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归鹤
萧恪摇摇头,轻声道:“只是头有些晕,不碍的……”
“还撑得住吗?我扶你回房,待会给你用热帕子敷敷,再按按头。来…靠着我。”
白琮把人伤着了,偏生萧恪又故作坚强,为了顾惜他舅甥二人在京中的处境也不忍传大夫来,贺绥心中多了几分愧疚,便一应事亲力亲为,仔细将人照顾到榻上去。
萧恪得了便宜,自是美美地枕着贺绥的腿躺着养神,只是心里偷乐,面上却还要露出一副虚弱模样,着实是为难他了。
第二十章
“跟丢了?”
洪喜气喘吁吁跑回来来报时,贺绥一急,险些把躺在他腿上的萧恪掀翻下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出去没半刻都能找不到,你们长着眼睛都是拿来出气的不成?!”萧恪面色不善坐起来,显然对于被打扰这事十分不悦,连带着口气也冷下来。
贺绥细想了想道:“小琮还是个孩子,这王府围墙他该是翻不出去的,正门和偏门又有人守着……洪喜,府内可有狗洞之类的缺口?”
“应是有的,奴婢这便带人去寻!”
“我同你们一起。”说着便要跟着侍卫们一起出去找。
洪喜看了眼自家主子,快步赶上贺绥,身子一横挡在人面前,言道:“贺少爷担心,这奴婢省得。只是咱们这王府是老院子改的,年久失修…许多地方尚未来得及拨银子修葺,府中恐不止一两个狗洞缺口,找起来也是颇为费时费力。这等活儿,奴婢等人来便是,哪能劳动主子和您这等贵人。若小公子真是从破洞出去的,等找到了奴婢定来禀报贺少爷。”
燕郡王府虽是名义上的郡王府邸,但实则是从前朝廷罚没而来的权贵宅邸,年久失修又赶上萧恪这王爷实在过得不算好,早些时候分府出来还有宁王府接济,到后面两府闹掰了便只剩下萧恪那点子俸禄支撑开支,自是没银子能拿出来修葺。这王府外面耳目众多,如果白琮真的顺着狗洞跑了,他们一众王府下人侍卫带人翻找也便罢了,若再加上贺绥一起,那萧恪来日怕是在朝廷上面子都得丢尽了。
洪喜这话说得委婉,但贺绥却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便没再坚持。
萧恪坐起身来,方才回来歇下时早已拆了那头冠,原本是躺着的倒也不碍事,这会儿长发披散着,倒显得人有些不修边幅了。
所幸这卧房内一应物事俱全,贺绥翻了把梳子过来。
“转过去坐,我替你把发髻挽上。”他自动略过了把梳子塞给萧恪让他自己弄这一想法,站在榻边指挥着人转个身坐过来。
“好。”萧恪哪有不依的道理,赶忙转了个身,由着贺绥为他打理头发。
贺家三代都是武将出身,即便贺绥因故没能自小投军,贺家上下也是一直拿他当行伍之人锤炼的。贺绥人虽省得高大健壮,但心思却比旁人都要细致。
他一手捧着萧恪的长发细细梳理,动作细致轻柔,没有弄疼萧恪半分,手上功夫也巧,三两下便绾起了发髻,捡了根朴素的玉簪插入发髻中。
“好了。”贺绥拍了拍萧恪的肩,将梳子放在了一边桌上,自寻了个地方坐下歇息。只是心中挂心外甥,眼睛一直往门口瞟。
“阿绥放心,再如何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又身无分文,顶天了能闹出什么事?”萧恪对此并不以为意,白琮干过最倔最野的事也不过是上辈子对两代齐帝投怀送抱。
贺绥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小琮到底是个孩子……”
“别说别人了。”萧恪打断贺绥的话,起身将榻上的小几推到一边,自己挨着贺绥坐下。
“允宁。小琮不是别人,他是我姐姐的儿子。姐姐和姐夫远在边关,京师之中,我们彼此是唯一可依靠的亲人了。”
“……”贺绥的重情,并有多么重视白琮这个亲外甥,萧恪早就知道。只是如今听这么说,却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干脆搂住贺绥的胳膊,头歪靠在他肩上耍起赖来,“我也要做阿绥的唯一,我如今也只有你了……”
萧恪上辈子没做过好人,也不信因果轮回,他唯一的良善都给了贺绥。可不知是何机缘让他重活一世,自然格外珍稀两人相处的时日。
熟料贺绥听了他这话,一反常态没有顺着说,反而正色道:“秦太妃和你两位兄长仍在,你这么说如何对得起他们?”
“不一样。阿绥,我说的不是亲情……”萧恪自然不会忘掉自己的母亲和大哥,但贺绥同他的血亲却是不一样的,他坐直身子,扳过贺绥双肩,认真说道,“阿绥,你懂我说的是何意,对吧?”
