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 第94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建和十六年的新春佳节注定是过不太平的。

在所有人都还沉浸于齐军凯旋的喜悦之中时,背后的那只手已经按捺不住了。

在冬月的最后一场冬雪那天,参奏的本子堆满了齐帝的御案,帝王之怒犹如万钧雷霆,直接砸向了曾经权倾朝野的祁府。

祁同安历经两代帝王,家中姊妹为一国之母,满朝文武半数归其门下,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却不曾想过有一日,搜捕的禁军也会踹开他府邸的大门。银光利刃,气势汹汹,将满府过年的喜气冲散得分毫不剩,不论是做客的亲戚同僚,还是一家老少,无一不是被这副抄家一般的架势吓到了,官兵搜查驱赶,管你是什么曾经的贵胄名门,一律随意驱赶。而阖府兵荒马乱之际,唯有一人坦然处之。

祁风被带到那宣旨的禁军统领面前,即便遭人诬陷,面上仍是不卑不亢。他朝那将军略一拱手道:“蔡将军,陛下既有命拿我前去讯问,将军便只为难我一人便是。祁府并无过错,陛下也无名令,蔡将军纵容禁军抄家一般,恐怕来日到陛下面前不便交代。”

“本将不过是奉皇命而为,多有得罪之处,想必太尉大人念及陛下素日恩德,也不会计较。”那将领言语上虽不买祁风的账,但还是顾忌着祁太尉的势力,吩咐了亲卫教手下人只着重抄祁风的院子,搞了个人仰马翻却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一股脑将书房里带字的全都充作可疑之物和祁风人一并带了去。

祁太尉的大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女儿,一辈子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但人过中年,眼瞧着唯一的亲儿子被禁军以通敌的罪名拿了去,当娘的一下子慌了神。可求告到了丈夫这儿,也只得了几句长叹罢了。

祁风被参一本通敌乱政,祁太尉身为其父自然得避嫌。齐帝虽未动他,却也是将人软禁在了府中。

而这仅仅只是一切的开始,自祁风被抓下狱之后,牵连出了一干身涉其中的武将文臣,诸如当年为难过贺绥的费泓之流也都在内。朝中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与祁家利益相关之人,偶尔有几个不知头绪的,旁人也只道是皇帝雷霆之威下被一道牵连进去的无辜人。

眼瞅着再有两日便是除夕佳节,正该是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齐帝这番抄家下狱的动静闹出来,百官噤若寒蝉,朝中更是风声鹤唳。那些平日里纵着家中纨绔胡作为非的朝臣们纷纷回家约束子弟,劝诫家中人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是非来。毕竟皇帝一怒,流血千里,这样的灾祸事没谁想在新春佳节主动撞上。

可这事折磨人的点就在于皇帝下令抓了一批人进去后,便好似将这些事全都忘光了一般,开开心心过起了年。

当真应了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来,所幸正赶上年节,宫中照例降了恩智,免了十来日的朝会,但凡有要紧国事,一律是写了折子递到燕郡王手中,再由其整理后呈报给皇帝,越是在这种时候,萧恪的地位便越是稳固。祁氏遭受重创,太子也跟着糟了冷待,一时间萧恪倒真有些力压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苗头。

好好一个年,萧恪自己也过得不安生。朝中上下,无论是带话求情的说客,还是闻风而来的墙头草,亦或是摸不准皇帝脾性的昏货,一股脑得都往燕郡王府凑。要说京城哪里最热闹,还真非燕郡王府莫属,烈火烹油的繁盛之势,恰如曾经的祁氏。

齐帝自是不管底下臣子如何害怕不安,他年前又添了一双儿女和孙子辈,去年还新纳了一批年轻的妃嫔入宫,好不得意。

到了十五元宵这天,京中热闹非凡,皇帝才想起来降了道恩旨解了祁太尉的禁足。

终于能出府门的祁太尉第一件事却不是去东宫,而是直奔太子的岳丈韩国公家去了。如今的他在韩国公面前平白矮上三分,求人办事更是只能低声下气,可以说是将这几十年都没尝过的屈辱一并受了,但好在他还是见到了那个想见之人。

