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昼眠梦君
你不敢我敢,殷祝心道。
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怼他干爹一顿。
可他转念又想起,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不禁再度失落起来。
他干爹告完白就跑,留他一个人在宫里想七想八想他,和耍流氓有什么两样?别以为你不是直男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真觉得你应该独自出来立一番事业,”殷祝由衷地说道,“以你的口才和本领,只做你哥的陪衬,太屈才了,去工坊吧,那里才是你的天地。”
宗略笑容微微收敛。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腿,许久之后说:“或许兄长才是对的,是我太傻,总以为两国交战只是暂时,大夏与北屹之间也能和平相处。”
宋千帆瞥了殷祝一眼,开口道:“屹人野心勃勃,更何况还有血海深仇隔在两族中间,怎么可能和平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殷祝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宗策现在都快登上北屹仇恨榜榜一了,他弟怎么还一副不想打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态?该不会他也是主和派吧?
“我……我只是觉得,若是真造出图纸上那些神机,或许战场上会死很多人,”宗略说,“觉得心里不忍罢了。”
见殷祝和宋千帆都没有接话,他尴尬一笑,似乎在掩饰什么,“这想法天真了些,我知道,这天底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殷祝淡淡道,“你看这几十年来,哪一次战争是大夏先挑起的?一再心软的下场就是被劫掠屠杀,战争一旦开始,最终只有你死我活,大夏若是想活,便只能让屹人死。”**
宗略不语。
他微蹙着眉,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机关扶手。
“玉成,”宋千帆忍不住出声,玉成是宗略的字,“先前咱们不都说得好好的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和北屹有关的事情了?不如说出来,让我和殷兄一道帮你谋划也好。”
他特意点出这一点,也是为了宗略好。
无论如何,就算宗略是宗大人的亲弟弟,陛下也绝不可能允许身边有人通敌叛国;或者,正是因为他是宗大人的弟弟,陛下才会对此更加深恶痛绝。
宗略回过神来:“只是发呆在思考一件事,不必担心,我很好。”
他语气轻快地问殷祝:“咱们什么时候去工坊?我这个月应该都有空,不知殷兄准备带我去哪家工坊?”
殷祝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并未继续深究。
“我记得,令尊曾经管理过一家工坊,只不过因为一场意外爆炸,现今已经废弃了大半,”他说,“不如就去那家,如何?你介意吗?”
他看了一眼宗略的双腿。
闻言宗略一惊,但随即这件事想起大概是兄长告诉殷祝的,又慢慢放下心来,只是又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兄长与殷兄的关系可真不错,连这种家族隐秘都全盘托出了。
“介意,但那里有什么可去的?”他苦笑,“地势偏僻,工坊里面也没甚可看。若不是距离无相寺近,近年来附近地皮炒得贵,恐怕早就关了。”
“这不是正好……咳,我是说,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啊,”殷祝清了清嗓子,“实话跟你说吧,宋兄手头正好有一笔小钱,我也有一份,准备让他在原工坊的基础上扩建几倍,招揽人手,再在旁边建上一些宿舍和员工福利房,到时候,你们就不用一大家子挤在小院子里了。”
宗略听得似懂非懂,疑惑道:“殷兄的意思是说,准备在那旁边建房子吗?那地方可不便宜,而且我和兄长暂时都没有搬家的手段。”
“不,他有。”
殷祝压低声音道:“其实他已经和我抱怨过好几次了,说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住着不方便,挥刀都挥不开,况且这年头大户人家都疼孩子,金屋住着,掌上明珠般捧着,人家一看到这破落院子肯定就跑了,到时候才真是哭都来不及。”
“……真的?”
宗略将信将疑,总觉得这不太像是他哥会说出来的话。
“你不是说,你哥最近表现得不太对头嘛,”殷祝冲他挤挤眼睛,“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大小伙子,不好意思跟弟弟讲,但你懂的,不然我也不会劝你换房子。”
宋千帆凑到殷祝耳旁:“陛下,如果光靠宗大人的俸禄,还有宗家的那几亩薄田,养府上这些人已是相当不易了,再在城南买栋院子,他得还到下辈子去。”
“你别管。”殷祝心道这就是他想要的,一把推开宋千帆,并丢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示意要是被宗略听到这事儿你就死定了。
宋千帆:“…………”
宗大人,他尽力了。
——您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叫陛下不仅打定主意要坑你和你弟弟,还连带着把你的子子孙孙也惦记上了?
