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有意
涉及到魔界的事情,乌惊朔这个身份不好出面,于是让竹漆去谈。
竹漆这个魔吧,能屈能伸,只要傀儡管够,他能把腰鞠到地上去,再客客气气地给对面当牛做马。
等两具地阶到手,竹漆篡位成功,「傀儡」这支血脉里,就轮到他说了算。
「傀儡」一族对种族执念不深,眼里只有死人,修炼进阶靠傀儡,保命靠傀儡,因而只要傀儡方面给够,别说答应修真界再也不杀人放火猎杀材料了,叫他们反过来把魔界搅和成一锅粥都没问题。
但是谈判要经过漫长的拉扯,时间跨度大,因而短时间内无法推进太多。
乌惊朔倒也不急,反正材料不限种族,他每次做背锅任务的时候经常能遇到一些手中血债累累的魔,通通收割了丢去喂给竹漆。
陆辞雪请求仙玄宗不要给特殊待遇,那边也是同意了,于是陆辞雪按照正常进度高强度跟宗修炼学习,忙得脚不沾地。
陆辞雪一开始极其恋家,每次一有两个时辰以上的空闲便往家里跑,结果总撞上乌惊朔不在家的时候。
虽然有些失落,但陆辞雪也理解,大人有自己的事情,已经在他入学的地方放了一块落脚的地方了,对他的优待已经够多。
见不到乌惊朔,陆辞雪只好偷偷跑去乌惊朔寝殿里,抱着他随意丢在床头的外衣在床榻旁边缩着睡觉。
什么都不干,就单纯地闭目小憩,闻着那道清浅的桃花香放空自己。
他在仙玄宗的时候一点休息时间都不会给自己留,卷得兢兢业业,忙得四大皆空。
只有抱着那点他偷来的大人气息时,他才能毫无负担地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做。
由于乌惊朔经常在外面厮混,陆辞雪这个奇怪的癖好一直没被发现,偶尔乌惊朔回来时,陆辞雪也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因而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乌惊朔爆发式忙碌的周期过去,宅家瘾又犯了,他便会回家睡上个天昏地暗。
然后乌惊朔有一次渴醒了,迷迷糊糊爬起来,刚一下地,就被床榻下边缩着睡觉的陆辞雪吓了一大跳。
等他反应过来后便一把将惊醒过来的陆辞雪捞上了床一起睡,陆辞雪睡眠浅,被他的动作惊醒,又因为骤然的腾空下意识抱住乌惊朔。
挨了乌惊朔好一顿耳提面命,换来和大人同床共枕的机会,简直是意外之喜。
等乌惊朔睡死过去,陆辞雪终于能找到机会悄悄钻进乌惊朔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深吸了一口乌惊朔身上好闻的桃花香,这才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乌惊朔再也不对陆辞雪已读乱回了,即使半睡半醒之间也坚决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要么不回,要么清醒过来看完小棉花翻译后再回。
以至于陆辞雪明里暗里试探无数次,都没抓住大人的小辫子。
时间一晃过了十年,乌惊朔就这样看着陆辞雪一寸寸抽枝拔节,从五官稚嫩的小孩长成了眉眼清雅的少年,五官长开来后越发清逸出尘,温润如玉
十年时间,陆辞雪已经从一个刚觉醒灵根什么也不懂的小孩直接冲到了玄阶元婴期。
陆辞雪在仙玄宗十年一次的考核里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绩,能够继续留在仙玄宗,并且年纪轻轻已经拥有了成为客卿长老的资格,只是他似乎并没有这类想法,而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通过了修真界排名第一的诸天剑宗的考核,成为了诸天剑宗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木系天灵根。
乌惊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魔界,他把陆辞雪的信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简直高兴坏了,出门都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一个“我儿考上诸天剑宗了”。
乌惊朔废了点力气搞来了一把天阶的灵剑,当做升学礼送给陆辞雪,也是怕他一个木灵根在剑宗容易受欺负。
毕竟乌惊朔一直颇不赞同陆辞雪的为人处世风格——
陆辞雪一点也没继承他的风格,遇事永远都是好声好气同别人讲道理,发现讲不通就走,宁愿躲事也不解决事。
乌惊朔教小孩一直教的是谁欺负你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一脚踹上去再说,别管把人踹出事情来要怎么解决,他来解决。
陆辞雪每次都说好,也不知嫌丢人还是怎的,每次都不干,还是乌惊朔有好几次收到陆辞雪护身法器的警示赶过来,这才发现陆辞雪给人欺负了。
乌惊朔怒不可遏地撸起袖子要揍人,还得被陆辞雪低声细语地劝下来,说什么你一动手人家真没命了,非不让他揍人。
起初乌惊朔有好长一段时间以为陆辞雪行事谨慎保守,怕麻烦他而尽力避事,亦或是对自己的修为不够自信。
直到乌惊朔撞见陆辞雪在诸天剑宗演武场守擂百场,百场百胜,每次都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对手,他这才恍然琢磨出味来。
陆辞雪常常回避冲突,不是因为怕事,也不是因为没实力。
那是因为什么?
