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一笑
“没什么好说的。”沐羽说，“既然你算准了我不会放着宣亦然视而不见，甚至不管不顾的一个人跑过来，那这事就应该结束了。剩下的，只能靠动手解决。”
对方听到这里，忽地笑了出来。一面咧嘴，一面露出被刀斧砍得稀烂的嘴部。她嘶声笑了许久，方止住笑意，说：“对，就是这样，你倒是很清楚。”
“我这个人，贵在比较有自知之明。”沐羽笑了笑，丹砂涂画的符纸在他手掌间亮起，化作一道流光，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激射而去。落地瞬间，变换为一面淡蓝色光幕，将身后道路全部截断，只余下身前与二鬼站立的区域。
“既然我们都没有退路，那还不如好好放手一搏。”他说，“如果我赢了，你告诉我宣亦然在哪儿，我不碰你。”
白衣女鬼听罢，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半晌后方说：“只从外表来看，倒是没发现你竟是如此狂妄的性格？都说人不可貌相，果真诚不欺我。”
沐羽这次没再打理她的无聊闲话。
他也明白自己如今处境，心里并不敢如口头那般托大，毕竟不是以前秒天秒地的沐小师叔，本事全靠自学，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他不算天才，脑子也只是比常人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线而已，是以唯有将希望寄予于努力之上。所幸系统还没那么丧尽天良地什么外挂都不给，至少他自己的身体先天条件不错，所以修行还算顺利。
这两个女鬼虽然凶悍，但靠着他拥有的先天灵力加以牵制，这两位对他实际上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当然，弊端就是沐羽也无法对她们二者造成什么伤害。
恶鬼惧光，此处乃地下暗道，自然是不能指望什么太阳光以资臂助，只能指望自己。他灵力援护有余，进攻性却不足，又没有什么灵器傍身，形势便很容易就陷入十分尴尬的局面之中。
所幸现在对方最缺的便是时间，毕竟地上还有个沈胜可以期待，沐羽只要能坚持到他赶来，拿下这二鬼则是一定的。而对方却拖不起，因为她俩中无人能胜沈胜，否则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显然白衣女鬼也小瞧了沐羽，眼见数度攻不下区区一个灵能者，眼白翻红，面上刀疤扭曲更甚，明显是气得急了。红衣女鬼反而冷静，看她下手渐渐开始乱了节奏，在旁劝解道：“姐姐，沈胜马上就要来了……不如我们先离开吧。输只是一时的，还是大事儿更加重要。”
白衣女鬼恨声道：“错过此时，谁知何时才能又有这等机会！他来便来，真当谁怕了他不曾！”
说完，便如同发了狠似的，作势要上。
红衣女鬼见势不对，一把拉住她，朝沐羽丢来一记凶狠的瞪视，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日算我们小看了你，便留你一条生路，可记得好好感谢我！”似是准备要逃。
沐羽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噎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给绊着。他堪堪躲过白衣女鬼见机缠绕而上的鬼藤，略退了几步，将最后一张符纸钉在地上，单手捏诀，淡淡道：“不把人交出来，一个都别想走。”
炫目蓝光伴随他的话自泥土间冲天而起，宛如洪流般构筑出一座光牢，将对面二鬼牢牢困在其中。灵力在空中凝聚成一根根锁链，以她们为目标破空而去，大有要将之困死的意味。
红衣女鬼见他丝毫没有动摇的打算，暗啐了一口，跺了跺脚。瞬间，地道之中鬼气凝集，数只面目凄厉的怨鬼在地道中渐渐显露出身形，朝沐羽扑来。随后她向后疾退，挟裹着犹在气头上的白衣女鬼，转手向那黑暗中抛射了几颗石子，冷笑道：“既然不肯低头，那就困死在这里，等着死无全尸吧！”
她的声音在昏暗地道中扩散开，而数枚箭羽则随之转瞬而至。沐羽猝不及防，脸上被那箭簇划出一道长长血痕，血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红衣女鬼见他已被分了心神，当即连同白衣女鬼齐手协力，一道将那光牢打碎了一处，趁机逃了出去。
不过眨眼，二鬼便已无了身影，只剩下方才红衣女鬼匆忙召出的几只地缚灵仍在。此刻没了奴役它们的主子，便非常统一行径地往沐羽那处扑去。
沐羽死死盯住二鬼消失的地方，看都没看这些小鬼一眼。地上灵力构建而成的大阵片刻间便已完成了修补转换，将这寥寥几只的低级生物绞灭成了青烟。他眉头紧蹙，走到被破阵的地方，捻起一撮地上的符纸灰烬细细查看。
按理说，他这一身灵力构筑出来的东西，这二鬼是万不可能有本事将之毁坏的。
约莫是系统偷懒，直接便将当初沐小师叔那身传自灵脉回流而来的纯正清冽灵力照搬打包送了他。这灵力虽对人身体无任何危害，却对邪秽之物无往不利，刚猛无匹。当年被镇压在灵脉之下的那所谓魔王都没能抵御得住这身灵力，不过区区两只千年怨鬼，又是如何能做到的？
就算是沐羽被那地道内的暗器分了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沐羽思考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只能选择放弃。自打进入这个世界系统选择神隐下线当一个安静的鸡蛋之后，他就少了太多可以获取的信息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正当他打算捡起手电，朝二鬼逃跑的方向继续找过去的时候，身后忽地有光传了过来，明明灭灭的，似是奔跑中摇晃的手电。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去，果然是姗姗来迟的沈胜。
沐羽朝他点点头：“你来了，有别的发现吗？”
