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十
他从一推开马车前的车门出来,就吓了路过的小公主一跳。
只不过小朋友也就是缓了一下就认出了皇嫂,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指着沈里的脸忙不迭的叫阿姊来看。
沈里也是玩兴大起,跳下马车,就佯装生气的追着小朋友跑了起来,说要把纸条贴到她的脸上。
小朋友也是一边跑一边笑,和极幼稚版的“皇嫂”在庄子开阔的庭前就吱哇乱叫的闹了起来。
这响彻云霄的笑声好像尊定了接下来一整天的欢快基调,他们去半山腰的自然湖里钓了鱼,采了半青不熟的桃子,还在晚上的时候一起搞了个热火朝天的篝火晚会,当然,后者让沈里有点后悔,初夏的季节已经不适合玩火了,实在是太热了。
每个人都很开心,小公主更是玩的乐不思蜀,连阿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当然,也是因为二公主刻意的没有去提醒妹妹,她在夜色朦胧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仅剩下的亲人,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带着大多数都是女性的府卫下山了。
她并不准备道别,因为他们终将再见。
***
趁着换防哗变,这事古已有之,甚至有不少知名的军事政变都是在换防途中搞出来的,好比陈桥兵变。
别问为什么都有这么多例子了,还要没完没了搞换防,因为换防这件事本身就是在防止将领拥兵自重,若一直不换防,他们只会更得“兵”心。
好比二公主。
她离开衔蝉卫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衔蝉卫至今其实还是在她的掌控中,甚至因为换防主帅不能随队的原因,现在衔蝉卫说了算的副将和军师正是她最忠心的心腹之二。他们起事虽然仓促,但整个卫队却异常的团结。
一般的换防哗变是怎么样的呢?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基本就是打时间差。你以为我还在甲地,但其实我已经借着换防的时间对外是秘密的,各地关卡不敢阻拦,而兵贵神速的到了乙地,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连老皇帝都是想这么利用换防,来给沈青起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他换啸铁卫和沈青起都没成功,最后就换了离啸铁卫最近的兄弟单位。也就是杨了之她爹掌握的麒麟卫。
明面上说的是麒麟卫不动,只招了杨侯爷回京执掌其他卫队。
这也是为什么杨侯爷如今能够留京的原因,他在大朝会之后便没有再回驻地,一直留在京中与妻女团聚。
但只有老皇帝和杨侯爷知道,麒麟卫早已经准备要动身回京了。杨侯爷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会问,军人的天职让他只会听命行事,暂时待在京中当了一个闲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且越来越强烈。
老皇帝打的主意是在春闺之后,提前把京中最听他指挥的尺玉卫和金丝卫都一口气派去北疆,换下麒麟卫,由他最为信重的将军直接带队……
偷袭啸铁卫!
皇帝偷袭刚刚立功的臣子,还是二打一的打一个刚刚和蛮族大战过正在休养生息的残部,这说出去无论如何都不好听。
但老皇帝却觉得坚信只要他赢了,那历史怎么书写都是他说了算。
这个决定无疑是便宜了二公主。
旁人以为京中有三个卫队拱卫,只其中一队换防,大家是不会多么小心。但实际上,老皇帝为了偷袭啸铁卫,已经提前派走了尺玉与金丝两卫中的大部分人,如今京城留下的就是一个空壳子,麒麟卫不是在北疆就是在路上,负印卫刚刚抵京。
最后守城的踏雪卫一撤,负印卫还未完全展开布防……
在两队交接的这黄金三十六时辰,就是衔蝉卫得手的最好时机!
甚至二公主连起事的理由都不用想,这就是现成的。北疆之危刚刚解除,甚至还未彻底安全,老皇帝就要卸磨杀驴,让战事再起,这哪个爱国爱民之人能忍?她这也不是要谋反啊,是在劝诫,劝父皇收回成命!
只是她人微言轻,普通的劝诫不起作用,就只能用更能让父皇听得进她的话的方式来了。
老皇帝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种危险性,才特意给衔蝉卫安排了靠后的进京时间。可既然他能玩时间差,为什么二公主不能?