衣着朴素的青年一进书房内室就将头上遮掩的斗笠摘了去,旁边的侍从上前双手捧过后退了出去,而书房之外,韩国公府的精壮家仆将书房外围了个严严实实,绝无人能够轻易靠近书房。

祁太尉一见来人进来便恭敬地跪下行礼,还未开口,便被青年一句话堵了嘴。

“舅舅若是为了表弟的事而来便免开口罢。”

“殿下!犬子性子执拗叛逆,可断断做不出通敌之举,此举看似是针对祁氏,祁氏分明是要针对殿下您啊!”祁太尉言辞恳切,虽然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但身为父亲,救子的心确是真真切切的,“殿下细想想,如今祁氏受创,殿下也被陛下冷待,究竟是谁得了好处?!”

一句句声嘶力竭,只差把萧恪的名字直接喊出来了。

萧定昊原本负手而立,闻言却转过身来,只是此刻他表情冷峻,没有半分担忧,更不见一点愤怒,冷得彻底。祁太尉看到外甥这个表情时,心头便隐隐冒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心中征兆成了真。

萧定昊听了祁太尉的一番‘肺腑之言’,却只是淡淡看了这个舅舅一眼说道:“舅舅自己也明白,幕后之人多半是冲着舅舅你和孤来的,他们拿表弟发作,便是要让我们自乱阵脚。你也说了云扬行事磊落,做不出通敌之事,便等节后三堂会审便是,孤若出手反倒教他们攀扯了去,不过称了某些人的意。”

听出了太子袖手旁观之意,急忙道:“殿下!臣不求殿下亲自出手,只求指一条明路,就当是看在皇后娘娘的情分上!”

“若不为母后的情分,孤今日便不会冒险来见舅舅了。只不过见了才发觉原是不该来的。”

“殿下!”

祁太尉只差磕头哀求了,萧定昊瞅着他这模样,不由长叹一口气,其中意味更多的是哀其不争。

“舅舅聪明一世,怎么这几年愈发被打压得糊涂了。此事发作在表弟身上,分明是有人冲着孤这个太子来的,你既知道背后有人坐收渔利,缘何跑来为难起孤来了。围魏救赵此时才是上策,至于云扬,若是真清白,不过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总不至于丢了性命去,舅舅可莫再糊涂下去了。”

“……臣、明白了!”祁太尉沉默良久后才咬牙应下。他何尝不明白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可若是如今的祁家还能与那人有一战之力,又何至于如此卑微四处企求他人伸出援手。他这个亲舅舅也早比不上韩国公这个太子岳丈了。

叱咤朝堂一辈子的祁太尉此刻好似苍老了好几岁,认清现实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到底是多年得意忘了自己不过是个‘臣’,而那个人终究是东宫储君,权衡利弊轻重,不过是帝王心术中最稀松平常的道理,是他痴念了。

“殿下保重,臣……去了。”

“舅舅安心回府便是,想必该做什么你心里已然有数。”

“是。”祁太尉如同一个牵线纸偶,痴痴应了一句,木然后退几步才转身退了出去,只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显得格外苍老,离开时还一脚绊到门槛,幸好门外的小厮眼疾手快过去将人搀扶住了,才没让堂堂太尉在韩国公府摔个狗吃屎。

书房中的萧定昊长叹了口气,亲随进门禀报道:“回爷,白公子到了。”

“嗯,带他过来便是。”

俊朗少年被随从领着进了书房,站在门口恭恭敬敬朝乔装出行的太子行了一个礼,“云随参见殿下!”