“你的脸，怎么伤着了？”沈胜拧着眉，借着手电的灯光看到了那一道形状可怖的口子，声音随之沉了下来，“给我看看。”
沐羽这才想起来脸上这道伤。
他拿手碰了碰，痛得忍不住表情一僵。沈胜看他竟然一点儿都不顾忌伤口，赶紧把他手给打到了一边儿，恼火道：“你别乱碰！”
“没事儿，就刮了道口子，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机关。”沐羽说，“箭上没淬毒，不然我这会儿就站不住了。”
沈胜简直目瞪口呆。
他恨铁不成钢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对自己这么不上心的人！”一面拿出瓶便携装的酒精，熟门熟路地掏出纱布浸了酒精，咬着手电，扶稳了沐羽下巴给他处理脸上伤口。
“疼就喊，我听着，这儿没外人。”沈胜说，“口子有点儿大，等出去了你就退组，去医院待着，别弄了破伤风。这儿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了就行，你别操心了。”
“先找到人再说，不急。”沐羽却避开了这个问题。他正欲和沈胜说下一步的计划，却被脸上猝然加重的动作痛得轻“嘶”了一声，眼泪差点下来。
他一脸茫然回望对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有。”
沈胜一脸怒气，手下动作愈发地重了起来。他一边擦拭沐羽面颊上血污，一边语气冷漠地说：“我们能不能先来商量一下，你和宣亦然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08章 霸道总裁的小助理（十五）
宣、宣亦然……？！
沐羽觉得沈胜可能是搞错了什么。
他表情僵硬地望着似乎一肚子火儿的沈胜, 硬着头皮道：“……你前女友？”
“……”沈胜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冷冷地勾唇笑道，“原来知道那是‘我前女友’啊？”
“嗯？”沐羽碍着他的手, 只能堪堪仰头瞧他，“有问题吗？”
“当然有。”沈胜毫不犹豫的道，“那又不是你前女友。我都还没这么上心呢，你这么上心？命都不要，就这么急？”
“你……”沐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卡了半天，蹦出来一句, “嫉妒了？”
沈胜动作一滞, 脸上浮现一丝可疑颜色。他将手上力道放得轻了些，镇定自若道：“对啊，你难道觉得我不应该生气吗？”
沐羽沉默。许久，才诚恳道：“对不起, 我没有要觊觎你女朋友的意思。”
“…………”
沈胜差点被自己的蠢闪了腰。
他纠结了片刻，似是在思考要不要把真话说出来给沐羽听。精神激烈斗争了很久, 最后像是放弃了，只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多。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比方，懂吗？”
沐羽乖巧地点点头：“懂……”
“别把自己身体不当身体。受伤了, 有人会心疼的。”沈胜将纱布翻了个面，把他脸上最后一丝污迹擦拭干净，将其卷起来收了手，“不要和我说你没亲人，朋友也一样, 别把我不当成人。”
“嗯，谢谢。”沐羽这次没有避开他的话，便道了声谢。但他只是稍微一顿，又转移了话题：“但宣小姐，现在比我危险。”
沈胜闻言，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站在那儿，又是挫败，又是无奈地瞧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只是这一次，倒是没有刚刚那股勃然怒气了。似是已经放弃了劝说这件事情本身一般。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胜说，“早点找到她，然后你们俩一起给我去医院。”
“好。”沐羽一口答应。
“别光只会说好，我认真的，认真的！”沈胜怒，“你就会虚心接受，从来不改，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考虑过别人的心情吗？”
沐羽沉默，心想：说得好像你多乖似的，其实大家都彼此彼此。但他还是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没去继续火上浇油。
越说越错，沐羽自觉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便捡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在外面有别的发现吗？”
沈胜无言地瞪着他，似是在控诉这低劣的转移话题的手法。过了老久，低头认了输，说：“嗯，有一点，也不算是什么新发现吧。你先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和那个红衣的女鬼又见面了，她脾气有点坏。”沐羽说。他将二鬼特意在此埋伏自己的事情给隐去了，故意没告诉沈胜。免得被这家伙知道了，又要担心生气：“还带了个白衣的女鬼，在这守株待兔……宣亦然应该是在她们手上。”
“守株待兔？等谁？”沈胜却不买账：“你还是我？”
沐羽纠结：这人要不要这么敏感，怎么连一点话语上的纰漏都能被他抓着的？心中顿时倍觉忧郁，便只好老老实实认了：“大概……是找我的。”
约莫是他这回的老实让沈胜挺满意，勾了勾唇角，语气回温不少：“巧了，我也刚好发现这群家伙打算对你有所图谋，而且所求的事情还不小，这才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结果到了地方就只看到你留给我的消息，明知道是陷阱还一个人下了井。你说我气不气，急不急？嗯？”
“气。”沐羽诚恳道，“换我肯定气死了，又急又气。”
