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山错
孟长赢似乎笑了他一声, 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只是更加轻柔:“用这个敷上一敷, 明日起来眼睛便不会肿了。”
陈慕律抿着唇, 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句。
孟长赢没有问他知道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哭红了眼睛,极有分寸等在院子里,不急不躁。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给他敷了好一会儿, 丝毫没有开口要问的意思。
反而是陈慕律忍不住,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和他单方面对峙。
良久,孟长赢轻叹:“师妹,收一收。”
陈慕律眨了下眼,回过神来:“什么?”
“看入迷了?”他似笑非笑,“眼神,收一收。”
陈慕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我想看就看,你管得着吗?不过……剑尊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好了再说。”
孟长赢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没忘。”
“我想吻你。”他说,“就现在。”
陈慕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下意识就要往后撤,结果被某人扣着后脑勺按了回来,靠得比之前还要近。
气息纠缠着,他屏住呼吸,但孟长赢身上那股好闻的忍冬香气已经飘了过来,连桂花的味道都盖过了。
青年耳根烧红,眼睫颤了颤,还是垂下了眼,没有再后退。孟长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从挣扎到顺从,唇角轻扬,慢慢地凑了上去。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直到孟长赢退了回去,陈慕律还没反应过来。唇上的余温散了,他瞥开眼,没好气地嘟囔着:“谁让你坦白这个了?”
孟长赢挑眉:“那你想问什么?”
陈慕律瞪了瞪他:“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孟长赢:“嗯,我知道。”
“那你还和我装蒜?!”
孟长赢笑着看他:“我答应过你,等我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是我还没想好,该从何说起。”
陈慕律一手叉腰,一手敲了敲椅子把手:“算了算了,现在,我问你答。”
孟长赢欣然应允:“好。”
陈慕律沉吟片刻:“你故意激怒楚衾破,是真的在求死?”
“怎么想问这个?”孟长赢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要引你去云穹山。”
陈慕律冷哼:“还需要问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长赢态度很好地附和他:“在想什么?”
陈慕律垂下眼:“你在赌,赌我会不会为了救你,放弃隐瞒身份。你明知道我一定会选你。但你还是要逼我做选择。”
“是啊。”孟长赢坦荡地承认了,“你猜对了。可是小乖,难道你不想再见见你的家人吗?”
陈慕律一时语塞:“可是……”
他轻声道:“陈慕律,这个世界上不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
孟长赢抬眸,目光仔细描摹着青年的面庞。
你不该被遗忘。
陈慕律撇开脸,重重吸了下鼻子:“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发疯。”
孟长赢无奈道:“好吧,我是故意的。”
“以前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总能绝处逢生,连神邪都无法彻底杀死我。”孟长赢弯了弯唇,“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那不是幸运。”
他认真地看着陈慕律:“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死不了。天道不会让我这样白白死去,我脚下只有一条通天大道,它要我飞升。”
做不到,便要一次又一次地轮回。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陈慕律沉默了片刻,轻轻开口:“你有记忆。”
不是问句。
“嗯。”
“你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不错。”
“你早知道魔尊的计划,也知道血阵中心……是小鹂。”
“对,我知道。”孟长赢平静地点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慕律回过头来,眼睛又红了:“为什么……荀析说华京小少主早夭,你根本没有师妹。”
孟长赢忽然笑起来:“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本来就没有这个人。华京封锁了关于你的所有消息,外人根本不知道律家主有过一个姓陈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别的师妹,也没有和别人解过毒。”孟长赢望着他,“陈慕律,是你凭空出现,闯进了这场死局里。”
陈慕律抿了抿唇:“这是你经历的第几世?”
