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宵也
南晴侧耳听了一会,难得在写卷子时心不在焉。
他甚至写错了一个化学式,黑色水性笔在纸上落下一团乱糟糟的痕迹。
喻逐云能愿意跟别人学习,明明是一件好事啊。
更何况方骏然考了省二等奖,由他来教化学,也有助于喻逐云的学习。
总不能要求喻逐云永远只听自己讲题目吧?
……所以干嘛这么纠结呢。
南晴缓缓吐出一口气,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晚自习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结束的点。
教室第一排的老师几乎全走了,学生们也收拾了书包,转身时不知看见了什么,窃窃私语。
他也侧过脸,一时愣住了。
暖黄色的吊灯照射的光芒有些刺目,周遭的空气凝结。
“刚刚不是说会了吗?写了半天怎么还是错的,根本就没懂啊,”方骏然皱起眉,“这个地方、这个地方……错的离谱!”
喻逐云一言不发。
而方骏然许是注意到了南晴的目光,如遇救星般起身:“南晴,你来看看……”
“连这种题目都错,他这基础基本上就是没有啊,你之前是怎么跟他讲的?我真是佩服你连这种人都能教,”方骏然忍不住吐槽,脸上挂着点难以形容的笑意,压低了声音附在南晴耳畔,“他这也太可笑了,简直就是……”
方骏然离南晴稍微远了些,自言自语般把最后一句话补全。
喻逐云慢慢地攥紧了拳,心中压抑着一股难言的烧痛。
他心中明了。
在老师们的眼里,自己即使再认真地学了,也是拖累南晴的绊脚石。
在别的好学生眼里,自己的基础差得要命,蠢得让人发笑。
那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南晴到底是多么有耐心,才能教会他这么笨的人?
喻逐云豁然起身,周身萦绕着冰冷的气息。
方骏然一怔,远处的众学生也一愣,霎时想起喻逐云从前的诨名,担心他会当场发火。
然而就在此时,南晴忽然开口:
“方学长,谢谢你刚刚给喻逐云讲题目,但是我希望你收回你最后说的那段话。”
南晴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气严肃,甚至含着些许怒意:“写错题目不代表他笨,听不懂题目也并不可笑。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就算你的化学成绩再好,也没资格评判别人到底是蠢材还是天才。”
方骏然怔住,英俊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阳光的笑容消失不见:“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谢你的帮助,”南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请你给喻逐云道歉。”
第42章
“我……”
方骏然有些卡壳, 刹那间,他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像是潮水一般汇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年来,他仗着好成绩和好人缘, 哪里被人这样当众下过面子?说服气是不可能的, 偏偏眼前的人是南晴, 那个被班里老师三番五次夸奖赞叹过的天才。如果自己仗着成绩好说喻逐云是蠢人,那南晴岂不是也能这样说自己?
他浑身的血液涌上了头顶, 身体仿佛要烧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窘席卷了脑海。迟疑辩驳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吞了进去。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必要这么当真吧?”
方骏然有点用力地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脸上没了笑意:
“再说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我免费教他, 而他不懂装懂、怎么学都学不会,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可是你——”
方骏然置若罔闻地加快脚步,径直越过了南晴往阶梯教室外走。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同学还在门口等着,而大部分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则赶忙离开,生怕被殃及池鱼, 直到走远了才窃窃私语。
教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南晴难得有些恼怒,正想继续追上去替喻逐云要个说法,手腕却忽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
喻逐云站在他的身后, 将他轻轻扯了回来, 低声说:“别追了。”
南晴一怔,下意识地扭过头。
“随便他怎么说,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我根本不在乎。”
喻逐云垂下眸,黑沉的瞳孔被睫毛的投影遮住些许, 俊逸凶戾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语气却是惊人的温柔,
“但你本来跟他聊得挺好的,他还说要给你那些竞赛卷子。”
为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已经很过分了。
怎么能再放弃到手边的资源,耽误即将到来的竞赛?
“不用他给的那些东西,我也可以复习的很好,”南晴怔了两秒,条件反射地拧起眉,“我就是不能接受,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那么说——”
喻逐云依然没说话,他的睫羽颤了颤,头顶暖黄色的光芒稀稀疏疏地落进瞳孔里,仿若染上了些许星星点点的色彩。
他本想伸手摸一摸南晴的侧脸,最终却只是抬起手覆上了南晴头顶那个小小的黑色发旋。少年一怔,一瞬间忘了自己原先要说的话,只听见他忽然问:“你那个竞赛的第一场初试,什么时候考?”
头顶的触感温热,力道轻得像羽毛。
“二十号上午,在东郡高中。”南晴抿住唇,最终还是说了。
“没几天了,”喻逐云说,“这次的考试对你来说很重要。”
“……嗯。”
“所以这段时间专心复习,别的什么事情都别管,也不用给我补习了,知道么?”喻逐云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强硬。
上晚自习的同学们彻底走远走光了,偌大的教室内空空荡荡,春天的暖风带着些许花香,悠悠然地从开着的门窗吹进来。
暖色的灯光明明一点都不晃眼,南晴却莫名感觉自己被烫到了,有点慌乱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咚咚跳。
他知道喻逐云是为了他好。喻逐云一直以来都这么好。
“那、那等我考完,我应该就有很多时间了。到时候你应该刚好要报名艺术考试,我可以帮你补习文化课。”
南晴犹豫了几秒,小声问:“我准备竞赛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好好学习。我…我给你的那支词典笔,还在身边吗?”
