔,哎了一声叫住他:“你要续房间的话要在二十八之前,还有几天。”
陆朔停下脚步:“嗯,谢谢。”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前台姑娘拎着包走出来,疑惑地看着陆朔,“你二大爷也死了?”
“……”陆朔看了眼她哭丧的脸,“你二大爷死了?”
前台姑娘哽咽:“嗯,我回去奔丧。你家死的谁啊?”
陆朔挑眉:“我爸死了。”
前台姑娘:“……啊?节哀。”
陆朔点头,似乎是这个消息让他的消息陡然变好,他脸上的阴沉感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步伐轻松地出门了。
前台姑娘:“?”
1748忍不住赞美他:“大孝子啊。”
陆朔面无表情:“过奖。”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十五岁之后的他都经常由衷地感谢他的畜生爸,他生前不是个好父亲,但是死后是。
每当自己遇到困境,都会想起他,然后阴霾一扫而空——一想到这个老畜生已经死了,他就觉得身心舒畅,甚至还想开瓶酒庆祝一下。
“最近的药店在前方九百米。”1748开启导航指挥陆朔往前走,“你没钱,人又垃圾,随便买点感冒灵凑热水喝一喝,死不了就行了。”
陆朔:“闭嘴。”
夜幕已经落下很久,空气清冷,街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广场区还有几个烧烤小车没有收摊,亮着几盏暖黄的小灯。
陆朔咳嗽了一声,刚走到一条窄巷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凶狠的勒索声。
越破败的地方治安越是难,就像贫瘠的土地上开不出花来,无数野草从缝隙中钻出来,霸道地吸取泥土仅有的养分。在东区,野草多,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更多,他们文化水平低,道德修养几乎没有,为了生存下去,四处当土匪抢劫勒索。
太常见了。
陆朔司空见惯,心无波澜地抬起脚步就离开。
就在这时,他恍然听见一道低弱畏惧的嗓音——
“我没有钱。”
“……我没有很多钱。”
“快拿出来!”窄巷里,带头的寸头混混不耐烦地指挥着其他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上去搜,“还有那辆车里,都去找!妈的,出来摆摊子怎么可能没有钱!”
小推车角落里蹲着模样俊秀的青年,他恐惧地缩着身体,只露出一双剔透的眼睛看着混混们粗鲁地翻着推车上的东西。
推车上摆着鲜妍明媚的花,扎成简单的花束,看起来简单又漂亮。只是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花束此时被翻得凌乱不堪,丝毫不知道惜花的混混们的将花无情地丢在地上,肮脏的鞋底踩上去。
“花……”江牧心疼地抿唇,小声道,“不要扔我的花。”
在场的抢劫犯们充耳不闻,他们在简易又潦草的推车上四处翻找,最终在推车底下摸到一个巴掌大封闭盒子,晃了晃有硬币的声音,敲来敲去却不知道在哪里打开。
这里面应该是装的钱没错了。
“喂!”寸头混混叼着烟,恶狠狠地从地上扯起江牧,将他推倒在推车边,他力气很大,江牧的额头直接撞上了推车的木头边角,划开一个口子,“把盒子打开!”
“不……”
江牧吃痛地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了流出来,一滴一滴滴到他的棉衣上,他浑身都在颤抖。
“死傻子!”寸头混混俨然不是个有耐心的,抬起一脚就向江牧踹去。
江牧避之不及,举起手臂抱住脑袋。
然而,他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周围响起东西哗啦啦砸落的声音。
江牧悄悄从手臂间的缝隙往外看,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晦昧的眼眸里,刚刚要对他踢过来的寸头混混哀嚎着倒在地上。
江牧懵懵地眨眼,放下了手臂。
“彪哥!”
“什么人?”
“你是谁!”
身强体壮的寸头混混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踹打倒,反应过来就立刻起身了,狰狞的五官扭曲地转头盯着陆朔,“你混那边的?连我阿彪也敢打,到底要干什么!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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