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昼眠梦君) 第149章

作者:昼眠梦君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基建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是,”他闷声道,“但朕一开始也是给过那小子机会的,谁叫他自己不珍惜。”

宗策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一紧。

他低声道:“那陛下,可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那当然最好啦。”殷祝没察觉到他干爹情绪的低落,还在哪儿畅想着,“我爸妈基因都不错,健康长寿,一家人长得都好看,从前我还想过我要是有孩子的话,男孩肯定跟我一样帅,女孩跟我妈一样,大眼睛高鼻梁,小伙子见了都走不动道。”

殷祝说得风趣,宗策很想应时地笑一下。

但他扯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

“只可惜,策并非女儿身,无法为陛下延续子嗣。”

殷祝猛地一哆嗦,吓得浑身寒毛都起来了,按着他干爹硬邦邦的腹肌当场就翻身坐了起来:“别!千万别!比起血统朕更在意坐在皇位上的人有没有脑子,跟是谁的种没有关系!”

他干爹要是男变女,肚子还能怀……不行那景象真的太可怕了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宗策见殷祝大惊失色,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不禁追问道:“所以陛下也不能生吗?”

传说里讲,神仙感怀有孕,而且还有部分神仙是雌雄同体——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修炼成精?生下的究竟是人是兽?

宗策摸了摸殷祝平坦的小腹,他知晓留在里面对身体不好,但每每事后替殷祝清洗时,也不免幻想,若是真能怀上的话……

殷祝一阵恶寒。

“朕是正常的成年男性,没有那种功能。”他一字一顿地对某人说,“比起这个,你知道朕想换太子,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宗策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点零星的放松笑意。

“能让策心甘情愿跪拜称臣的,只有陛下,和陛下的子孙后代。”

他说着,手上稍一用力,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殷祝便短促惊呼一声,趴在了他干爹的胸膛上,“陛下不是说午睡的吗?”

殷祝喉咙里咕哝一声,听着像是“这么折腾怎么睡得着”。

但在冬日温暖的炭火烘烤,和他干爹绵长的呼吸声中,他还是慢慢阖上了眼皮,任由睡意将自己拽入那无边安乐之中。

醒来时,天边晚霞连山。

殷祝有些懊恼,心想他干爹怎么又不叫他。

这下好了,晚上又睡不着了。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宗策已经离开了。

临走前还往他怀里塞了个抱枕,怪不得他没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

殷祝打了个哈欠,感觉浑身骨头都睡得酥软,慢吞吞地起身,刚要喊人来送壶热茶,润润被炭火烤得干燥的喉咙,突然喉头一甜,在反应过来前,便已经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睁大双眼,捂着唇看到那鲜血滴在抱枕上,第一反应是——

这东西不能要了。

绝对不能叫他干爹发现。

可是……

殷祝呆呆地松开手掌,看着掌心晕开的刺目鲜红,脑袋里再度浮现出那个在归仁诊脉时,便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116章 【二更】

“来人。”殷祝哑着嗓子唤道。

他记得,下午值守在外的人是苏成德,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换班。

听到动静,外面的人迈着小碎步悄声走进屋内。

果然是苏成德。

“陛下,可是要水?”苏成德试探着问道。

这里面有两层意思,半个时辰前,他刚亲眼看到宗策离开,苏成德不确定陛下和宗策有没有……嗯,懂得都懂,反正他已经提前叫人烧好两桶热水备着了。

但也有可能陛下只是渴了,单纯想喝点茶。

殷祝揉了揉眉心:“待会。你先把这个给朕处理掉,记住,除了你以外,这件事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苏成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抱枕,在看到那团血迹时,他脸色刷地惨白,失声道:“陛下!”

“别嚷嚷,朕还没死呢。”

殷祝也有些烦躁。

仗打完了,他跟他干爹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误会,结果又遇到了这种搞不清楚原因的怪事,老天爷真是不叫他们安生。

苏成德慢慢上前,双手捧起那抱枕,不过是棉花填充的玩意儿,他抱在怀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陛下,奴才这就叫归太医来看看,您放心,保证没什么大事的……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殷祝面无表情道:“朕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可是陛下……”

“朕说了,是任何人。”

苏成德张了张嘴,不知该为陛下这份超乎寻常的信任而高兴,还是更该因为这背后的原因而难过。

他没有问宗策包不包括在这个范围内。因为苏成德很清楚,哪怕陛下只能在全天下人里选一个瞒着,那个人也一定是宗策。

“……是,奴才记住了。”

时间太长,血已经浸透了棉花,苏成德只能先用布包着那抱枕,趁着夜色深沉,走到宫中一处偏僻的角落将其点燃。

这里原先是北屹皇帝礼佛之处,后来夏军进驻后,依照陛下的命令,把里面的金银礼器都搬走了,只留下了一些不值钱的石刻雕像。

看着那火光中明灭的金刚怒目,苏成德狠狠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都说那北屹皇帝无故昏迷,在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的下落。陛下说,人是被格西杀了,可是尸体呢?

