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达
那根被谢翎碰过的手指孤零零,空荡荡地游弋在心坎之外。
这是好事,沈辞秋想,不管对谢翎,还是对他而言。
以后他身边再没有人会天天口若悬河说个不停,也没人会用一包糖来惹得他心神不宁,更不会有人在雪夜里,为他点一盏暖洋洋的灯。
他可以安安静静留在自己孤寂的冰原上,重新触碰他最习惯的寒风,没有人再会来打扰。
沈辞秋慢慢收紧了手心。
是好事,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最初交易中他们约定,在合适的时机就解除婚约,等到谢翎在妖皇宫重新站稳脚跟,就是他们婚约作废的最好时机。
届时沈辞秋拿到足够的羽神泪,解开谢翎的同命咒,至于冰火双生珠,以后每月碰一次面,同修压制就行,除此之外,两人私下不会再有其他交集。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沈辞秋在脑海中看到了这些未来,他很安静,却感觉心上有与先前不同的藤蔓悄悄冒出,不是焦躁,但莫名掐紧了他心口,连呼吸都被迫慢了下来。
可沈辞秋面上十分淡然,漂亮的琉璃色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在传音里用惯常平静地口吻说:“好。”
如此,便可。
等到沈辞秋登擂后,孔清来到谢翎身边:“你与他……”
谢翎一瞬不瞬看着台上的人,折扇轻轻一敲。
孔清略一停顿后,笑着摇摇头:“罢了,若是你真认定了,也挺好,你向来很有主意。”
孔清已经知道谢翎修为恢复了:“从秘境出来后,你就不适合再留在玉仙宗了,玉仙宗和妖域隔得那么远,我是不是能见到个害相思的弟弟了?”
谢翎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沈辞秋的身影:“我倒是想让他一起走,妖皇宫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安全的地方,但对他来说,也比玉仙宗好。”
伤心之地,日日夜夜拿仇怨来提醒自己,反复折磨,能是什么好地方。
“可他有他要做的事,而且现在肯定也不会和我走,没办法,我辛苦点,两头跑咯。”他一双耀眼的眸子熠熠生辉,“谁让是我先下的决定,应该的。”
孔清讶然,听这意思,他俩竟还没有在一起,所以先前感情深厚的模样都是……演的?
但肯配合着演成这样,多少也有几分真情吧?
孔清拍了拍谢翎的肩,算是无声鼓励。
金丹组的对决不像元婴和合体那样漫长,因为擂台够多,当天就打到了最后一轮。
温阑送完慕子晨回来参比时,面上有股非常令人不适的温和,像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心满意足。
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起来,温阑和慕子晨的关系是成功拉近了。
可惜擂台上温阑没跟沈辞秋分到过一块,不然也能趁机先揍两下,金丹组最后一场,沈辞秋力胜魔族少主暝崖,与前世一样,摘得桂冠。
暝崖看起来打得很尽兴,下台前与沈辞秋多说了句,但沈辞秋只是淡然点头,转身就走,没有继续寒暄的意思。
谢翎看在眼里,又觉得奇怪起来:这也不像是见老朋友的模样啊。
所以沈辞秋上辈子跟暝崖到底是不是朋友?
沈辞秋得到了金丹组的奖励,之后元婴与合体组要打上三天,沈辞秋决定回住处去修炼,等着秘境之争开始。
谢翎也要准备准备,跟他一块儿离开。
会场上的鼎沸与喧嚣被他们抛在了身后,逐渐远离人群后,耳畔霎时清静下来,去住处的路上有一段曲径小道,路边芳草摇曳,风景甚好。
谢翎跟在沈辞秋身边,把弄着手中折扇,状若随口道:“我看暝崖很欣赏你,有想跟你结交的意思,说起来认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你与哪位友人来往?”
去往住处的路上除了他俩再无旁人,幽静得只有清风,沈辞秋本不想回话,但一想到很快自己身畔不会再有谢翎的声音,他睫羽一敛,回过神时,已经接住了谢翎的话。
“我没有友人,”沈辞秋道,“从来没有。”
谢翎装模作样把弄折扇的手霎时停住。
从来,是说上辈子到今生,都没有过?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肯走近沈辞秋吗?
沈辞秋性子清冷,又不擅与人来往,大部分时间都严苛管束自身,想着为玉仙宗和玄阳尊分忧,很少有闲暇时间。
这样的情形下,只有淡淡的点头之交,无人算得上好友。
所以当温阑锲而不舍靠近他时,他以为自己有了第一个朋友,温阑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可到最后才发现,不过是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他本就不擅长表达心绪,放在心上的那点人,从师尊到温阑,却将他的心轮番踏过踩烂,生生让他体会了何为凌迟。
最看重的人,才最能伤人。
沈辞秋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他走得很慢,也很稳,只说:“我不需要。”
亲人朋友或者爱侣,他什么都不需要,依然能够好好行走世间,完成属于他的复仇。
他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将谢翎扔在了身后。
风吹过他俩衣袍,交错开来。
谢翎站在原地,盯着那片雪白洁净的衣角,眯了眯眼,突然抬步追上去。
沈辞秋越往前,越觉得心脏块要沉回那片舒适的雪原里,他习惯了寂静,越来越觉得安心,只是这一次在心安之余,莫名察觉了一点凉意。
像是心上突然空了一块,不是被玄阳尊等人剜去血肉的那种疼,就是有点空荡荡的,让他无端觉得有点……幽微的难过。
但没关系,他——
“沈辞秋!”