萧定昊转过身来看向来人,甚至主动走过去扶了对方一下,一转手扣住白琮的手腕将人往书房内室带。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容干净,一身绯红猎装,领口一圈厚厚的风毛将微微泛红的小脸衬得越发红润,看向自己的眼神干净纯粹还带着些仰慕。都说外甥像舅,那越来越有几分像贺绥的眉眼让萧定昊有些恍惚,他一直盼望着能真正被那个人这样注视。只可惜,贺绥的爱不属于自己。

“这是刚行猎回来?来前可见过你舅舅和母亲了?”

“不曾见过。听说了祁府的事便来了韩国公府,本是想请世子为云随代话,没成想殿下今日竟在。来时正撞上太尉大人,殿下眉宇间亦有愁色,可是有何事烦扰?”白琮业已年满十五,不似从前孩童时完全不懂男欢女爱,只是随着渐渐长大,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太子不同寻常的感情。不再是几年前的感激,也绝非单纯的君臣之谊,而是一种听到太子提起最敬仰的舅舅时会心中难受堵得慌的情感。

但白琮不会因此讨厌自己的舅舅,他在心中贬斥自己这非分之想时,其实也是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对于那个人的执念。他是个直性子,转圜向来不是他的长处,所以每每总是在太子提起舅舅时,胡乱说些旁的遮掩过去。

“你啊……怎么如今还像个孩子?”太子摇头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宠溺地说了白琮一句,同时伸手在少年发顶轻拍了拍。

而正是因为萧定昊这种即便看穿心思仍然故作不知,还出言安抚的举动才让白琮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或许也可以成为对方心中可以为之破例的存在,也因此越发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他们都是男子,哪怕太子有妻有子,他们之间地位极不对等,白琮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殿下,云随早不是小孩子了。殿下为我取了表字,我便是能替殿下做事的年纪了。”

萧定昊却摇头笑道:“云随这话说出来便还是孩子……”

未等太子说完,白琮便大着胆子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跟萧恪有关吗?我可以帮殿下!”

可萧定昊仍旧只是摇摇头道:“云随,这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以往的自己便最好,我喜欢你直率果敢的模样,最好一直都是这样……别再改了。”

改……他何曾改过什么,白琮很清楚意识到太子是透过自己在和臆想中的舅舅对话,脸上不由露出失落的神色。

萧定昊只当白琮懵然不知,忙劝哄了几句,说晚上找人为他送个大大的元宵花灯才算罢了,殊不知此刻白琮心中已酝酿着一个令他意料之外的谋划。

第一百三十九章

自从上次贺牧同萧恪谈过之后,抚宁侯府的大门便对他彻底敞开了,来往都是当自家人。

今日元宵佳节,自然也是到抚宁侯府去过,本就是事先商量好的事,贺绥也不需多问什么。若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碍于齐帝的缘故,萧恪仍然无法在这新春万家团聚的佳节与自己的生身母亲见上一面。而曾经唯一一个知道萧恪曾有过苦衷的萧琢也已亡故,萧岭又与小弟翻了脸,两家自是不可能再有什么面上的来往。

可贺绥清楚萧恪心中仍然记挂着母亲,元宵这日午后才应付完宫里的事,他便打点好了车马,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他与萧恪的关系已过了名目,他去也就算是替萧恪尽一份孝心。

贺绥前脚刚走,白琮后脚却来了,倒也是件新鲜事。

洪喜领着人过去的时候,萧恪正在书房埋头审阅奏折,正月里罢了朝会,但政务却是每一日停歇的。皇帝年纪大了,偶尔想要偷偷懒,与嫔妃儿孙热闹一番,那这批阅奏折的繁琐事务便落在了萧恪肩上。从宫中回来,他人便被埋在了书房,足足一两个时辰没动窝。

萧恪只抽空抬眼看了下白琮那一身崭新的绯红猎装,复又低下头拿起新的一封奏折,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内容,一边随口同白琮搭话道:“你今日不是出城行猎去了?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见过你母亲了?”

