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达
众人就这么把郁魁抛在脑后,开开心心找机缘去了。
谢翎暂时没有把春居图收起来,任它挂在那儿,往第二层走过一圈,很快,一行人就快看不清谢翎的身影了。
字面意义上。
因为他被发光的机缘们团团围住,简直是行走的人形灯管。
其余弟子:“……”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再看一遍,还是羡慕嫉妒恨啊!
众人忙不迭上去卖乖,等殿下挑剩下后也给他们一点甜头。
沈辞秋上一世在阁内只得了一样东西,是个银丝面具,可遮住眉眼,除了能掩盖容貌外,还能遮掩气息修为,与谢翎那种能伪装出具体境界的不同,面具只是让人看不出他修为。
但也够用了,是个好东西。
因此沈辞秋半点不急,领着众人逐个楼层走,在本次闭阁前内部时间还剩两个时辰左右,拿到了属于他的那张面具。
银色的面具做得格外细致,轮廓掐丝,它好像很华丽绚烂,却又仿佛很低调清冷,但一眼看过去,不会有人否认它的美。
沈辞秋抚过面具。
谢翎在他身后,手里捏着块刚得到的玉石,神色变了几回,纠结了好半晌,终于抬出了一副自然的表情,走到沈辞秋跟前。
沈辞秋刚收起面具,眼前就多了块玉石,那玉石被骨节分明的手捧着,说不好是玉更好看,还是手更好看。
沈辞秋抬眼看向手的主人,谢翎。
谢翎神色很稳:“想请你帮我做块咒纹玉,报酬好商量。”
找他做咒纹玉……谢翎要是知道哪怕相隔再远自己也能改变符文,就绝对不可能来找自己。
沈辞秋垂眸:“要什么咒?”
“护身咒,不固定等阶,能抗多少伤害全看自己修为有多高的那种。”
护身咒大致分两种,一种固定等阶,比如固定能防住金丹一击、元婴一击之类的;还有种就是靠自身灵力激发,上限全看用咒的本人。
谢翎捏着折扇的手又放到了背后,看似姿态潇洒,实则捏得很紧,就差屏住呼吸了。
也不知道沈辞秋会不会答应。
沈辞秋盯着那块玉看了看,最后伸手,把玉拿了过来:“可以。”
谢翎紧紧捏着折扇的手指瞬间放松,心中已经大鹏展翅,面上表情却毫无波澜:“报酬……”
“这块玉不适合上护身咒,就当我的报酬了。”沈辞秋道,“我自己挑块灵玉给你做。”
他顿了顿,补充道:“品阶不会比这块低。”
谢翎没问题:“行。”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沈辞秋先前给的玉露也是好东西,反派大气,不至于偷工减料。
所以,不就是沈辞秋亲手做的护身符吗,他也快有了,谢翎展开折扇,勾了勾嘴角。
阁内时间过去两天,阁外时间过去两个时辰后,本次百宝秘阁开启时间到,即将关闭。
谢翎早让桃源春居图飘来自己身边,偷偷收好了,即便有弟子再回第一层看,发现春居图不见了也无所谓,没人知道在他手上,何况好像也没人回头。
时间一到,弟子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不可抗拒地穿过了某种隧道,就回到了问天宗的大殿上。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被秘阁送出来,出不来的,就证明已经死了,百宝秘阁会在关闭后自行化去这些尸骨。
沈辞秋知道,在郁魁身死之时,玄阳尊肯定就得到了他魂火熄灭的消息,回到大殿后,他故意环视玉仙宗弟子,似乎因为没发现郁魁的身影而怔了一下。
玉仙宗的弟子们对视后,也都愣了愣,众人顿时扭头,而他们身后,入口完全关闭了,再不会有人出来,也就是说……
郁魁死了!?
似乎有些个宗门的弟子在秘阁内动了手,出来后已经开始吵上了,可四大宗之中,只少了郁魁一个,剩下的人甚至没有负伤。
玄阳尊一直注视着沈辞秋的神情,看了片刻,才用他冷肃的口吻沉声:“沈辞秋。”
沈辞秋手一紧,慢慢往前一步,开口时嗓音绷得很紧:“师尊,郁……”
“郁魁的魂火灭了。”玄阳尊坐在高位上,他只是垂眸,威压就无声地压了下来。
沈辞秋顺着这股威压,放任自己的手和肩膀颤抖,就好像他在为郁魁伤心,不可置信睁着眼,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
其余三宗的弟子们也很意外,纷纷瞧了过来。
玄阳尊的嗓音又冷又重:“他死了,你不知道,他竟不在你身边?”
沈辞秋看着玄阳尊,他在脑海里不停回想上辈子临死前的疼痛,用恨意催红了自己的眼眶,让人误以为他在难过,呼吸加重,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道:“……是弟子的错。”
玄阳尊:“究竟发生了何事,说。”
慕子晨没想到郁魁还真死了,他眼珠一转,立刻抢上前:“师尊,是,是弟子的错!”