有人衣袂翻飞不依不挠追了上来,瞬间便强硬地填补了他身边的空洞,赤金的辉光撞入眼帘,少年眼神如炬,顺着沈辞秋的衣摆就燎了过来。
“说好一起走,怎么不等我呢?”
幽径芳草萋,不等寒冰蔓延全身,野火就桀骜地以燎原之姿逼近。
沈辞秋的神思被他一把从冰寒刺骨的水里捞了出来,狠狠打了个寒颤,涣散的瞳孔一缩。
沈辞秋在那双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张了张嘴,却惊觉喑哑艰涩,他只能压低了声音以做掩饰:“我谁也不等。”
“好吧,好吧,”谢翎折扇一翻,“反正怎样我都追得上。”
谢翎不再提什么友人:“这回无论能不能成功杀人,只要我进了秘境,修为的事就藏不住了,我会回妖皇宫,也会再来找你。”
“你不用等,”谢翎说,“去哪儿我都会找着你。”
沈辞秋难耐地偏过头去。
差一点他就能完全沉回冰原里了,谢翎几句话,就把方才那股空洞的寒风给扑灭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饶了他吧。
谢翎一锤定音:“说定了。”
沈辞秋呼吸都在轻颤,努力稳住声音:“没人跟你说定了。”
“怎么没有。”谢翎璨然弯了弯眼眸:“我跟自己说定了啊。”
他跟自己说定的事,万山无阻,绝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翎,神鸟,长了嘴,会说话
第53章
去哪儿都会找到你……沈辞秋知道,随意的誓言最可不信。
又不是什么天道之誓。
可他也不要谢翎对着自己发天道誓。
沈辞秋方才放任自己沉入冰天雪地的脚步那样慢,此刻脚下的步子却近乎是逃离。
仿佛只要穿过这条狭窄的小道,就能摆脱谢翎的桎梏。
都说曲径通幽处,可当沈辞秋踏出小道尽头,用力拂开眼前枝叶,却是被光一晃。
柳暗花明,眼前视野骤然开阔,一片坦途,不远处就是休息院落,缀着奇花异草,院子品味不错,古朴又雅致,等着每一个行路疲惫的人。
旭日的光就这样铺撒下来,眼前不是苦寒地,而身边,也还有不紧不慢跟着他的谢翎。
沈辞秋望着那片院落,试图甩开谢翎的脚步顿了顿。
……他是魔怔了吗,这里根本没有他能逃去的地方。
沈辞秋深呼吸,攥紧了发颤的指尖,他抬步往准备的屋子走去,这次谢翎依然跟他同屋,不过谢翎早有预判,不用等沈辞秋把他丢出房间——他直接选择不进去。
谢翎说完那些话,一路都在描摹沈辞秋的神情,沈辞秋看着冷若冰霜表情寡淡,但就如谢翎先前说的,他真的很好懂。
只要看明白他的眼,就能读懂这个人。
偶尔垂眸是不想搭理人,若是睫羽跟着细细颤一下,那就是在掩盖心绪;对敌与临危时眸若霜雪利刃不可摧,在舒缓安静的地方,眸光会变得清泠泠,甚至还会愣愣地出神。
能捕捉到一点清浅笑意的次数太少了,还有,真被碰到心坎,招架不住的时候,琉璃色的眸子就会颤抖着逃避。
就像刚才那样。
我也没想欺负人,但沈辞秋那般玉摧细颤的眼,倒真显得我像个坏胚。
谢翎听着门板拍上的声音,捏着手里的折扇,弯着嘴角想:没办法,就让他来做把沈辞秋从孤山白雪里拽出来的坏人吧。
他折扇在木门上轻敲,隔着门板传音入密,不知道是不是冰火双生珠的缘故,他俩就连传音也比其余人更清晰,与其说是在耳边,更像是在识海中响起,拨弄人耳根和心尖。
“我去孔雀族那边住,”谢翎道,“三天后见。”
而后他走到窗户旁,将一瓶羽神泪放在窗台:“羽神泪放窗边了,这次没有花样。”
“同样的花样短时间重复多没意思,”谢翎大言不惭,“等我想到新花样再给你玩。”
窗棂翕开条缝隙,玉白的指尖探出,握住了羽神泪的瓶子,谢翎瞧着那修长葱白的手指,心间荡了荡,没忍住用扇子故意戳上去,碰了碰。
那指尖仿佛恼羞成怒,扇子上瞬间蔓起寒霜,谢翎大笑着收回,手腕一转“啪”地将折扇单手展开,赤金扇面上瞬间腾起火焰,温柔又潇洒地将寒霜舔了个干净。
窗户阖上,把谢翎的笑声挡在外面,挡了,但没完全挡住,因为屋内的人能听到他愉悦的嗓音:“走了!”
沈辞秋捏着羽神泪的瓶子,手指在玉瓶上无意识慢慢摩挲过,在窗户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趋于安静后,才收好东西,缓步回到屋内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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