和太子近乎一样的问话,只不过萧恪有贺绥相伴,自是不需要在白琮面前可以提一遍他舅舅。

“原是要去猎狐的,不过外面下了雪,冻得手指头僵硬,我便早早回来了。想着时候差不多了,到时候同舅舅一道回府过节。”白琮的说辞是路上早盘算好的,所以这会儿萧恪问,他倒也不意外,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说了。

“哦。你舅舅去宁王府了,估摸着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若是无别的事,可在府里到处逛逛。”

白琮却没有离开,而是说道:“这样啊……我记得后来舅舅的藏书都搬到萧叔您的书房里了,有本兵法注解,有舅舅的亲笔,我想找那本打发时间。”

“洪喜。”萧恪扬声将洪喜叫了进来,他忙着替皇帝打理政务,且贺绥的藏书也有足足两柜子,此刻他可没有空余功夫帮忙找书,“你去带白琮寻一本书去,应该就在之前放阿绥藏书的那两三个书架子上。”

洪喜领命带着白琮往另一间走,萧恪的书房虽无法与那些诗礼世家的藏书库相比,但也是内有乾坤。白琮尚且年幼时与柴鸿驰一道在萧恪身边学习也多是在对方平日理事的那间书房,后来叡王的女儿又总是来寻萧恪讨教,他又不爱理那些六部政务,所幸便分开了,倒是未曾真的踏入萧恪书阁一次。

“小公子随奴婢到这边来,侯爷的藏书都放在这边的两个书架子上,公子要寻什么书,奴婢帮您一起找。”

“哦……是一本兵法,我娘亲说是舅舅幼时读的,还做了不少批注,叫什么名儿我倒是不记得了,不过应当是一二十年前的旧书了。”白琮回了神,随口答了一句,他今日目的并非只是来借书,只是萧恪人在书房,他总得寻些站得住脚的理由。

趁着洪喜替他翻书的功夫,白琮迅速扫过整个书阁,奈何这里长得都一模一样,一时实在没什么头绪,便回身在附近的架子上抽了一本藏书,边翻边问道:“没想到萧叔这儿藏书还不少,我还以为他平日没这个闲心看杂书呢!”

“主子确实忙于政务,一日十二个时辰,刨去上朝,每日怎么也得有七八个时辰泡在书房,也就是侯爷回来了,主子才会多抽些时间陪侯爷。有时候累了,主子说是小憩,往往也是心里记挂着事睡不踏实,书阁内支了张小榻,便是供着主子闲时看书用的。”

“公公最体贴萧叔的。”

洪喜笑了下,拱手道:“小公子折煞奴婢了,若论体贴,自是侯爷更懂主子。奴婢不过是自小服侍在主子身边,起居照应略知些主子心意罢了。”

“公公谦虚,倒是萧叔平日……”

“总管!”

白琮还待多问几句,便有一十来岁的小厮小步跑着进来,见到白琮也在,犹豫了下没立刻说。直到洪喜催促了声,才将来意道明。

“府外有人送拜帖进来,说要求见主子。梁管事今日随着侯爷出去了,门房那边传了信儿来,叫您帮着拿个主意,看要不要禀报主子。”

洪喜想了下,问道:“可曾通报名姓?是哪家来的?”

那小厮摇头答曰:“说是姓沈,可戴着黑纱斗笠,瞧不见长相。门房说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勉强不得。噢!他还说是为祁风祁公子来的。”

姓沈的,洪喜能想到的便是太常寺卿沈亟,可沈亟就算过府拜访也没必要遮掩容貌,更不要提有功夫在身这种事了。

“随我去向主子回禀。”

洪喜一时拿不准,加上对方名言为了祁风的事而来,他并不敢私自做主,恐在这个风口浪尖给自家主子招来什么祸事,便领着报信的小厮往萧恪那边过去了。白琮只犹豫了下便跟着洪喜过去了,不过却没有进去,只是想着在外间能多听些萧恪的事便罢。

只听得洪喜与那小厮进去将方才的话又大致转述了一遍,萧恪隔了许久才问了一句,“服饰谈吐可还能瞧出来什么?你且细想想。”