“……”贺绥抿紧了唇,瞥开了视线。
萧恪咬了咬牙,双手捧着贺绥的脸,单膝跪在榻上,整个人起身过去用力吻住,趁着贺绥因为他的大胆举动而微微愣神的功夫,唇舌撬开没有闭紧的牙关。
“唔!”
似乎是笃定了贺绥不会狠心直接咬断他的舌头,萧恪更加放肆掠夺残存的气息,双手用力要将人压倒在榻上。
上辈子,贺绥一直洁身自好,对床笫之事并不如萧恪热衷。到后来他二人闹掰,即便碰面也多是萧恪强迫多一些,贺绥于这一道上自始至终也不曾熟稔过,更不要说如今的贺绥只有十六七岁,更是没有经历过,一时被萧恪占了便宜去。
不过萧恪‘趁人之危’并没有能得意太久,他手刚摸上贺绥的腿根,就被猛然惊醒的贺绥一脚蹬了出去。
那一脚力道足够大,愣是把萧恪踢翻在地还滚了一圈才撞上桌角停下。
“嘶!”两人体格力量都悬殊太多,萧恪蹲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桌腿撞疼的腰,一面开始唾弃自己如今这幅小身板,只是一抬头他却不由看愣住了,“阿绥……”
贺绥靠坐在榻上,手背掩着唇,有些嗔怪地怒瞪着萧恪。只是眼中难掩慌乱,面颊甚至耳根处都红透了,他瞪了一眼见萧恪反而用痴迷的眼神瞧自己,又连忙将眼神挪开,口中斥道:“你说过,赐婚只是权宜之计,你怎么?!”
“阿绥,我是说过赐婚挪府都是为了抱住你我两家的权宜之计。”萧恪撑着桌子站起来,他不顾后腰的疼痛,径直走到贺绥跟前,“可我对你的情分不假,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不然凭他杨焕致和白琮是谁,都不值得我上心去保。你先前说容你缓缓,我可以等,但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阿绥,我只是为了你!”
“……”
两相沉默之下,还是萧恪先服软让步。
“阿绥,我不是逼你此刻就做出决断。我们还有很长的时日,你……先去寻白琮好了。皇帝虽说禁了我的足,但并没有拦着不让你们舅甥俩出去,省得你拘在府里担心。”
“我……”贺绥应得并不爽快,萧恪这般放低姿态,让他实在不好就这么将人抛在脑后。
虽然记挂着外甥白琮的安危,但他还是先起身将人扶回了榻上,伸手摸上方才萧恪磕到的后腰处,稍用力揉了揉。
“方才……我一时力道重了些,还疼吗?”
“……还有点。”贺绥的手劲儿刚好,萧恪本想说不碍事,但话到嘴边又反悔改口,终归能多赖上一时一刻也是好的,“阿绥,再往上揉揉。”
贺绥依言手向上挪了挪,“嗯。这力道可还好?”
“正合适,阿绥果然……”
“主子!贺少爷!白小公子他……额。”洪喜寻了踪迹,急急忙忙来报,正撞上两人贴在一处的暧昧之举,顿时话噎在喉咙里,进退不是。
萧恪两辈子头一次,生出了想揍洪喜的心思。
第二十一章
这一月禁足,可谓是萧恪过得最舒坦的日子了。
他如今只想同贺绥一生一世、平平安安,才不想理外面的是是非非。可现实是他同贺绥仍在行走于刀尖之上,一不小心掉下来便是万劫不复,而为了不让他们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改变未来可能发生的悲剧冤案变成了萧恪如今的重中之重。
迫在眉睫的,便是白琮父母的死。
如今自己力量尚浅,又为着杨焕致的事在齐帝面前着实露了把脸,恐怕在那位皇帝眼中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听话好摆布的子侄,而他在未获得齐帝的全部信任之前,不可能贸然给远在边关的白将军夫妇递去警示的消息,更无法避过所有人的耳目。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更为紧要的问题,他并不清楚当年战败的个中细节。于边关行军布防一道,萧恪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他当年为了避免齐帝过多猜忌自己,一直活得十分小心。似吏部与户部钱粮,乃至是兵部都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涉及自身利益相关的才会打点了解,如今想要避免当年灾祸重演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其实他身边有贺绥在,问贺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萧恪又实在担忧问多了恐怕被贺绥察觉出不妥,是而心中憋了几日,终归还是忍下了。
舒坦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燕郡王府外把守的禁军一撤,萧恪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在萧恪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后,白琮忍不住把碗筷一撂。
“郡王爷!您能不能好好吃饭?不能吃您去一边叹气成不?”
“小琮!”白琮这话一出,立刻引得贺绥的轻斥,瘪瘪嘴不再多说什么。
上次的事后,贺绥亲自带人将胡闹的外甥抓回来,每日天不亮就抓起来加练,要求之严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弄得白琮一连七八日都绕着萧恪走,生怕那句话不对付又给自己添些负担来。只是吃饭时却不可避免撞到一块去,平日里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今日不知怎得,萧恪又搁那儿哀叹连天的,这才让白琮没忍住。
“你们吃,我出去走走。”回过神来的萧恪放下碗筷,径自出了屋子。
“舅舅,这……”
“没事,你吃你的,我出去看看允宁。”贺绥叹了口气,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萧恪并没有走太远,贺绥前后脚跟上来将人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如今解了禁足怎得愁眉不展,有心事?”