作者有话说:
宗大人的子子孙孙在陛下里面呢[害羞]
*出自宋《东京梦华录》
**出自《红楼梦》,意思是虎狼(敌人)都到眼前了,你还在大谈什么因果,是黛玉讽迎春的。
第50章
宗略就这样被殷祝连哄带骗地忽悠出了家门。
但在他们出发时,遇到了一个小困难:
宗略坐着的机关轮椅太大了,没法装上马车。
宗略看着殷祝和宋千帆在那里上上下下研究了半天,额头都冒了汗,心中很过意不去。
本想说今日就算了,等改天换个大些的车厢再说,谁知殷祝一拍脑袋,说他有办法了,叫他们先稍等片刻,然后带着一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卫们兴冲冲地跑到了旁边的集市上。
宗略十分感动,对宋千帆说:“能遇到殷兄这样的人,实属我和兄长之幸。”
宋千帆双手插袖站在他边上,目光怅然眺望着殷祝离去的方向。
“话别说太早。”
宗略:?
很快殷祝就带着人回来了,在宗略反应过来前,把他连人带轮椅抬上了板车,固定好轮子后,又把宗略从轮椅上抱下来,塞到了马车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到轮椅上睥睨四方。
“万一路上颠簸,我反应快,”殷祝如此表示,“而且你平时坐得够多了,现在换我坐坐。”
宗略:“…………”
虽然感动于殷兄的体贴和尊重,但他总觉得,后半句才是对方的真实想法。
“不过殷兄,”他犹豫道,“你确定要坐在轮椅上吗?”
正在低头研究机关的殷祝抬起头:“怎么了?”
宗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若是不适应的话,殷兄就来马车上坐吧,这里还有位置。”
殷祝若有所思。
一路上几人招摇过市,他也终于明白了宗略当时的未竟之言——不少街上的孩童、乞丐还有混混地痞见到他坐在轮椅上,还用板车拉着,都会朝他翻白眼,露出凶狠或鄙夷之色。
若不是看他们有护卫,估计这些人就要动手扔烂菜叶了。
怪不得宗略不爱出门,殷祝心想。
注意到马车里宗略担忧的眼神,他丢给对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在一群小屁孩嬉笑着追在车后面、大声问他坐的是什么古怪东西时,扭头笑眯眯地回答道:
“是龙椅。”
宗略:!!!
他忙压低声音道:“殷兄,天子脚下,不可胡言!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会倒大霉的!”
说完他看向宋千帆,本以为一向做人小心的宋兄会帮着劝说,谁知宋兄捧着一杯热茶,自斟自饮,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岁月静好谁也别来烦他的模样。
宗略拿他没办法,只好把目光投向殷祝,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谁知道就这么一扭头的功夫,板车上已经长满了孩子,殷祝还主动教那些孩子怎么开启轮椅上的机关蛇,引来一片惊叹。
“这是你做的?”有个稍大些的孩子吸溜了一下鼻涕,崇拜地看着他,“好酷的龙椅,你是皇帝吗?”
殷祝朝他挤挤眼睛:“你猜?”
“你肯定是!”
“殷兄!”
见宗略真的恼了,殷祝这才耸肩道:“好吧,我不是,这轮椅也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
他指了指宗略,一群孩童立马把崇拜的目光转向马车车厢。
宗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低声道:“这轮椅其实不全是我一人制作,还有我父亲和师兄,也都……”
他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突然增加的负重让拉板车的骡子极为吃力,它卖力地往前蹬着蹄子,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行了,这点铜板拿去买糖吃,都下去吧。”
殷祝把这群小屁孩打发走,装作没注意到宗略方才表情的不自然,又和他讨论起了搬家的事宜。
但宗略坚持说要等工坊建设好,再和兄长商议买房的事情。
殷祝也不着急。
反正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
等将来宗略做出成绩,每年几十两银子的俸禄吊着,再搞个公积金和贷款优惠,还怕宗家兄弟不上当……不对,是不接盘吗?
宗略压低声音询问宋千帆:“殷兄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宋千帆喝了一口茶:“大概是因为想到家里的傻弟弟了吧。”
“是那位糟心亲戚?”
宋千帆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殷祝回过神来,问他们在说什么,宗略没注意到宋千帆正拼命朝自己使眼色,还真老老实实地复述了一遍他们的对话。
他又好心说道:“殷兄,远亲不如近邻,你是我兄长要好的友人,也是我宗略认定的朋友,若遇到了什么困扰,往后都可以直接来宗府找我,我若是能帮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殷祝笑眯眯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倒还真有一个问题,现在就想向玉成请教一番。”
宗略正色道:“你说。”
“你从小到大,”殷祝缓缓问道,“可有见你哥哭过?”
宗略一愣。
“这个……倒还真没有,”他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殷兄为何问这个问题?”
不等殷祝回答,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宗略撇眼望去,只见一架朱漆金钉的八驾辇车迎面而来,三十六面赤底蟠龙旗飘飖猎猎,旗影遮天蔽日,马蹄声由远及近。
车辕上清脆的铜铃声回荡天宇,伴随着卫士的鞭笞呼喝,惊得街道上无数百姓四处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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