乌惊朔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把陆辞雪抓过来问了一通。
陆辞雪听见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眼底露出一点笑意,委婉地说道:“大人,人与人之间偶有摩擦也是正常,不过一些嘴炮和切磋,搬出您来,显得辞雪欺负人。”
然后乌惊朔就懂了。
敢情他家小孩不想与人起争执,是怕他出面把人揍半死。
为了对方的生命着想,于是干脆不起冲突。
乌惊朔:“……”
神经病啊!
乌惊朔听完这个离谱的理由简直大为震撼,手痒得想抽点什么。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揪着陆辞雪翻过来,往陆辞雪身后抽了一下。
陆辞雪双眸猝然睁大,又惊又怒,半句话也说不出,羞恼地瞪着乌惊朔,憋了半天,把耳根憋红了也没憋出什么话来,最终一言不发地落荒而逃。
乌惊朔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不对。
他欺负团子欺负惯了,陆辞雪鲜少有不听话的时候,但也不是没有,比如陆辞雪小的时候窝在他床下面的地板上睡,就得要挨一顿抽,陆辞雪冒险独自杀死境界比他高的作乱妖兽,回来也得挨抽。
乌惊朔抽惯了,顺手了,这招对陆辞雪很有用,小孩很爱面子,被揍一次能老实很久。
距离上次挨揍,已经将近有两年的时间了。
乌惊朔肌肉记忆还在,又是看着陆辞雪长大的,心里还把他当孩子,下手的时候便没觉得不对。
直到陆辞雪提出抗议来,乌惊朔这才意识到陆辞雪大了,也要面子和自尊的,不能这么当小孩揍了。
乌惊朔站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脸,心想:完蛋。
这下好了,不知道能把陆辞雪气得几天不见他。
事实证明乌惊朔的担忧还是多余了。
陆辞雪自己回房间冷静了半天,再次开门的时候撞上在他房门前走来走去的乌惊朔,怔了一下,却还是轻声说道:“大人。您饿了吗?”
乌惊朔还没组织完的道歉措辞被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下意识道:“呃……有点。”
陆辞雪看着大人有些僵硬的背影,方才的闷气当场就消了,于是柔软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大人等我一会,家里还有一些新鲜的食材,我去处理一下。”
陆辞雪也不知从哪学的手艺,越做越好吃,乌惊朔一开始还是在外面游荡吃饭,碰见陆辞雪在家做饭,便负责解决陆辞雪的研究产物。
陆辞雪学什么都快,悟性很高,做了几次之后,模样和味道就开始让人垂涎了。
乌惊朔不争气的胃开始欢呼:“……好。”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拉住了即将离去的陆辞雪,不放心地叮嘱道:“刚才是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你要还是生气,可以抽回来,别因为生气就离家出走好几天。”
陆辞雪怔了一下,下意识道:“我没有生气,我不会对您做那样的事情的。”
这话说得乌惊朔又愧疚起来。
陆辞雪茫然道:“我……离家出走过?”