那小厮绞尽脑汁回忆在府门外见到的那姓沈的神秘人,而后犹疑禀报道:“此人似乎……格外高大,腰间配了兵器,只不过那武器瞧着有些像刀,从前却没见过。”

高大的男人,随身带着不寻常的兵器,行走却需要以黑纱覆面,且点名为祁风之事而来,萧恪脑海里想起一人,只是印象中那人并不是这个名姓。

“知道了。去传话将人请到正厅稍作,我稍后便到,洪喜随我回房更衣。”

手下人领命,不多时便见那小厮快步出去,看到门口的白琮还顾得上恭敬行礼问安一句。只是他这一叫,里面的萧恪自然也知道白琮就在外头了。

果不其然,白琮一转身就和萧恪打了个照面,强撑着面上平静唤了一声,“萧叔。我方才见人慌里慌张的,有些奇怪,可是有什么事……”

萧恪上下打量了下白琮,颇有几分探究意味,只是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便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舅舅的书可找到了?”

白琮正愁没有机会留下,一听萧恪这话忙顺着说道:“还没,我方才寻到一本别的,正巧书阁有小榻,我想着再瞧瞧。萧叔若是有要事便尽管去办,不必理会我。左右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在书阁看书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也可,只是别乱跑,若是你舅舅回来,又要找不到你人了。”

“萧叔放心。”

萧恪许是真的心中有事,并没有拒绝白琮的提议,只是嘱咐了他一句便带着洪喜匆匆离开。

偌大书房,转眼便只剩下白琮一人了。

白琮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再不看到萧恪的身影,他才伸手掩上了门。随着书房的门关上,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不见,他先是大步朝着书阁方向走去,从架子上随便抽了一本书,携着便往萧恪平日处理公务的大书房去了。

洪喜既说萧恪这些年来都是在书房的时日多些,那么只要仔细些,总能够翻到些蛛丝马迹。

白琮将随手拿的那本书翻开放在桌上,又铺了张宣纸于岸上,这样即使有人突然过来,或是萧恪突然折返,他也不过是在抄录些东西,断断怀疑不了自己什么。

办完这些面上遮掩的功夫,白琮便开始在书房内快速翻找,暗格、往来书信、账簿之类的物件,一面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动作很小心,放回去时也是尽量保证与拿下来前几乎没有差别,至于那些上面蒙了灰的,他则一概不动,或是跳过最上面沾了灰的,只取下面的。左右他今日目的也不是为了将萧恪的书房翻个底朝天,但凡有那么一件两件可供东宫拿捏萧恪的便够了。

翻找到萧恪平日收受贿金的来往簿子时,白琮眼前一亮,他先是谨慎左右瞧了瞧。哪怕偌大书房只他一人,这种做贼的感觉仍让他心下紧张。堂堂世家公子,何曾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白琮想他或许是真的疯了。可只犹豫了下,他还是快速翻阅起来,并在一旁摊开的宣纸上快速几下身份较高的行贿者名姓及事由,而后便快速将账簿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张宣纸不多时便记了满满一张,白琮双手提起那张纸,他等不得那纸上墨迹自己干,起先是自己用嘴吹,但收效甚微。扭头看到桌旁的炭盆,便提着那张纸远远在炭火之上熏烤,还要小心不被烧着了,等做完这一切,他便将那张纸折叠到手心可攥住的大小,然后揣进了腰间荷包之中。

或许是头次做贼心虚,又或者是出于对自己生了主动害人之心的犹豫,白琮做完这一切之后不自觉伸手抚着胸口,此刻他心跳得飞快,越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越觉得周围都有眼睛盯着自己。他勉强压下慌乱心神,坐到桌前随意提笔抄录了几个字,只不过由于心慌,那字扭扭曲曲,实在不成样子。

写了两句,白琮实在觉得心口堵得慌,他便干脆丢下书笔,飞快跑出了书房。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邪之物追着他似的,从头至尾,白琮都没再回头朝书房的方向瞧一眼。

而此时,燕郡王府正厅内,萧恪也见到了那个姓沈的高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