玄阳尊顿了顿,目光落到慕子晨身上,这个场景,实在让人眼熟,让人不由想起先前郁魁被废的时候,他找沈辞秋问话,谢翎也站了出来。
谢翎看着慕子晨,眼角就是一抽。
“我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二师兄不开心,二师兄就欺、指点了我一下,师兄为我说了句话,二师兄就赌气独自离开了。”
慕子晨眨了眨眼,沈辞秋要用恨意来催红眼眶,慕子晨可用不着,眼睛一眨,就看着要哭了,委屈可怜得很。
若水宗的弟子可看不得他受委屈,立马出来作证,顺便说了不少郁魁坏话,话里话外都是郁魁的不是。
温阑看看沈辞秋又看看慕子晨,上前行礼:“玄阳尊,确实是郁魁自行离开的。”
玉仙宗的弟子道:“之后沈师兄给他传音,他也没有回,我们都以为他还在赌气……”
“都觉得他在赌气,”玄阳尊的面色已经肃穆得可怕,“沈辞秋,你也这么想?”
玉仙宗其他弟子被玄阳尊嗓音中的威慑一吓,立刻闭了嘴。
玄阳尊听完了前言后语,明白件事,自家宗门没人看到郁魁是怎么死的,而其余宗门里也没人跳出来说见过郁魁,那么大概率,杀死郁魁的凶手是找不到了。
但他对沈辞秋的表现很不满意。
上次郁魁遭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命,但此行之前,在玉仙宗内,他就特意交代了沈辞秋务必看好郁魁,别人可以觉得郁魁在赌气,但沈辞秋竟也因为一点龃龉,就放着修为被废的郁魁不管?
玄阳尊:“你是不是忘了,如何做才配得上是玉仙宗的大师兄。”
沈辞秋没忘记玄阳尊是怎么教的自己。
从小,玄阳尊就教他责任,教他担当,他尚且年幼修为还不怎么样的时候,已经有了要扛起玉仙宗、护着门人的使命感,像一个烙印,深深烙在了他骨子里。
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但……那又如何呢?
骨子里的烙印,已经在剜骨的时候,也一并剜掉了啊。
深深的印记,能被更深的伤口毁掉,覆盖,直至面目全非,他如今虽然还顶着玉仙宗大师兄的头衔,但再不是曾经的那个大师兄。
死了的人是回不来的,回来的,只是复仇的厉鬼。
厉鬼发红的眼眶被其他人理解为难过,沈辞秋深深低下头去,肩膀颤抖,一言不发,做足了姿态。
气氛如此紧张,沈辞秋低头的时候却在想,他还是演得不如慕子晨,眼泪说来就来,才是厉害。
哪怕真存在一个邪魂,无论是与慕子晨共生,还是夺舍,找他报仇都不会找错人,现在这个慕子晨的做派与沈辞秋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慕子晨一模一样,这就是觊觎他仙骨和玲珑心的那个人。
威压沉寂了半晌后,沈辞秋听到玄阳尊的声音传来:“回去后到雪峰思过七天,不得用灵力抵抗。”
沈辞秋没有抬头:“是。”
玄阳尊没怀疑他装出来的神态,否则就不是处罚能了事。
玉仙宗的弟子们一惊,雪峰待七天,还不准用灵力!?
这可是酷刑!
雪峰上常年积雪,凌寒无比,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就是运着灵力上去,也会被冻得哆嗦,七天……真不会被冻出毛病吗?
罚得是很重,可玄阳尊死了个弟子,其余几宗的人也不好劝,慕子晨看玉仙宗弟子神情就知道惩罚应该不轻,他咬了咬牙,想拼一把,给沈辞秋留个深刻印象,开口:“师尊若要罚师兄,就连我一起……”
玄阳尊还没说话,一道肆意含笑的声音强势插了过来,截断他的话。
“慕师弟若要受罚,换个地方吧。”
慕子晨意外扭头,看向了出声的人——谢翎。
谢翎先前还拿了他的机缘,此刻为什么会帮他说话?
谢翎没有看他,在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玄阳尊的时候,唯有他敢。
他直直看着上方的玄阳尊:“我得去探望阿辞啊,如果你也在雪峰,岂不是会打扰我们,很不方便?”
慕子晨:“……”
玄阳尊:“……”
沈辞秋脑子里转了半天的痛苦画面也被这句话骤然扫开,就像一只巨大的鸟儿翅膀一扇,刮起飓风,把什么恨海仇天扬了,通通扬了。
沈辞秋:……恨意聚不起来,还怎么装眼红难过的模样。
但是,从滔天恨意中被一把拉出来的感觉……不坏。
沈辞秋低着头,琉璃色的眸子晃出一点清浅的光。
第34章
玄阳尊不觉得谢翎去陪着沈辞秋能有什么用,即便他身上有不错的东西,就练气二层那点灵力,催动灵器后,也能被雪峰上的寒气给扑灭。
因此他没有多看谢翎一眼。
虽然对于谢翎敢直视他的眼睛有一点意外就是了。
玄阳尊抬手往下一压,沈辞秋浑身一颤,丹腑和经脉就被封住了,接下来几天都用不了灵力。
“等你从雪峰下来,自然可解。”玄阳尊沉声道。
沈辞秋:“是。”
慕子晨被谢翎截断了话,一时没能立刻续上,旁边若水宗的弟子也赶紧拉住他,不忍他遭罪,因此最后,只有沈辞秋一人受罚。
衡水仙尊叹了口气,宴也吃了,百宝秘阁也开过了,众人依次起身开始道别,慕子晨红着眼想来抓沈辞秋的胳膊,看起来内疚得不行:“对不起师兄,都是因为我——”
沈辞秋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手,好像还在为郁魁伤心,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慕子晨抓了个空,考虑到沈辞秋现在心情特殊,也没气馁,收回手抹了抹眼:“我还要在若水宗留一阵,宗主说会把父母的一些东西给我,师兄,半个月后我就回玉仙宗参加考核,我们届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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