喻逐云轻轻点了点头。春夜暖风温柔。
“你遇到什么不会的单词或者题目的时候就用一下,别的问题不太懂的就记下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问我……”
南晴一句一句嘱咐了许多,最后又拉着喻逐云坐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将那条16题讲完。
时间已经很晚了,巡逻的老师经过时还说,如果再不离开,就要小心门口的保安落锁。南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习题册,关灯关门,在和煦微凉的夜风里同喻逐云一起离开学校。
毕竟临近了竞赛,他这几天忙得几乎离不开书桌,从早学到晚,连一些课程都先暂停了。所幸他的成绩一向很好,其余几门课的老师们也没什么意见。
上午他基本都在姜泰德的办公室,学校里几个化学老师会为竞赛的同学做知识点提炼和总结,最后的查漏补缺。下午时他则自己在空教室内自习练题。晚自习跟之前一样,去高三的阶梯教室内复习。
方骏然从那天之后便没再出现过,钱朵音一开始还觉得很奇怪——她当时走的早,并不知道南晴他们这儿发生了什么,后来被在场的围观群众科普过才得知事情原委,颇为震惊。
然而南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埋头苦学。
二十号那天正是周日。
南晴出门考试前心有不安,再度嘱咐了一番顾嘉禾要注意安全。顾嘉禾无奈又想笑,虽然不明白自己哥哥最近这么提心吊胆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却也乖乖听话,直接去了顾梅芳店里。她同顾梅芳一块,祝福南晴旗开得胜。
解决了后顾之忧,南晴暂时卸下了心中的大包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
八点半时,铃声响起,所有在考场外等待的学生们有秩序地进了教室,做候场准备。
东郡高中外,只剩下了一个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虽然明明知道这场考试至少要持续一整个上午,但几乎所有人都留在原地,翘首以盼地看着场内。
他们都是平均年龄四十多的中年人,在校门口柳树下的阴影处或站或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家孩子。在这一排和谐的景象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骑着机车、穿着黑色夹克外套的青年。
来人正是喻逐云。
他与周围众人格格不入,不像是来考试,反而像是来砸场子的。
有些注意到他的家长甚至还警惕地顶了顶身侧的同伴,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对他指指点点。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喻逐云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找了个空地方停下车,默不作声地盯着校门口。
渐渐的,那些家长也不再看了,重新聊起了孩子的学习。
“你家孩子是东高的吧?我听说你们学校里就组织竞赛班,都是联赛的预备役呀。”
“嗐别提了,我孩子能过个初赛就满意了,联赛可是整个云省的呀!咱们宜城哪里拼得过隔壁那几个教育大市哦。”
“说的也是,我听我一个朋友说,她每个星期都把孩子送到江昌那边去学一天竞赛,来来回回赶了好几年呢!”
“噢哟是吗?不得了啊。肯定能在省里拿到奖了吧?”
“谁知道呢,省一啊,国集训队啊,她都不敢想。她就指望自己家孩子能拿个省二,毕竟那样就能降分数线……”
里面的考试时间很长,程序繁琐,检查严格。在外面等待学生家长们都有些犯困,一个个无精打采,不再聊了。喻逐云默默地掏了本英语习题册来,借着光一点点地慢慢看。
天气渐热了,上午的太阳有些刺目。看久了,眼睛会被纸上反射的光刺得生疼。
喻逐云浑然未觉,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掌心的词典笔。
那笔上面有一个小耳朵的按键,他细细研究了许久才发现,点开以后,里面有一条录制音频。
他顿了顿,按了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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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中午,铃声敲响,等候的家长们猛然一惊,周遭渐渐吵嚷起来,挤到门口开始等人。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走进人群,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一个打扮青春靓丽的少女跟同伴们从公交车上下来,身旁的人喊她“朵音”。
钱朵音举着手机,情不自禁地皱起眉:“……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就自己来道歉呗。南晴脾气很好的,之前宣讲会有人给他送花,让他差点被老师骂,他都没生气。”
“我知道是因为喻逐云……可你当人家面那么说,不就是逼人生气吗?”
“……行吧行吧,反正你把卷子什么的带过去。我就只帮你这么一次。”
电话挂断,她的同伴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钱朵音只能叹了口气:“方骏然那事啊。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他人挺大方开朗的,但他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哎,应该是压力太大了吧。”
校门打开,考了一早上的学生们鱼贯而出,纷纷扑向了自己的家长,各家欢喜各家忧。众女孩们看见了南晴,立刻冲他挥手。
南晴的注意力刹那被吸引了,有些惊讶,他怎么也没想过钱朵音她们会在这里等他,有些迟疑地走了过去:“学姐好。”
“南晴!不好意思啊没跟你说就直接过来了,我们刚下辅导班打算出去吃个饭、放松一下,你今天应该考完了吧,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钱朵音的语气很真诚,“还有那个……方骏然也回来,他说想因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还给你带了些试卷过来。”
“可以吗?”“一起去吧!”钱朵音的几个朋友也纷纷开口。
南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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