屹人擅巫蛊之术,难不成,是变作了怨魂,回来索命了?

苏成德越想越害怕,哆哆嗦嗦地跪在墙边,冲着那佛像磕头,喃喃自语道:“佛祖在上,菩萨保佑,冤有头债有主,咱们陛下可不是杀你的人,杀你的人在黄泉底下,你可别找错人报仇了。”

说着说着,他又悲从中来,呜咽道:“咱家在宫里侍奉了那么多主子,两代君主,陛下是顶顶好的人,从不苛待咱们这些下人,文治武功,更是比起太祖也不逊色几分……阿弥陀佛,咱家祖上三代都虔诚信佛,求求神佛保佑陛下龙体安康,长命百岁,咱家愿意后半辈子吃素还愿,求佛祖开恩垂怜……”

乌云遮月,夜色中的礼堂光线暗淡。

苏成德没注意到,自己在向那火堆前的佛像叩首时,身后默默伫立了一道清瘦的人影。

殷祝仰起头,望着深蓝夜空中,那轮躲在云后、影影绰绰的玉盘,半晌,在苏成德发现之前,转身离开了这里。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吐血。

只不过从前战时,殷祝每天看着从前线抬回来、动辄断胳膊断腿的伤兵们,觉得自己那点简直就是毛毛雨,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咳嗽吐血的原因多了去了,不痛不痒的,要他说,指不定是牙龈出血呢。

在前线的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刷新殷祝对人类生命力认知的极限。

他曾亲眼见过军医把一个伤兵的肠子掏起来放回原位,在一通让人看了都眼皮直跳的缝合操作之后,过了一个月,那人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后勤运粮处。

虽然瘦了一大圈,但那人讲话的嗓门却一点不小,还逢人就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战场上的丰功伟绩,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肠子曾经流出来过。

所以在见识过这些伤兵们之后,对于一切大小疾病,殷祝的看法都是一致的:

该吃吃,该喝喝,吃不了喝不下了就走,没必要把自己吓死。

但当他回到御书房时,看到那屏风后床榻上少了一个的抱枕,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走到他干爹下午躺着的位置,伸手摸了一下那几不可见的凹痕,仿佛还能从上面感受到他干爹残余的体温。

要是自己真的……他的继任者,还会好好对待他干爹吗?

会在将来给他养老,让他安享晚年吗?

虽然殷祝很想盲目乐观,但理智还是告诉了他答案:

——绝不可能。

如果自己活着退位,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新皇对待朝中的肱骨老臣,也不会采取太过分的手段,宗策到时候应该也会随他一同致仕,陪他游山玩水享受退休生活,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假如自己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新君主又一个有能力、或是自以为自己有能力的,那对方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掉前任留下的班底,替换成自己信任的人选。

就像殷祝当初做的那样。

君主若能把控好这个更新换代的过程,自然对国家利大于弊,殷祝也很乐意接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实。

可他绝对不接受,让宗策成为新时代的牺牲品。

该怎么做?削弱他干爹的兵权吗?

不行,这样唐颂的势焰一定会更加嚣张,而且殷祝也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但如果给他干爹更多权力,朝中遇到的阻力也不小,首当其冲的就是唐颂,还有将来新皇登基后,恐怕会第一个处理他。

左右都是条难走的路,殷祝苦笑着心想,那老头儿,就不能让自己多活几年吗?

虽然仍没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殷祝相信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做梦跟人吵架,他这人一向爱好和平,能把他气到撸袖子干架,肯定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来身体莫名其妙出现的毛病,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也没用。

殷祝开始回想历史上尹昇究竟是哪一年死的。

……好像,也是兴和七年?

和他干爹是同一年,只不过一个在年头,一个在年尾。

呸,真晦气!

殷祝撇了撇嘴,拿起纸笔继续回忆。

尹昇嗑药嗑得猛,他记得史书记载过,兴和六年“帝卧床不起,昏迷半月有余”,虽然很可惜这人居然没有一命呜呼,还多苟了一年半,但殷祝忽然有了个猜测——

如果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历史上的尹昇是同步的话,那这些天来他身体的种种异常,或许就能解释得通了。

世上居然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把笔一撂,气笑了。

但气完之后,殷祝还是默默地把笔捡了回来,按照这个思路再仔细捋了一遍。

他以自己为中心,画了许多人物关系图,箭头不约而同地都指向他自己。

如今看来,历史已经完全被他这只蝴蝶改变了,北伐成功,他干爹的命也保住了,大概率也不会突然在兴和七年的除夕之夜暴毙,因为祁王就没有死在史书记载他该死的那天。

这也证明了,这段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为什么唯有他没变?

殷祝咬着笔杆,望着那复杂的关系图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