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缘何故
邵衍联想到半梦半醒时听到的严岱川的问话,哪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示意刘阿姨不用多管,自己进厨房关上门挡住还在朝外弥散的焦臭,然后打开冰箱摸出几块腊肠和烧味来丢在料理台上。
严岱川看见他,咳嗽一声滑步挡住垃圾桶:“怎么没多睡一会?”
邵衍斜斜瞥了他一眼,也没戳破这人小小的自尊心,只是说:“我要吃烧腊饭。”
“你现在应该喝粥……”严岱川试图让邵衍相信自己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
邵衍直接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到门边站着了。
已经被煮成水渣的粥肯定是要不得了,邵衍也不太明白严岱川为什么会拿细锅来煮粥,水量几乎是米的十倍,这是在煮米汤?
拿小锅,抓米,淘洗,放适量的水,然后直接把洗干净的腊肠和烧味切块丢进去。
难以掌控的火候和烹饪细节到了邵衍手上就跟驯养过的宠物那样听话,严岱川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发了会呆,忍不住被引诱靠近,从后背伸手环住了邵衍的腰。
从早晨到现在一切因意外出现的不快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心中充溢着比阳光还要温暖的满足感,肚子吃了一拐也不肯松手,心满意足地妨碍着邵衍的行走动作,死皮赖脸还开黄腔:“腊肠多给我一根,吃哪补哪。”
神经病。
邵衍抓了两块腊肠丢到临近的锅里,一边鄙夷地朝后扫了一眼,一边琢磨着,是不是真的应该弄点牛鞭什么的回来炖汤给严岱川喝一下。
砂锅吃透火候,受热均匀,揭盖的时候,扑鼻都是夹带着烧腊浓浓肉味的米香。
水放的恰到好处,白饭一粒粒圆圆胖胖,被煮到微微发干,丢在水里的烧腊也已经被长久的熬滚煮熟,嚣张地横卧在米饭里,油脂渗透出来,染出周围一大块油黄发亮的米饭。
粤系中的腌卤简直是人间绝色,不必更多的配料渲染,用水煮透,已经是令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腊肉的咸味被煮到米饭里,和香肠甜蜜的滋味混合,米饭湿润中带有嚼劲,混着肉香,包罗万象。
严岱川嘴里咬着嚼劲十足的腊肠,风干过的卤味带有一种新鲜食吃不到的厚重味道,扑面而来的香气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邵衍就坐在他旁边,挑出自己不爱吃的香肠,全部都丢到了严岱川的碗里。
严岱川一边吃一边笑了起来,弧度不大,眼神中却写满了幸福和满足。坐在对面的刘阿姨看的更害怕了,嘴里嚼着饭盯紧了他,看过半天之后,默默抱着自己的砂锅坐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
邵父回到家的时候,心仿佛正被夏日的艳阳炙烤,砰砰直跳。
他脚下打着飘,从挂了特殊牌照的车里出来,开车的司机还下来郑重其事行了个军礼,邵父茫然地和对方告别,茫然地看着对方离开。
又打着飘上了台阶,靠在大门口的立柱上,目光遥遥眺望天际。
天哪。
天哪……
天哪!
后背现在还在冒冷汗,却挡不住他飞扬的心情!
他简直想要跳起来狂呼三声了,今天的这一场会谈,对他、对邵家、对御门席,都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在此之前邵父从未想象到自己能有今天,刚和老人家见面的时候他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夸夸其谈的人,比起说好听话话来更擅长把事情做漂亮,这样的性格也导致他从小就不如自己口甜舌滑的弟弟引人注目。邵父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种自己如此优秀的认知,他获得的那些赞扬和优待,可是亲口从那位老人家嘴里说出来的!
想到自己晚上在外头留宿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担心,邵父一个跃起,匆忙朝屋里跑去。
他迫切的想要好家人分享刚刚得到的好消息。
连他自己也鲜明的意识到,御门席,真的今时不同往日了。
****
邵衍这学期几乎就没怎么上过课,但许久不露面,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却半点没有减少。
可不是吗,这小半年来邵衍可成了名人,A市那些领导们拍御门席马屁拍的跟什么似的,似乎生怕这一支柱产业到时候落户到其他城市,恨不能给御门席的东家和少东立功德碑了。
前段时间议会进行时,A市大街小巷都拉满了庆贺御门席入驻国宴制作单位的横幅,不通外界的人也能看出邵衍这是发达了的节奏。
邵家有钱,邵衍从小成绩稀烂,但上的也都是A市最好的重点学校。A大里不乏和邵衍做过好多年同学的学生,虽然都没怎么跟邵衍说过话,但该知道的,肯定都是知道的。
尤其是邵家那点恩怨情仇,在A大简直是国民性质的八卦。
御门席发达了,邵文清的日子自然不像从前那么好过,主要也是他们一家现在在走下铺路的缘故,否则邵氏集团摆在眼前,除非不开眼,否则也没人敢得罪他。
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御门席眼看着下一步再红火就要走出国门了,邵衍更是头顶无数重量级的头衔。与之对比,邵文清一家的状况显然不怎么好看:他父亲从住院一次之后就没怎么出现在人前,邵家一群董事在那之后更是高调地将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剥离了下来,邵家和御门席之前打成一团,生死仇敌也没那么凶恶的,现在风头一转,集团跪舔御门席的姿态又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简直是在把邵玉帛的脸皮撕下来摊在地上踩。父亲受到了这种待遇,身为儿子,邵文真能平常心对待?
答案是理所当然的。
邵文清站在角落里,非常偏僻,阴影几乎笼罩他整个身体。
他抱着书定定地看着好久不见越发耀眼的年轻人和同学说笑着走过,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夺目的光,胸口也翻搅了起来。
对方好像察觉到了他太过炙热的视线,走开两步之后忽然转头看了过来,目光之锐利,让邵文清立刻心虚地垂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等到那束锋利到如有实质的目光收了回去,邵文清才重新抬起头来,怅然若失地目送他走远。
不只是他,图书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邵衍离开的方向,邵衍一出门,本该安静的小场馆中便充满了琐碎的议论声——
——“真的是他哎,是年底回来考试?平常那么神秘,根本见不到人的。”
“听说是在忙家里的生意,我男朋友的爸爸在A省的文化研究协会里和他是同事,也说今年很少见他。”
“御门席都开始做国宴了,用不了多久肯定飞黄腾达,你说他那么小年纪就接手家里的工作,能不忙吗?”
“天,年轻长得帅又多金,他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啊……亏得成绩不好,要不我真不如去跳河算了。”
“说不定只是不适应应试教育呢?没看他现在字画都涨到什么价格了。啧啧以前真是没看出来,跟咱们就不是同路人。”
“别说了,邵文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