“不记得了,可能几百次?”孟长赢笑了笑,“不管中途过程如何改变,每次的结果都相差无几的,其实可以直接看成一次。”
“修炼,破境,飞升,失败,然后我会回到昭玄初年的那场大雪里,重新经历这些事。”
他尝试过改变,但有些事永远无法躲避,就好像在魂虚秘境里,他无论怎么反抗都要被人捅上一刀。那个动手的人可以是任何一个炮灰,也可以是陈慕律。
“本来,我以为这一世也会是这样。”孟长赢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可是你出现了。”
在之前几百世里从未出现过的“师妹”闯入了剑冢,他感觉到了同心蛊久违的异动。从见到陈慕律的第一眼起,孟长赢就已经发现其中的异样。
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慕律是一个意外,他代替了一些孟长赢从来没在意过的炮灰角色,莽撞拙劣地扮演着一个坏人。
孟长赢一开始只当他是个消遣,在他上蹿下跳的时候作壁上观,偶尔心情好了,会猜一猜他还能闯出什么祸。
他真的很蠢,无论怎么演都漏洞百出。起初,孟长赢对他的小动作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实在忍不住,只好在背后偷偷配合他完成剧情。
一尾小鱼落在了死水里,荡起圈圈涟漪。那些重复过无数次的乏味剧情在陈慕律的掺和下偏离了轨道,一成不变的故事有了支线,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格外鲜活。
孟长赢安安静静地旁观着,竟也从中品到了一丝久违的感觉。
陈慕律不擅长撒谎,一着急就结巴。陈慕律越来越娇气,特别喜欢金灿灿的宝贝。陈慕律很会胡思乱想,总是会自己为难自己。
等到这些细如尘埃的小事堆成了山,思绪如洪水翻涌四溢,他才忽然察觉到陌生。
陈慕律。
全是陈慕律。
那种陌生的违和感反复地出现,每一次都在动摇他的修行。孟长赢试过许多法子,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无法凝神静气,心魔没有被驱散,反而愈演愈烈。
静思崖三年,他一闭上眼,面前永远是陈慕律的喜怒哀乐。久而久之,孟长赢甚至习惯这种一边听着呼啸的剑风煞气、一边听着“陈慕律”唠叨的日子。
孟长赢心如明镜,那个会哭会笑的“陈慕律”只是虚妄的幻想,但他伸手又放下,神使鬼差地选择了放纵。
孟长赢很轻地笑了一声:“这十年里,我有时候会以为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除了孟长赢,没人记得倾月宗的小师妹,华京也没有姓陈的小少主。他们所有人都被强行掰回了正轨,好像之前那一切都只是孟长赢凭空捏造的梦。
但是孟长赢知道,那不是梦。
他闭上眼时,“陈慕律”的虚影就会出现,有时是对着他挑刺,有时是对着他流泪,但更多的时候是飘在他身旁,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陈慕律不在的这十年里,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华京仙境初露颓势,倾月宗回光返照,整个仙域风声鹤唳,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可控地指向着那个唯一的结局。
黄粱一梦后,他还是一无所有。
月光披落在陈慕律肩上,为青年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温柔的纱。孟长赢出神地望着他,掌心一片柔软。
陈慕律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他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陈慕律。
一切都无声地彰显着,眼前之人不是虚妄的心魔,而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孟长赢盯着面前的青年,不敢眨眼:“陈慕律,你好狠心。”
十年于修道者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梦梦醒醒,反反复复,好像只有那么短的一寸光阴,又好似比那几百世的无用功都来的漫长。
孟长赢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但是我忍不住。”
陈慕律呼吸急促了几分:“那就不要再忍了。”
孟长赢低垂着眼,余光尚能瞥见他的动作。陈慕律凑近的速度很快,双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肩膀,像是怕他躲开似的。
“你忘了吗?”他眼中有泪盈盈,“我们两情相悦。”
孟长赢垂眸,任他闭着眼吻来。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第148章
日上三竿, 阳光正烈。
路屏山抹了把脸,根本挡不住沧桑。头上罩来一片阴影,他侧过身,旁边的沈椿龄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伞:“路师叔, 我们进去吧。”
路屏山吐出一口浊气, 看了看面前那扇刻着神鸟图腾的大门:“好。”
一场恶战结束, 他在崇云门旧址安顿好了一切后便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结果刚到城西客栈就扑了个空, 只抓到了帮忙救治伤员的沈椿龄。
路屏山是和沈椿龄差不多时间恢复记忆的。
那一日的重明虚影光照云穹,路屏山借着月珠的视野, 阴差阳错地看到了那场美救英雄。
和十年前一样,还是熟悉的感觉。
“沈师侄啊,你说你孟师叔这算不算嫁入豪门了?”路屏山边走边感慨,只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果然,还是熟悉的金钱气息。
沈椿龄好脾气地笑了笑:“您要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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