“对，所以下次别再自作主张了。”沈胜说，“为了别人身陷险地，你觉得那是尊重生命，可这本来就是不尊重生命的最大体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瞧了瞧沐羽的脸。只见那暗器划开的一大片狰狞创口，突兀地破坏掉了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了的面容。他心里一窒，又心软了：“走吧，我们去找宣亦然。”
沐羽惊讶：“你知道在哪儿？”
“路上说吧。”沈胜冲他笑笑，先一步朝更深处走去，“这个地道可以一直通到外面，大概是最早的房屋屋主人修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用到，自己就身死在了屋里。你说的那个红衣女鬼会知道这个地方，因为她正好是那位屋主人的近亲。”
“近亲……？”沐羽茫然了一瞬，被沈胜的话给带了进去，反而变得迷惑了起来，“所以？”
“你不知道也正常，因为我没告诉过你。”沈胜语气平淡，“那个白衣女鬼，红衣的是不是叫她‘姐姐’？”
“嗯……”沐羽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们有血缘关系吗？”
“对。”沈胜说，“红衣女鬼不是和你说过，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吗？她虽然死的不明不白，对死前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对这种生前的血缘关系还是根植在灵魂中的，所以能认出那白衣女鬼。这一门平白被灭的怨气可没有那么轻易被散掉，就算当时皇帝请来了全国最出色道士也没法将其给驱赶出京畿。怨魂在城中肆虐了数月，扰得城民夜夜不安，甚至天未黑便只能早早闭户归家，免得被怨秽缠上丢了性命。”
……竟然这么厉害？那为何没有任何资料和消息记载过半分？
沐羽疑惑不已，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啊……”沈胜想了想，说，“后来皇帝没办法了，只得遣人去请了个隐世高人，责令他把这一门怨鬼给灭了，不然就要也夷了他三族。”
话说到这，沐羽已经隐隐有些察觉。
他沉吟片刻，又问：“是……沈家先祖？”
“你真聪明。”沈胜转过头来，笑嘻嘻夸奖道，“可惜鬼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我家老祖宗祖训，做人留一线啊……这恶魂若是被灭，可是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我家那先祖就诓了皇帝一回，说这恶鬼他也无甚办法，只能将其封印到一幢宅子里，不让它们祸害四方民众。其余的，就交给宅中法阵转化，等时间抚平众鬼怨气。”
“皇帝本来就没办法，听到先祖说有方法可化解如今处境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也没多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就有了那个千年怨鬼呆着的墓。”沈胜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那先祖只是在在城外修了一座宅子，将此处风景给镜像了过去。他用这里的这处地道联通了两宅，以八卦之术迷惑了那些怨鬼，使其分不清哪个才是正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去的那栋宅子阴气这么重，却没有什么怨秽的原因。”
“所以那栋宅子里的布置，其实是沈家先祖故意的？为了不让人逃出去？”沐羽皱眉道，“你怎么不事先和我说？”
“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沈胜叹了口气，“最开始只是知道那座古墓和我家有点关系，所以才一直关注着。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老祖宗语焉不详，我当然也不会太清楚不是？直到刚刚，才刚确认了这其中的关系，就急冲冲地跑过来找你。结果……”
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眼沐羽脸上伤口，不说话了。
沐羽心虚地蹭蹭鼻子，说：“我下次会小心的。”
“只会小心有什么用？！”沈胜简直痛心疾首，“你难道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出事儿吗？从来不担忧自己安全的？！”
沐羽沉默：实际上有系统在，他还真不太用担心这个问题……
但问题就在……系统它最近，好像不太靠得住了？
“……下次一定等你。”沐羽果断转移话题，“古墓又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和这里牵上关系的？”
“……因为光靠宅子，镇不住。”沈胜无言地瞪了他一眼，才开口缓缓说，“直接建座墓，来的比较简单粗暴。”
“凶魂全被他收进了古镜里，镇压在墓里了。里面设了几重大阵压着，还修了不少机关，寻常盗墓贼摸不进去，只要别让古镜见了月，就不会出事。”他又补充道，“结果没想到这群盗墓贼里竟然混进去个懂行的，见到墓里这家主人的家财陪葬动了心，就摸索着把里面的机关给破了，引了月光进墓……就出事儿了。”
沐羽听罢，嘴角一抽：“那为什么还要给墓里塞陪葬品……”
“因为这样比较能安抚怨鬼。免得怨气越来越重，最后破镜而出，那就没人制得住它们了。”沈胜说，“你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家人既然敢碰，那肯定就要有后人来担这份债。按我们家这态势，几百年过后如果没有能人，估计就直接被这群恶鬼灭门了，那多亏啊。”
沐羽想想也是，便没再提那白衣女鬼其实挺弱的这件事。
未曾想，沈胜却先笑了。
他说：“你是不是觉得那俩女鬼，实在是弱得让人提不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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