衔蝉卫作为合法的军事武装,可以合情合理的靠近京师,一路上的各地驿站并不知道换防的准确节点,只看文书就会放行。她今日与衔蝉卫在景山下汇合,说不定连城门都不用攻打,就可以一路神不知鬼不觉、畅通无阻的直逼皇城!
黎明的玄武门外,二公主已秣马厉兵,划下长枪。
***
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不好说,但反正沈里是知道了。
沈里知道这事完全是个意外。晚上的时候他们不是临时起意,在庄子里搞了个快要热死所有人的篝火晚会嘛,想要篝火盛大,那自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柴火,现劈肯定是来不及了,但现在他们在庄上,庄子附近就是一片深山老林,随便捡捡干燥的枯枝就够了。
秋实觉得这是她们这些宫人的活儿,但沈里玩心大起,觉得这种就得亲自动手才有参与感,他的几个朋友和小公主们也是积极响应。
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都带着人去捡拾掉下来的枯枝了。
但小朋友捡东西就像钓鱼佬钓鱼,出了本来目的以外,他们什么都得的回来。二公主妹妹的小竹筐里就带回了一样让沈里觉得十分奇妙的东西。
衔蝉卫的绑巾。
这个沈里正好最近和岑夫子学过,在两军交战中,要如何做到区分敌我呢?除了最基本的服饰不同以外,大启的每个卫队还会有独属于自己的辨识文化。
衔蝉卫就是会在每人的左臂上绑一道领巾,每一次不同的作战行动之前,绑巾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但绑巾上会有独属于衔蝉卫的纹路,或绣或画,都是自家人一眼就能看出真伪的标志性符号。
而在沈里和岑夫子的推算里,衔蝉卫也确实是这一次有可能回京换防的卫队之一。
但就岑夫子说,衔蝉卫要换回来,也只可能是最后一个到,在京中的换防已经差不多结束,一切稳固之后,因为衔蝉卫和二公主的关系绑定的也很深,以老皇帝生性多疑的性格,他是不可能放心的。
虽然沈里不知道换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作为最后一个换防的卫队,衔蝉卫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雍畿。
尤其是连这种代表着作战的绑巾都出现了,还是在二公主的庄子附近,这实在不是一个多好的苗头。
再一联想到闻时颂最近神神秘秘的动作……
沈里当下就逼问了闻时颂这次派来保护他的亲卫首领,是的,闻时颂这次连自己亲卫的首领都派来沈里身边了,下了死命令让对方保护好沈里,并尽可能的一切以沈里为主。
亲卫首领一开始自然是不可能说的,可是他越是不说,沈里就越明白,闻时颂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但闻时颂并不打算阻止,甚至有可能在推波助澜。
为什么?
若二公主真的打算造反,皇位只有一个,成王败寇,闻时颂的态度怎么都不应该如此轻松啊。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闻时颂到底想干什么,说出来大概连沈里都会不可思议。
他在替沈里追查教主。
是的,太子殿下这个恋爱脑是真的纯。他知道二公主要造反吗?当然知道啊,只要能知道换防的时间,是个人都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搞事的好时机。
但他觉得二公主肯定成功不了。
不是说二公主的计划不好,事实上,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好的不能再好了,她身边能幸运阿芙是真的有点东西。哪怕是仓促起事,在老皇帝自断“经脉”的情况下,如果没有意外,二公主成功的几率还是蛮大的。
但事情坏就在坏在这里面必然有意外。
如果老皇帝是那么好杀的,闻时颂早不知道动手八百回了,哪里还能轮得到其他人。他不杀老皇帝,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吗?