“对啊,”乌惊朔提起这事,居然还有点委屈:“你小时候不都和我一起睡的吗,后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魔界处理事情,你还和我讲起道理来了。那天晚上你还正常和我一起睡的,结果第二天早早就跑了。”
从那以后,陆辞雪就再也不和他一起同床共枕了。
他的小黏人精,他的香香软软人形抱枕,一下全没了,乌惊朔还怪不习惯的。
乌惊朔在家等陆辞雪回来,想和他道歉,结果陆辞雪硬是隔了好几天才回来,见到他都要眼神不自然地躲开。
陆辞雪回来之后甚至还把他睡惯了的那套被褥通通打包销毁了,美其名曰帮他换新的。
乌惊朔简直冤枉死了,问他他也不说。
陆辞雪听完,终于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红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是个意外,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因为生气离家出走,也永远不会。”
乌惊朔更摸不着头脑了:“那是为什么?你看我的床不顺眼?”
陆辞雪:“…………”
陆辞雪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推开乌惊朔去厨房备菜,徒留乌惊朔一个人独自凌乱:“到底为什么啊?”
“……不知道。忘了。”
第17章
乌惊朔的话勾起了陆辞雪一些难以启齿的回忆。
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乌惊朔所说的离家出走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和大人的相处时间本就少得可怜,只要不是天塌了,陆辞雪根本不舍得浪费一分一毫。
乌惊朔这么一说, 那些梦中高热到融化的内容忽地从心底翻涌而出, 强势而霸道地占领了陆辞雪所有的感官。
那是他第一次做这种梦, 混乱而毫无逻辑, 上一秒他还缩在乌惊朔的怀里数着他的心跳入眠,下一秒场景变换,大人不知何时跪坐在他的身边,面容一如记忆之中的散漫俊美。
他神情稍显惊讶,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少见的事情,随后毫无芥蒂地笑了一下,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道:“辞雪长大了,这是正常反应,不用觉得害羞。”
直到乌惊朔这么点出来, 他才蓦地察觉出身体的难受所在, 乌惊朔的话像诅咒, 言出法随。陆辞雪额前渗出热汗, 难受得蜷缩起来, 本能地仰起头看向乌惊朔, 向最亲近的人求助。
大人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 于是俯身把他揽进怀里, 道:“不会吗?那我教你一遍, 以后可得自己来了啊。”
陆辞雪被炽热结实的人从身后环抱住, 一只冰凉有力的手覆了上来,力道轻柔,恰到好处。
陆辞雪喉咙深处像是被石头堵住了, 除了一开始被冰得激灵的一声惊叫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乌惊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呼出的气息像是一道吻:“辞雪好乖啊,一点都不挣扎。”
陆辞雪发起抖来,他鼻尖嗅到乌惊朔身上的桃花香,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
“长大了都会这样,你以后就明白了。”乌惊朔把小声哽咽着黏在他怀里的人放回床榻上。
陆辞雪蓦地惊醒,浑身还在抖。
寂静之中,身侧的人睡得毫无形象,俊逸的脸半张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均匀,只有他带着哽咽的混乱呼吸突兀而鲜明。
湿润的感觉无时无刻提醒着他,陆辞雪甚至不敢多看,又崩溃又无措,那一刻真的感觉天塌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乌惊朔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忍着心慌手抖把身上的衣裳换掉销毁,一整晚蹲在床榻前,也不敢上去,只一味地往他睡的那部分被褥丢清洁咒。
唯一庆幸的是乌惊朔睡觉不安分,经常睡着睡着就把怀里的人睡丢了,因而没有沾到乌惊朔身上。
陆辞雪魂不守舍地丢了一晚上清洁咒,快把乌惊朔的床榻被褥洗发白了,仍旧不肯收手,直到天光熹微,眼看乌惊朔翻了个身,隐隐有醒来的迹象,陆辞雪脑中瞬间空白,唯一的想法只有快点逃离这里。
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
他不敢见乌惊朔,不敢面对乌惊朔醒来后的目光,不敢回想梦里的所有细节,可越不想回忆什么,脑子里就越要播放什么,陆辞雪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山林,崩溃地吹了三天的冷风,终于把自己吹麻木了。
至于乌惊朔说的那什么魔界的事情,陆辞雪压根没有去,后面交给其他的同门解决了。
陆辞雪请了入学以来最长的一次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