“没。”萧恪还没想好该如何同贺绥说,半真半假笑着说了句,“只是一想到明日起又要丑时二刻就起身,便觉得头疼罢了。”
贺绥闻言失笑,轻摇了摇头道:“你啊……”
“只盼着什么时候能不必去算计着过活,凭他什么泼天大事都不管不顾,就我们两个。”这是萧恪的心里话,他上辈子没机会说给贺绥听,不过他也清楚,此刻的贺绥并不会认同他这一想法。
果不其然,萧恪刚说完,贺绥那边便正色道:“边患未除,百姓难安。大丈夫立于世,当忠君爱民,怎可只贪图个人安稳享乐。”
“唉……”意料之中的答复,萧恪叹了口气,拉过贺绥的手包在自己双掌中轻轻摩挲着,“不过阿绥并不反对同我一起,对吗?”
“……待天下大安。”贺绥并未直接应下,但这已经足够了。
“嗯,阿绥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达成。”
比起承诺,萧恪这话更像是一句讨好的话语,是而贺绥此刻并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毕竟自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少年人口中说出,多少都带了些狂妄在里面。
萧恪心里装着事,又着实忧愁于隔日要晨起上朝一事,晚上刚过了酉时,他就早早爬上了榻。
可人躺下来,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承诺贺绥要天下大安,但想要达成谈何容易。不仅要想办法除掉齐帝这个内忧,还有燕国这一外患要平。
上辈子齐帝病重是近二十年后的事了,至于燕国……他于领兵打仗一道仅限于纸上谈兵。唯一有可能成为盟友的只有当今太子萧定昊,可那位对贺绥什么心思,萧恪活了两辈子再清楚不过。
这一细想,便各处都行不通,这一宿也不知是何时才真正入睡的。
萧恪只知晓被洪喜叫醒时,他还迷迷糊糊地做着梦。虽然一醒来也记不清梦中细节,但只觉得并不是什么好梦,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被服饰更衣时,萧恪大半时候都是闭着眼睛,还得让人扶着托着才将那身反复的朝服换好,可眼睛却实在是睁不开。直到冰凉的帕子盖在脸上一阵擦拭,那股子直刺脊背的寒凉顿时把他激醒了。
“洪喜,你作死……呃。”萧恪刚起身,正是脾气大的时候。洪喜素来伺候得稳妥,拿凉帕子激他这事换平日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可他一睁眼,却见洪喜脸上堆着笑,端着个铜盆站在一边,拿冷帕子激他的另有其人,一抬头便见一张熟悉面孔,萧恪登时就清醒了,“阿绥?你…你怎么…唔!”
贺绥见人醒了,二话不说用那冷帕子继续给萧恪擦了擦,这回人是彻底清醒了。
“我早就起了。见洪喜带着人等得有些为难这才过来。晨起用冷帕子能清醒得快一些,不然上朝便该迟了。”贺绥将帕子丢回到铜盆里,扯了把萧恪让人站起来,又细细打量了下他周身的打扮。
“洪喜,下次机灵些。”
洪喜虽被斥了句,却也知道萧恪并非刻意责难他,便躬身应下了,偷瞧了眼贺绥随即笑着说道:“是贺少爷晨起练完枪怕您误了时辰,特意过来的。主子那时正睡着,连衣裳都是贺少爷帮您换的呢!”
这话说得合萧恪的心意,脸上立刻带了笑,人也精神了不少。
贺绥要去督促白琮起来晨练,便没有送萧恪出府上朝,只临出院门前嘱咐道:“你今日方解了禁足,不可面上嬉皮笑脸,免得惹来无端非议。”
“嗯,我省得。我今日下朝后要去趟东宫,午膳应该不会回来用,阿绥想吃什么便同府里厨娘。”
“嗯,路上小心。”
第二十二章
东宫这地方萧恪来得并不多。
一来是两辈子摞一块他都同萧定昊没什么过多的牵扯,虽说没涉及到贺绥时,堂兄弟的情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但终归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二来是他上辈子依附皇帝,那真是指东不敢往西,甚至为了顺皇帝的心意,没少给萧定昊下绊子,他若是频繁踏足东宫,那可真是自找死路。
凭心而说,萧恪也不乐意见萧定昊,还是为着他觊觎自己的人,如今更是。
他重生归来,扭转了上辈子诸多对自己不利的人事,但也将他同萧定昊之间的矛盾摆到了台面上,他能想到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半分笑脸,却不想这父子俩来了个一脉相承,当着诸多宫人的面,就这么将萧恪晾在了东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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