杀老皇帝的难点,从来不在于要使用何种手段,而在于他杀不死。
字面意义上的杀不死。
别问闻时颂怎么知道的,他早就杀过了。
虽然当时他的心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你现在是杀不死父皇的。可他当时太过心高气傲不信邪,早在皇兄意外死亡之后,闻时颂就忍不住对老皇帝下过手。竟然真的没有成功,这些年闻时颂或直接或间接的协助过不少人动手,但是都不行。
所以,闻时颂觉得二公主肯定也不行。
那他还不如趁着二公主起事做点别的,好比监视一下杜言生。
杜言生一直表现的很好,除了闻时颂从角色面板上看到了他的真实姓名不叫杜言生以外,这个看起来老实木讷不善言辞的状元郎几乎没有破绽。
可这就是为什么人不能当好人了,因为一旦发善心就容易出现漏洞。
从杜言生给施娘子塞纸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暴露在太子闻时颂面前,他当时怀疑施娘子肯定有动作,那自然要从头到尾的监视,怎么可能只在放榜的时候看看。只不过施娘子确实没打算做什么,倒是叫闻时颂以外钓出了杜言生。
随着后面杜言生最终没忍住对施娘子说话,就更是作证了他和平凡之众有联系。
因为正是平凡之众救出了那些同样被程家控制的与先后肖相的女子。
这平凡之众是真的爱管闲事,他们不只要管程家的事,看起来连如今二公主造反都要来参合一脚,闻时颂并不关心着教主为什么这么关心二公主的死活,他只关心他能不能借着杜言生,抓住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天大家都很忙。
二公主忙着造反。
杜言生忙着帮教主搞事。
闻时颂忙着替沈里抓教主。
而沈里……白天忙着开心,晚上忙着担心闻时颂。
大家最后一起齐聚皇城,怎么不算一种四向奔赴呢。
第84章 入主东宫第八十四天:
这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平凡之众的教主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的计划并没有二公主那么惊天动地,也没有闻时颂那么恋爱脑不着调,他只是请杜言生帮了他一个忙。
请杜言生设法留宿宫中,不要惊动皇帝的那种留宿。
金发大卷毛夏生在听到自家教主开口的那一刻,一碗参杂着桂皮大枣的茶汤差点全部喷到对面,但教主大人料事如神,已经提前一步撑开了手边右护法的油纸伞,替自己和在场唯一的女郎挡下了这扑面而来的茗粥*。
女护法当下便朝着夏生怒目而视,这可是她武器里最漂亮的一把伞了,她不会怪教主,只会恩怨分明的看向罪魁祸首。
夏护法也是丝毫不怕的叉腰看回去,他可是左护法,按照以前的规矩,左护法可是右护法的上级。
“那就让老娘来灭了你这个前朝余孽!”女护法能动手绝不哔哔。
戴着金色面具的教主对于身边的鸡飞狗跳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一边拦下了武力值过高的右护法痛击“同事”,承诺会赔给对方一把更漂亮的伞,一边精准捏住了夏生跟他一位故人十分相似的宛如管制刀具一样的嘴,顺便的,他还能抽出空继续和杜言生解释:“本来是想七号上午再行动的,但是以二皇……公主的性格……”
她很大概率会选在黎明破晓开城门的下一刻就杀入皇宫,他们中午再行动就晚了,希望能赶在那之前就把事情解决。
“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留宿宫中一夜,和白天入宫求见陛下的难度,这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但一向人狠话不多的杜言生却还是那两个字:“能办。”一如之前教主请他帮忙给施娘子传递信息时说的那样。
别管他打算怎么办,又要如何办,反正他说能办到,他就一定能办到。
“这是最后一次。”教主对杜言生如是保证。
可本来在商量完计划后就准备离开的杜言生,却再一次硬邦邦的坐了回来,对着教主一字一顿的极认真道:“多少次都可以,不麻烦。”
说完之后,这个私底下性格真的很木讷的读书人就起身离开,手上还拿着顾渚紫笋的阳羡茶饼,那是他今天顺路在来的路上排队买的。是谢兰芝很喜欢吃的一款点心,但这茶饼总是时有时无,是哪怕排队也需要看运气才能排到的点心,杜言生有时间就一准会“路过”,替谢兰芝看看有没有。
点心无法存放很久,但正好能赶上谢兰芝跟着沈里出城之前就送到他的手上。
杜言生心满意足的想着,这可真是完美的一天啊。
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好时,借着这份幸运,杜言生还真的一如他对教主说的,在沈里等人离开京城去夏游的当晚,想方设法留在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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