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达
慕子晨也很惊讶,目光来来回回扫过沈辞秋和谢翎,觉得不可思议,沈辞秋看着就不是好拿下的人,跟谢翎订婚才多久,这就同床共枕了!?
他眼神一暗:看来沈辞秋和谢翎之间的感情,可能比他之前猜测得还要深,这个谢翎,本事不小啊。
卞云捂住叶卿耳朵,对沈辞秋指指点点:“不要教坏小孩子。”
沈辞秋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他连口都没张,有说什么带坏小孩儿的话吗?
但谢翎已经拿了钥匙,沈辞秋到底也没有让客栈老板再准备一间,只道:“今日辛苦,都先去休息吧。”
弟子们确实都累了,纷纷散开,各回各屋,黑鹰的屋子就在沈辞秋谢翎房间旁边,他眼睁睁看着殿下跟着妖妃进了屋子,却只能徒劳扼腕。
沈辞秋先一步进入屋中,谢翎打着折扇跨过门槛后,瞧着沈辞秋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起几次被沈辞秋丢出房间,拍上门板的经历。
今晚他总不至于还会被扫地出门吧?
沈辞秋入屋后目光一扫,下意识先打量格局,然后在触及床榻时,视线不可避免停住了。
约莫是谢翎那句“未婚道侣”,老板给他俩挑的这间屋子里床铺很宽敞,上面直接就摆着两个枕头两床被褥,绣纹还是鸳鸯戏水,十分贴心。
沈辞秋:“。”
可惜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都没个可以打坐的软榻,如此,这床是不能睡了,今晚就在凳子上调息吧。
谢翎刚带上门,就发现屋中瞬间落下隔音结界,沈辞秋转身看他:“你想留下,难道发现了向安镇还有什么不对?”
谢翎万万没想到沈辞秋竟然是这么猜测的,怔了怔,翕动就要开口时,对上沈辞秋那双认真清冷的琉璃色眼眸,翕动的唇又忽的闭上了。
这次他提议留下,不是为了什么正事,也没有阴谋诡计。
只是想看看向安镇的汜水节……准确来说,是想和沈辞秋一起看看。
他们在宗门考核里刚针尖对麦芒,闹了场别扭,换个地方也能换种心境,出来一起走走,想想某些事也好。
但如果他这么说,沈辞秋肯定会认为浪费时间,搞不好明儿就会直接闭门不出,在屋里修炼一整天。
那怎么行?
谢翎一点点把折扇叠起,眼眸一垂,点头:“嗯,是。”
沈辞秋:“镇子有什么问题?”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谢翎脑子转得飞快,临场瞎编:“只是一点感觉,不确定,明儿我们一起出门看看再说?”
沈辞秋虽然没发现什么,但谢翎是大气运之人,或许真能比旁人感知更多,沈辞秋本只是顺口一问,如果谢翎不回答,他也不会追根究底,令他意外的是,谢翎竟然邀他同去。
他以为谢翎会带上黑鹰,自己行动。
他还以为,谢翎要求跟自己同住,是为了打掩护:如果谢翎从屋子内离开,沈辞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只会以为他俩在一块儿,不至于怀疑到谢翎头上。
结果要一间房竟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沈辞秋袖袍下的手指微微按了按掌心,有种不妙的预感,心里那根弦莫名绷紧,高度提防。
谢翎最好只是单纯又在人前演戏,假装他们恩爱,关上门后就泾渭分明,别说什么不必要的话。
否则……否则他可能会又忍不住,把谢翎拍到门外去。
第43章
沈辞秋按着指尖,既然谢翎邀他明日同去,他便去瞧瞧到底是什么问题,于是点了头。
谢翎在心里松了口气,至于明日要怎么把方才瞎编的话给说圆了……那就明天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沈辞秋为了方便他俩在屋里说话,隔音结界一直没撤,他在桌边坐下,准备闭目养神,这时候门板敲响,是小二把谢翎方才点的菜送到了。
隔音只防外界听屋里动静,不影响外面声音传入。
谢翎开门,发现门外是两个人,一个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菜肴还有酒壶,而另外一人手里则足足抱着一大坛子酒。
原来谢翎点了酒,老板怕一壶不够怠慢贵客,索性让人直接送一坛过来,酒水管够。
知道屋子是两个人住,因此筷子和酒杯都是双人份的,小二把酒菜在桌上布好,放下东西就规规矩矩出去了。
虽说辟谷后可以不吃饭是很方便,但吃好吃的东西本是一种享受,所以得空的时候,谢翎还是很乐意品尝美食的,人生在世,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干巴巴活着多没意思。
修炼、看话本吃东西,赏景赏美人图,对谢翎来说都是乐趣。
谢翎在沈辞秋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他:“一起吃点儿?”
他点的菜不算多,拿来下酒用,一道香辣的鱼,一道甜辣的鸡丁,还有个酸甜口的里脊,和一碗单独装着的酥酪。
专门点了甜味的菜,就是顾着沈辞秋的口味。
那碗酥酪一端上来,奶香与甜味就浓郁扑鼻,小二布菜时,谢翎就示意搁在沈辞秋手边,沈辞秋看在眼里,知道酥酪是给自己的,但没有动。
越是与正事无关的小事上,沈辞秋越不需要谢翎的这种优待。
谢翎此人,张扬时一团火能照亮整个冰天雪地,收敛时,涓涓细流暖丝丝淌进来,一点点捂热你的指尖,慢慢烘着冰凉的心。
无声无息,却渗透在每一处,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沈辞秋抗拒这种侵入。
他宁愿真刀真剑与人相斗,或者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也可以,血与算计才能让如今的他舒适,在阴云与恨意里,他才会安静又痛快。
偏偏谢翎不肯放他清清静静待在雪原。
这鸟妖聪明又危险,肆意妄为,看着笑吟吟,实则很强硬,跟他吵过几回僵持过几次,会让沈辞秋产生错觉,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但他是为复仇而存在的鬼,怎么可能做回普普通通的人。
他不能从雪原里出来。
虽然他看到雪原外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好像点了把火,好像可以让在风雪中无家可归的人取暖,但是他那双染过血的眼睛……看不清啊。
如果他信了,轻易地踏出去,结果发现那火光不过镜花水月,又是一场骗局……
那他连雪原这片苦寒的地方也留不住了。
沈辞秋不敢想自己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届时会碎成什么样,也不愿去想,他没必要再为人性去赌这一场。
他只要维持如今的模样就行了。
他只为复仇,至于复仇结束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又该何去何从,沈辞秋根本没考虑过。
他没有接谢翎递过来的筷子:“我不用,吃你的。”
谢翎眼角余光扫过那碗酥酪,也没强求,放下筷子,拿过酒杯:“那喝酒吗?”
沈辞秋淡淡道:“不喝。”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屋子里早已点了灯,不是修士们惯用的各类灵光珠子,就是普通的烛火,铺着暖洋洋的光,却不够明亮,沈辞秋清霜胜雪的美人面在这样的光里,莫名比平日里更清冷。
多了几分难言的寂寥。
沈辞秋垂着眸,却有两根骨节分明的指头推着瓷白的酒杯,搁到了他眼皮底下。
杯子里盛着澄澈的酒。
沈辞秋安静地听着自己心中蔓延出一点烦躁的杂音,他开口:“我说了,不——”
“你试过喝醉吗?”谢翎不疾不徐打断了他。
沈辞秋睫羽一动,慢慢抬起眼眸来。
他坐在背着烛火的地方,琉璃色的眸子里挺暗。
谢翎不等沈辞秋回答,又自顾说了下去:“我猜你没醉过。人需要清醒,但偶尔一醉也无妨,那也是人间的滋味。”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我俩初见就把坏摆在了台面上,水镜中雪国三年,也见过了对方最真实的模样,其实细算,无论我们是否彼此算计,有何关系,都确实称得上‘知心’了。”
谢翎把酒杯贴在桌面往沈辞秋跟前一推:“再加上让我绝不会害你的同命咒,沈辞秋,你敢与我醉上一回吗?”
沈辞秋。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谢翎口中出来,沈辞秋沉寂无声的眼眸动了动。
谢翎惯常叫他是沈师兄、阿辞,头回下咒撕破脸时,也混不吝咬着牙隔应他一声“好哥哥”。
当他正正经经将把那清越的嗓音放沉,唤他一声名字的时候,沈辞秋感觉心头那点焦躁忽的被股大力给掐住了。
按不下,提不起,宛若飘渺无处依,偏偏又切实在心里扎着根,进退都不能。
瓷杯中的酒映着屋中影,轻轻晃动。
修士们酿的酒都是灵酒,用的灵植,里面的酒劲不是每个人的灵力都扛得住,因此能灌醉修士,但凡人的酒水对他们而言无异于白水,怎么喝都不会醉。
想用凡人的酒灌醉修士,除非自己不用灵力消减酒劲。
谢翎问他敢不敢。
沈辞秋不是会中激将法的人,也不好酒水,他大可以再说个“不”字,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无视这场幼稚又毫无意义的挑衅。
他应该冷硬到底。
但或许是因为攥着心脏的那股力道,又或许因斩不断的焦躁,他反正下定决心不会踏出雪原,可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好惧的。
简朴的屋子里,一片静默中,沈辞秋慢慢伸手,捏住了酒盏。
沈辞秋没有说话,把酒一下送到嘴边,仰头,干脆利落直接饮尽了一杯酒。
玉白的脖颈仰出漂亮的弧度,眨眼杯中便空了,沈辞秋将空杯当地钉在桌面上,再往谢翎身前一推,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沈辞秋神情冷淡,没有退,以眼神无言下令:倒酒。
谢翎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肩膀已经绷了半天,此时肩头一松,将折扇往桌角一拍,畅快地笑了一声:“好!”
他仰头也干了自己的酒,再给两人都满上,拍开地上酒坛的封泥,砸到桌上来:“今夜陪你,看看我们谁的酒量更好!”
沈辞秋睫羽半掩,没有出声,只拿过满上的酒杯又要喝,只是杯子抬到半空,被另个杯子追上来,在杯沿上清脆地磕了声。
谢翎眸若朗星,笑得佻达:“干杯。”
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辞秋神色没有半点波澜,将酒送入口中。
酒液辛辣,滚过喉头时像火,也像刀子,沈辞秋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也不明白为何有人求醉。
谢翎或许说了点什么,他没听清,也不动桌子上的菜,只一杯接一杯,干脆利落地喝。
某个时刻,沈辞秋觉得自己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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